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琼百无聊赖地在城外乱转。 上次宴席之后,孙权只说要等周郎回吴郡之后再议联盟之事,让他二人在馆驿好生歇息。 今日军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问了馆驿侍从,只道先生说是拜访故交去了,让她不必担心,别的就不知道了。 她在院子里练了一通剑术,心思又活络起来,骑上马悠哉悠哉地出城。 依她之见,这孙刘联盟定然是能成的,只是能维持多久可真是不好说。 况且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孙权心里恐怕还惦记着她荆州之地呢,指不定哪天就得再次兵戈相见。 再者,兵书有云,一个优秀的将领必须对战场之地形、敌方之虚实有深刻了解,才能在对阵中取得胜利。 她深谙此道,这几日并没有待在馆驿里闲玩,骑着马把整个吴郡城转了个遍,心中有了个大概。今日正好再往城外看看。 “哎,前面那人,站住。” 刘琼看了看周围,并无他人,难道是说她?刘琼疑惑回头,一红衣女子骑着白马而来,待站定,刘琼才看清她的面容。 细柳眉杏核眼,秀峰鼻鹅蛋脸,面白唇红,标准的吴地美人。 她打量这女子时,这女子也在看她,末了,二人一齐开口。 “孙娘子?” “刘琼?” 这样的默契令二人均是一愣,继而噗嗤一笑。 没想到人称刚强勇猛、桀骜不驯的吴侯之妹,竟然长得如此温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甚是讨喜。 刘琼看着她那双笑眼,心中升起好感,主动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刘琼啊?” “我猜的,”孙尚香眨眨眼,问她:“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也是猜的呀,”刘琼驾马走至她身边,“看起来岁数与我相差不大,穿着尊贵,身上还有佩剑的女子,想必整个江东就只有吴侯的妹妹了。” 孙尚香又笑:“刚刚我骗了你,我可不是猜的。我去问了馆驿里的人,他们说你往城外去了,没想到还真让我碰到了。” “哦?孙娘子找我有何事?”刘琼脸上仍然笑着,心里却琢磨起来。好在自己方才没做什么,否则被这位看见了就不好说了。 不过她专程来找自己,难道……是孙权派来让她放松警惕,再套她荆州消息? 倒也不能怪她多想。在战场上,为将者有一处没想到,就有可能断送许多人的性命,她不能不谨慎。况且她才见识过江东众人,很难不警惕。 “别叫我孙娘子了,多见外呀,”孙尚香说道:“我小名叫祯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你就叫我祯祯吧。” 这,孙尚香这么说,倒是让刘琼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我们才刚刚认识?” “那又如何,我喜欢你,准你这么叫,”孙尚香扬扬下巴,“我知道,你的字是平宜。我就叫你平宜,怎样?” 她难道还能不同意吗? 不过,这人看上去不像是有城府的,江东也不一定就没有心思单纯的人嘛。刘琼点点头,道:“那祯祯,你找我是为何事呀?” “先不提那事,”孙尚香俯身拍拍刘琼的马,“你这马看上去不错,咱们来比比怎么样?看谁先到城西那棵古树。” 说完,她挥扬马鞭,“驾!” 怎么突然要比这个?刘琼懵了一瞬。看着孙尚香鲜活的背影,她亦燃起斗志。立刻夹紧马肚,朝孙尚香追去。 要说孙尚香的骑术也不差,可刘琼毕竟是骑马上过战场的。眼看二人距离越来越近,孙尚香心中焦急,拍拍身下白马,小声道:“马儿马儿,你可要给我争口气啊。” 白马仿佛听懂了她的话,马蹄飞扬,果然跑得更快。孙尚香心中欣喜,回头寻刘琼,正欲向她炫耀。 却见刘琼极快地从她身侧经过,甚至还转身朝她吹了一声口哨。孙尚香攥紧手中缰绳,紧赶慢赶,还是落后刘琼一段距离。 待她到了古树下,见刘琼嘴里叼了一根谷莠子,正翘着二郎腿靠着树假寐。这样子浪荡,与孙尚香想象中的刘琼大不相同。她垂头丧气地坐下,整个人蔫蔫的,“我输了。” 刘琼睁开眼,将嘴里的谷莠子拿下在手上绕着玩,看上去挺真心实意地安慰道:“别丧气,你的骑术挺不错的。不过是比我差了一点而已。” ……她真的不是在炫耀吗?孙尚香心中一动,决定在其他地方找补,“对了,说起来,我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切磋切磋武艺的。虽然我骑马没你快,剑术却不一定比你差。怎样,敢来吗?” 刘琼挑挑眉,并未答话。就先不说她出生时,道士说她是将星转世这种不知真假的话。她可是自小习武的,教她的师父皆是她父亲亲自去请的四方有名的大师,确定要跟她比武艺?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怕我了吧?”孙尚香有些得意,“怕我的话就算了,我……” “来呀。”刘琼站起身。没办法,她这人就受不得激将,“输了你可别哭。” 她才不会呢,孙尚香皱皱眉,很快摆出架势。别说,看上去还挺像模像样的,刘琼抱臂站在原地,心中默默评价。 孙尚香提剑刺来,刘琼一侧身,轻松躲过。再转身,她的招式明显凌厉许多,刘琼有些惊讶,看来刚刚那一剑是探她虚实,并不是孙尚香的真正实力。 见她又躲过几招,孙尚香出剑速度愈发快,招招杀气十足,就是要逼刘琼拔剑不可。如此执着,刘琼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手摸到身侧剑柄,一下将鞘中宝剑拔出。 她这把剑不同寻常,是入军营前夜父亲送的。剑身轻盈、削铁如泥,堪称世所罕见。刘表当初费了大力气才从原主人手里拿到。给她时将求剑经历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问她是否配得上这把宝剑。 惟英雄堪配宝剑,刘表对她寄予重望。每次剑身出鞘寒光乍现的那一刻,她都会想起父亲那晚的眼神,提醒自己切莫辜负这把宝剑,莫辜负父亲期望。 “好剑!”孙尚香赞一声,再次袭来。 她自从叔父那学来顾应剑法,还未曾与人交过手,今日终于可以练练。刘琼跃跃欲试,心里回忆着剑法招式。孙尚香刺来时,她手腕翻转,接住这一剑,剑身摩擦发出低鸣。刘琼渐渐兴奋起来,“再来。” 刘琼刻意收着自己,只使出两分力,不想这场切磋结束得太快。孙尚香也察觉到,愤愤咬牙刺去,二人打得有来有往。 最后孙尚香坚持不住,剑从手中脱落。刘琼及时止住招式,顺手挽了个剑花,潇洒地将剑收入鞘中。 打了半天,手腕痛死了。孙尚香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我不行了。” 刘琼俯身拣起她的剑,随手抛过去。孙尚香忍着手上酸痛接住,默默收好。 “你这手,回去可得涂些药膏呀。”刘琼看她手腕红肿,心中过意不去,都怪自己没注意,竟然打了这么长时间,属实是玩得有些过了。为表歉意,她提出要给孙尚香送些上好的药物。 什么上好的膏药,难道她府上就没有吗?她才不要呢。孙尚香转转眼睛,道:“我不要那些……嗯,不如这样,你把刚刚那套剑法教给我,如何?” “不可,那是我叔父创的剑法,怎能……”怎能教给别人,还是江东的人。若是有人学了去,再研究一套专用来对付她叔父的剑法,可怎得了。 “那怎么了,”看出她的疑虑,孙尚香又道:“你放心,我学会了绝不外传。你就教教我嘛。” “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诶,你这人……你怎么这样。”孙尚香生气。刘琼并不动容,只道天色将晚,还是早些回去为好,说完也不管她,自顾自地翻身上了马。 孙尚香坐在地上,与马背上的刘琼大眼对小眼,最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爬上马。 “你慢点呀,等等我,我手疼。” 好吧,刘琼勒住缰绳,耐心地等着孙尚香磨蹭到她身边,与她慢悠悠地并排向城门去。 安静了片刻,孙尚香仍不放弃,“到底教不教我?” “不教。” 刘琼软硬不吃,孙尚香只好换个问题:“那你告诉我,你叔父是谁?” “你不知道?”刘琼惊讶,“我叔父可是当今英雄刘备刘玄德,天子亲口认的刘皇叔。你难道未曾听说过?” 竟是刘皇叔?孙尚香眼睛亮了一下,反驳道:“天下谁人不知刘皇叔?我只是没想到你说的叔父是他。” “哦,这样啊。”刘琼点点头,心道孙尚香刚刚要是说没听过,她立刻就勒马停下,给这孤陋寡闻的人好好讲讲叔父的种种英雄事迹。不让她今晚梦中都是“刘皇叔”三字,都算她刘琼输了。 听到这剑法是刘备创的,孙尚香兴致更高。不过不是对剑法,而是对刘备这个人。 刘琼既称他为叔父,想来与刘备关系应是十分亲厚。孙尚香默默扭捏了半晌,小声说道:“那你给我讲讲他嘛。” “谁?” “就……刘皇叔啊。” 哦,讲就讲呗。她叔父声名远扬,敬慕之人数不胜数,这很正常嘛。她一脸羞涩是怎么回事儿? 刘琼不解少女心事,不过要说她叔父,她可就来劲儿了,“你不知道,我当年才九岁,第一次见我叔父的时候……” 二人并排走着,刘琼讲得细致,孙尚香听得认真。这样一人讲一人听着,很快就走进城内。路过各色小摊,终于走到馆驿门口。刘琼勒马停下,道:“我到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到了,她还没讲完呢!孙尚香叫住她,“等等,我跟你一起。” 她急急忙忙地下了马。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儿,有个人一起说话也挺好,刘琼这样想着,就答应了。 二人说笑着往马厩走去,刘琼把缰绳递给侍从,正要和孙尚香说些什么。一抬头,看见军师就站在几步外,幽幽地看着她。 怎么莫名有些心虚……不对,她又没干什么,有什么可心虚的。刘琼笑着给诸葛亮作揖:“军师回来了。” 诸葛亮却没看她,声音淡淡的,“孙娘子怎么来了?天色已晚,恐怕吴侯正差人找娘子呢,还是快些回去吧。” 啊?可是,她的马刚刚系好,正低头吃草呢。孙尚香想要说些什么,刘琼给她使了个眼神,她只好点头。 白马被迫离开食槽,嘶鸣一声。 孙尚香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小声对刘琼说道:“明日你不要乱跑,我还来这里找你啊。” 刘琼悄悄看向军师,他没什么反应。“好好好,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说好了,”孙尚香上马前又看她一眼,“等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刘琼小幅度地朝她摆摆手,她这才安心离开。 只是,谁能来告诉她军师为什么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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