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菲·梅尔森干下杯中最后一口手工啤酒，然后拿着两个空杯子出了里间，来到盥洗池边洗刷起来。这个“one-horse town”固然没通自来水，但是画廊后院显然建有蓄水箱和过滤系统。 “加菲按照神秘人要求画的那幅画，”加拉心想，“显然应用了‘无限递归’的思想。画幅有一实三虚四层画框，似乎在暗示五层楼公司的穿越技术可以让人回到之前四个历史时期。而且，除了从‘第一层’现实穿到‘第二层’21世纪用的是高科技登入设备，其他三条上楼通道，吸入AX-3药剂、在神奇电影院观看空白胶片、在浪漫时代画廊欣赏前卫美术，都是类似于魔法的存在。当然，这世上是不可能有魔法的。一定是五层楼公司的设备从虫洞另一端发挥了作用，使得后三层穿越过程如同心理学上的催眠。 她看了眼熟睡中的泰勒·德尔顿，继续思忖：“皮姆无疑是已经穿越到了拓荒时代，我得赶紧追上去，找到他，赶在军方人员攻破21世纪红磨坊地下室之前，带他躲到一个安全地带。想想刚才画廊老板的口风，他估计是不会让我再看到那幅使人穿越的画，我就只能出下策，在未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把画取出来观看了。” 想到这里，加拉看了一眼外间，见主人仍在盥洗池那里一遍遍地洗着玻璃杯，她便蹑手蹑脚地朝橱柜走去。 忽然，室外传来玻璃破碎的哗啦声和一个超重的人跌倒的扑通声，加拉立即停下偷窃的步伐，转头一看，发现加菲·梅尔森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倒地不起了！ “梅尔森先生？”加拉呼唤了几声，但都不得回应。 毫不犹豫，她冲出了里间，来到盥洗池边，俯下身子，见有人用钝器猛敲了画廊老板的脑袋，把他打晕了过去。所幸，后者的肥头并没有流血，呼吸和脉搏还算正常，只是单纯地被打晕了。 这时，加拉敏锐察觉一个黑影从角落里窜出来，冲进了里间之中。加拉便先将老加菲放下，跟着黑影进到了里间。 然后，就见放画的最下层抽屉已经被拉开，而一名不速之客，正将那幅神奇画作举在眼前，瞪大眼睛观看。 这名闯入者，也应该是刚才袭击老加菲的凶手，对于加拉来说一点都不陌生。首先，从其着装来看，对方就是镇小学的门卫，也是刚才加拉进入画廊时，那名先一步到来、正装着欣赏艺术品的参观者。 而对方的面孔竟然是一名女性，一头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呈现为2046年市长夫人的模样——换言之，此人就是穿越到这一时空的将军！ “原来你一直都在画廊里！”加拉厉声说，“偷听了我跟GM的全部对话，然后搞了一场经典的调虎离山之计，把我支出去，然后就想先一步穿越到第五层世界了！” 将军根本没有时间理睬加拉，而是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这层层嵌套的画作。加拉冲上前去想阻止他，可刚到对方跟前，将军就两眼一翻，昏倒在地，身体进入了静止状态。 那幅神奇画作，则从对方脏兮兮的手中掉落。好在有画框保护，落地时并没有损坏。 所谓“负负得正”，加拉也无需犹豫什么未经主人同意了，因为神奇画作已经被将军拿了出来。加拉从地板上拾起画框，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看了起来。 很快，她就感到一阵晕眩，将手中的画作掉落在地，然后自己也硬挺挺倒了下去。 一时间，冷清的画廊地面上，躺了四个大活人，全都昏了过去，但都还有气息…… 中午的大太阳，把本来就晕乎乎的加拉烤得更加困倦，让她不得不将手中的钉耙立在土里，支撑着身体，略微缓一缓。 恢复中，她最先看清了自己的穿着。那是一袭修身的连衣裙，应该是有弹性的羊毛料子，将她修长的身体从脖子到脚踝包裹起来。 加拉不禁将现在这身衣服，比较于自己在前一时空作为一名女教师身穿的连衣裙。前者不如后者精致，而且更加紧身，但有意思的是，现在这身衣服就是比19世纪的淑女打扮更让她舒服。 “想想我在镇广场看到的‘绿袖子’雕像，”她心想着，“她身上生满绿锈的衣裙，其实就是我现在穿的这款。只不过颜色不同，我这个本色应该是纯白，但现在已经变成土黄，而‘绿袖子’女士顾名思义肯定是一身青绿。” 这时候，加拉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她发现自己正手握农具，连同其他辛勤劳作中的男男女女，一同站在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上。因为所有人都彼此分散开来，所以打眼一看会觉得人群稀稀疏疏的，但是细数一下，田里的总人数足有好几百人。 更远的地平线上，高高腾起了沙尘。那是沙漠被扰动之后的反应。换言之，她和农民们正深处绿袖城所在的绿洲上，正在打理着各家的庄稼。 当然，在18世纪的拓荒时代，绿袖城根本不存在。距离加拉大约两百米的地方，耸立着一座木头搭建的寨城，内径也就相当于之前加拉从火车站、经过镇广场跑到画廊的这段距离。 “这可能就是最初版本的绿袖城吧！”加拉思忖着。 加拉的目光稍一游移，就瞥见了一张很不讨喜的面庞。只见另一名农夫，正穿着松垮垮的背带裤，脚上蹬着沾满泥巴的皮靴，手握锄头就站在距离加拉五步开外的地方。而这名农夫，正是先一步穿越过来的将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加拉抄起钉耙，将军举起锄头，两人就在这古老的时空又一次决斗起来。直到，周围的村民七手八脚把两人拉开。 嘈杂之中，就听有人高声不满道：“唉，你俩在这儿打算什么啊？有本事去打骷髅帮啊！” 又有人劝道：“牧师不是说了，‘夏娃是亚当一块肋骨变的，因此夫妻是一体的。’你俩既然都能好到一张床上去，何必这样动刀动枪呢？” 干别的，说别的，都不足以让加拉和将军停止相互伤害。唯独最后这句话，让两人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两人扔掉手中的武器，在看好戏的人群中面面相觑。最终，已经连续四次穿越时空的两人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难堪的事实：在这个拓荒时代的绿袖城，她和他代入了一对夫妻！ 这个时代并不能给人喘息的机会。忽然之间，城寨上响起了不祥的钟声。村民们听到声音，也管不了老夫少妻打仗了，撒腿就往寨门里面跑去，边跑边喊道：“骷髅帮来啦！骷髅帮来啦！” 加拉这才明白过来，方才她看到沙漠中腾起的尘柱，其实并不是大风吹起来的，而是万马奔腾践踏起来的！ 于是，加拉和将军也也顾不得拾起农具，更顾不得自己幸苦种下的庄稼，跟着人流就往寨子里面跑去。 很快，骷髅帮的抢劫队就出现在视野里。只见他们全都骑着高头大马，但只有一部分身上背着长.枪短.炮。 大多数马贼轻装上阵，手里紧握着套马索。后者见到落单的村民，并不任意杀戮，而是抡起套马索就将对方束缚住，提拉上马，准备抓回老巢充当奴隶——面对一穷二白的绿袖城，土匪们唯一垂涎的财富就是人口。 那些还有救的拓荒者们逃进了城寨，然后就关闭了大门。 这时候，那些装备精良的骷髅帮已然来到城下，试图干脆攻破寨城，将城中的男女老幼尽数俘虏，岂不美哉？ 寨城之中，早就乱作一团。男人打开武库，从中领取了一把把火.枪，然后扛着它们登上了城垛，进行抵抗。 按理说，加拉作为妇孺，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室内，不要出去给男人们添乱。但加拉还是勇敢地爬上了城墙。尽管没人给她发武器，她也要跟抵抗战士们站在一起！ 当然，另一名穿越者，22世纪空天军的将军，则被塞了一把火.枪，跟其他男人天经地义地上了城垛。 “威尔森！”有村民冲将军喊道，“威尔森！” 将军好不容易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叫自己。 “威尔森，”村民指着加拉说，“你老婆非要上来，你照顾一下她啊！” 加拉便猫着腰，躲着子弹，冲到了城垛后面，仰着头对将军说：“没事，长官，我会照顾好自己，同时帮你观察敌人！” 顾不得她，将军凭着22世纪的军事素养，瞅准空挡，猛然从城垛后面站起来，端着长长的火.枪就瞄准了一名马贼。果断扣动扳机，对方应声落马。实在是旗开得胜！ 趁着城下的骷髅帮尚未缓过劲儿，将军决定乘胜追击，继续挺身站立，将枪口瞄准了另外一名正在发号施令的匪徒，颇有擒贼先擒王的架势。 但当将军扣下火.枪的扳机时，一切气势都在枪支的哑火中烟消云散了。 “怎么回事？”将军想着，便试图用对付老式步.枪卡壳的办法，手动拉一下枪栓——可他惊恐地发现，这把长长的铁疙瘩压根就没有枪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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