既收了人家这么多东西,黛玉也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她这几日一闲下来,便琢磨给墨封回什么礼。 她从扬州来时,轻舟简行,来了贾府后,父亲林如海陆陆续续寄了几箱子东西,她隐约记着,还没收拾出来,连着箱子一起放在二楼空着的阁楼了。 既然想到,她索性叫珠翠把册子取来,挨个看下去,一箱装着些小玩意儿,不倒翁、风筝、彩绘泥人之类的,一箱是扬州特产,酱菜、方酥、牛皮糖等等,都还能放,另外还有箱书本诗文,是林如海知道女儿喜欢看书,才邮过来的。 林黛玉翻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只好把鸣环珠翠叫来,问,“你们王爷喜欢什么?” 鸣环听了直想笑,但知道自家姑娘脸皮薄,尽管肚子里都快笑出来了,面上还是装的正正经经。 “姑娘是想给王爷送件回礼吗?王爷那种人,什么都不缺,要奴婢说,姑娘不如亲手做个什么香囊啊,荷包啊什么的,倒比较有诚意。” 黛玉一赧,道:“别的也就罢了,我在女红一技上,实属一般。” 她打小身子瘦弱,家里父母又偏宠她,不肯让她劳累,是已只粗略读了几本教授女红的书,压根还没上手试过呢。 珠翠暗自发笑,“姑娘放心,王爷不会介意的。” 她作出认真状,道:“奴婢听过一个传闻,说女子把亲手绣的香囊或荷包送给心爱的男子,男子再把它带到身上,从此就会被这名女子拴住了心,谁都抢不走。” 鸣环猛点头附和道:“奴婢也听说过。” 真这么灵吗? 黛玉一怔,忽看到她们抿唇偷笑,反应过来,她们这是在取笑自己,气得面红耳赤,要去撕烂她们的嘴,鸣环和珠翠连喊饶命,笑闹着跑了出去。 “再别想让我理你们!” 黛玉撂下一句话,气鼓鼓的回了房,原还觉得这主意不错,打算让嬷嬷们教她女红的,现在嘛,若真去找方嬷嬷和桂嬷嬷,必然被这几个丫头片子知道,她们当面不说,背后不定笑的多厉害呢! 刚要打消这个主意,忽又想起一人来。 前些日子,听说金陵薛姨妈家的大公子打死了人,举家进京避祸,如今正住在东北角的梨香院中。 薛姨妈有一个女儿,名唤宝钗,听说她出了名的贤惠,在那些丫鬟婆子口中,简直就是个无所不能,无所不晓的人物。 既如此,区区女红应该不在话下,何不请她来教自己? 虽这样想,但到底有些冒昧,再加上和宝钗没见过面,不知她脾性如何,便将这个念头暂且放下了。 谁知用完午饭,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带着薛宝钗过来找她了。 薛宝钗身量丰润,鹅蛋圆脸,头上挽了一个漆黑油光的攒儿,配饰不过二三,身上着一件半旧不新的杏黄色绫棉裙,一件半旧不新的金银鼠比肩卦。 倒不像是皇商家庭出身。 黛玉和宝钗互相福身行一礼,就都坐下了。 紫鹃一边斟茶,一边解释道:“宝姑娘来时,我们姑娘正好接帖子出府去了,所以不曾相迎,还望姑娘莫怪。” “哪里的话,”宝钗一笑道:“我早听说过妹妹,前几日本该登门拜访,可才搬过来,大事小情攒作一堆,我妈忙不过来,我那哥哥又……算了,不提也罢。” 迎春道:“怎么,那事还没过去吗?” 薛宝钗叹了口气,道:“我哥平日太混,管束下人不严,谁知道以后还会惹出什么祸端。” 迎春性子软,常让下人欺到头上来,听宝钗这样一说,有了共鸣,倒不觉得是薛蟠的错了。 “原是薛家哥哥手底下的豪奴打死了人,这也不该牵连到他。” 探春安慰道:“宝姐姐不必担心,有老爷和王家舅舅在,这事定能平息。” 黛玉冷冷一笑,再观宝钗,只觉得她内里藏奸,一张嘴,竟把黑的说成白的。 打死了人,反倒还委屈她家哥哥了。 再不想请她教女红的事。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雪雁从外面进来,道:“姑娘,这里有你的信。” “谁的?” 紫鹃接过来,笑道:“上面有扬州府的信戳,应是老爷寄来的。” 众人见黛玉有事,便一一告辞离开了。 “快拿给我!” 黛玉接过信,让丫鬟赶紧去取裁信刀,裁开信封,迫不及待的将信展开,只见上面写道: 颦儿吾爱: 为父身已大好,莫要惦记。 近日,阳澄湖闸蟹甚肥,已着人寄去,约十日便到,届时可分与府中姐妹,然,汝消食系恙,不可贪嘴,切记切记。 林黛玉看完信,一时间,又是惊又是疑。 惊是父亲何时患了病,她竟一点儿不知? 疑是这信开头说的……颦儿是谁? 林黛玉拿着信,翻来覆去的看,怎么都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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