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败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 诸葛亮看着眼前正在操练的大军,欣慰地笑了,“樊城守军训练有素,又有关将军亲自挂帅,何愁不胜。” “军师过誉了。”关将军低头一笑,请他上坐,“还得请军师亲自演阵呐。” 军师亲自演阵?樊城的将军与谋士们连忙停了手中事宜,赶来帐中,一人一个胡床乖乖坐好等着听讲。 人到齐了,诸葛亮从容不迫地起身,将卷着的图纸拉开,“亮将孙伯灵之八阵加以改进,成此八阵图。” “八阵者,为平原御敌之阵法也。我荆州多为水、步兵,而曹操手下多为步、骑兵,况其骑兵极为强悍,不可不防。” “主帅于阵中,统领中军队伍,协调四面各阵,总督全局。”诸葛亮指向图中正中心的位置,“且有四周小阵为防护,不会轻易遭受敌军所攻。” “中军四面各设一阵,为正兵;四角各设一阵,为奇兵。有道是以正合以奇胜,四正为头,四奇为尾。一处受击,不必变换阵型,受击处两侧之阵自为其翼,与其相应,成钳击之势以制敌。” “除此之外,”诸葛亮笑着环顾一圈,又道:“请问,诸位将军以为撤兵时当以何为先?” “撤兵以速为先?”有人说道。 “不然,”诸葛亮摇摇头,“依亮之见,撤兵时必以齐为先。胜而撤兵,如若不齐,前者速慢,后者速快,则阵自乱也;不胜而撤兵,法度不齐,则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必被敌军追击冲散。” “战时摆八阵,撤兵之际亦不需变换阵法。以前为后,以后为前;以左为右,以右为左。无论要往哪个方向撤兵,皆可保持军型整齐,进退有度。若敌军追击,则相应之阵抵之,其余各阵可不受其乱。” “阵中不同兵种亦各有其职,”诸葛亮摇着羽扇在帐内踱步,问道:“曹军四万降卒练得如何了?骑兵约有多少?” “回军师,”一将军站起来说道:“步兵各自分散至众将军营内。骑兵专设一营,现已练妥,约有三千余人。” “三千……”这数量比起曹操手下的兵自然是有些少。不过在他手中,他有信心将其发挥出最大优势。 “三千尽够了。”诸葛亮重又走到图前,圈出两处地方,“便以此三千人为游骑二十四阵。行军时居于阵前。若停,则居于队伍最后方。战时进退由阵中主帅亲自指挥,不设常位。该阵最为灵活,负责侧击、佯攻、伏击、阻击、尾击、警戒等。” “其余各阵中,盾兵居于最前方,次为矛戟兵,后为弩兵。对付曹之骑兵,当多设拒马以防之。待敌军受阻于拒马时,阵内弩兵站起发射弩箭,此时矛戟兵蹲行前进作战,两相协同,不得有误。另有车兵,敌之骑兵在何处,车兵就置在何处,以此割裂敌军冲击,掩蔽我军阵内步、骑兵。” “战无常形,诸将军也要依据地形与敌情,对八阵调整阵势。” 讲了这么长时间,军师大人有些口干,停下轻抿一口茶,继续说道:“若要截击敌军,则成方阵;若要防守,则成圆阵;若我军人数远少于敌军,则成疏阵……这些兵书上皆有记载,亮就不再赘述了。” “八阵既成,自今行师,庶不覆败矣。”军师大人对此图很是满意,要求樊城诸位将军好好训练此阵,并限期练熟弩兵,过些日子他会亲自前往各营检阅。 这……正跟着军师的话苦苦思索的樊城诸将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愁容满面。 “你方才记得怎么样了?”一将军戳戳身旁的同僚,问道。 “你问我?我脑子转得慢,记不得这许多东西。”这位将军叹口气,无意间瞥到角落里坐着的刘琼,见她正埋头写写画画,看上去还挺靠谱的。 “诶,刘将军。”两人走至刘琼身边,讨好地笑笑,“刘将军真用功啊,还拿了笔墨来呀。这,等下能不能借我二人观摩观摩?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个粗人……” 话还未说完呢,这位将军探头看到她纸上的画,顿时说不下去了。 原以为刘将军准备如此齐全,方才定是在好好琢磨呢。没成想她竟然是最不靠谱的一个,军师在上面讲了这么久,她怕是一个字没听,就在这儿画画呢吧。 看着这画上头戴葛巾、手持羽扇的人物,樊城这两位将军啧啧称奇,“刘将军虽然不怎么专心,画工倒是不错。瞧瞧,这画得可真像啊。” 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啊?刘琼抬手遮住自己的画,不许他们再看。她扬扬下巴,道:“谁说我不专心的?方才军师讲的我可都好好听了。” 两位将军撇撇嘴,并不信她。 刘琼拧眉,从案上抽出一张空纸,挥毫写下军师大人所讲内容之重点。写完,她吹吹墨迹,得意洋洋地递给这两位将军,“给,这下信了吧。” “东西我都记在脑子里了,这纸就送与你们,拿去好好学吧。” 说完,她潇洒地挥挥手,哼着小曲儿往帐外走。 “等等,”其中一位将军开口叫住她,将手中纸张扬了扬,“刘将军,您这字写得龙飞凤舞的,我二人看不懂啊!” ……刘琼回身将纸从他手中夺回,气得跳脚,“看不懂就不给你看了,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他们说得哪里不对吗?刘将军为何忽然生气了?二位将军面面相觑,满脸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 在樊城这段时间,诸葛亮干脆就住在军营里了。处理完事务,他就到各营去巡视,看看弩兵训练得如何了,骑兵训练得如何了,八阵演练得如何了,有没有人偷懒云云。 对于这位严谨却随和的军师大人,樊城诸位将军那是既敬又爱。军师大人一来自己营中,立马恭恭敬敬地迎上去,都不用他多问,将军们自个儿就将营内各事宜交代了个清清楚楚,末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若是做得好,他就很给面子地夸上一通。得了军师大人的夸赞,将军们嘿嘿一笑,跟打了胜仗一般,高兴得不行。 若是做得有些不妥,他就明明白白指出来,再告知其应当如何改进。此时将军们会乖巧点点头,虽然有一点点失落,却会在心里暗暗发誓之后必要做好,争取下次可以得到军师大人的夸夸。 到他们要回襄阳的时候,樊城诸位将军皆来相送。一个个排队等着军师大人握握手、拍拍肩、勉励几句,方才罢休。 其中有一位将军泪眼汪汪的,拉着诸葛亮的手不放人。刘琼绷着一张脸抱臂旁观,忍无可忍地侧身对一旁的关将军说道:“关将军,你手下的人都是这样的吗?能不能让他们赶紧回营去干正事儿啊?” “送军师回襄阳不是正事?”关将军斜觑她一眼。 “倒也不用送这么长时间。” “平宜急着回去?” “是啊。” “那下次还拿我的东西吗?” ……怎么又提这件事啊。刘琼郁闷地摇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关将军点点头,扬声道:“好了,军师回去还有事呢,都散了吧。” 他一发话,诸位将军再不舍,也不得不服从关将军的命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襄阳 这才刚回了府,还没休息一会儿呢,就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拜访。 刘琼怨念地盯着军师大人起身出迎,将头埋进被子里生闷气。过了半晌,她将被子一掀,也起身出去了。 路过正堂,看见围着自家夫君的各位大人,她专程跑进去重重哼一声,也不管他们作何反应,自顾自策马出了府门。 到了刘备府上,她熟门熟路地往后院走去,对着身旁的侍女随口问一句,“主母近来如何啊?” “一切都好,”侍女回道,“主母今日才问起将军呢,将军就来了。” 听到这话,刘琼笑笑,“我也是刚从樊城回来,看来我们二人是心有灵犀呀。” “呦,大忙人可算来了。”孙尚香在屋内听见她的声音,慢腾腾地站起来。 “那是,再忙也得抽空来看看你啊。”刘琼连忙上前扶住她,“哎呀,你千万小心着些,可莫要伤着我干儿。” “什么干儿?”孙尚香坐回去,“我何时说了要这孩子认你做干娘了?” “怎么?你居然没想过?”刘琼叉腰看着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哪就是理所当然了,”孙尚香指指一旁的箱子,“那里面装的都是阿宁亲自做的肚兜之类的东西。你两手空空的,凭什么认你做干娘啊。再说了,要真认了,这辈分得多乱呐。” “不就是个肚兜,有什么稀罕的。你要是想要,明日我就给你送来一车,让这孩子一天换一件。”刘琼笑着坐下,“这辈分嘛,各论各的不就是了。” 反正现下也够乱的了。她管刘备叫叔父,孙尚香又认她当师父;阿斗叫她阿姐,对着诸葛亮又叫叔;赵云天天跟着张飞喊大哥二哥,她又与赵云称兄道弟……总之,各论各的准不会出错。 孙尚香被她逗得大笑不止,忽然捂着肚子惊叫几声。 “怎么了这是?”刘琼被她吓得从座上跳起来,忙慌慌地去扶她。 “像是,像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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