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拉穿到的这个时期,横穿北美大陆的大铁路尚未通车,但这并不妨碍绿袖城与临近的城市通火车。 站在熙熙攘攘的候车厅,加拉寻找着那扇所有乘车者的必经之门,因为那里极有可能就是这层楼的传送门所在,只要走进那团绿光,就能回到原先楼层了。 按理说,候车厅通往月台的出口肯定是检票口,也就是乘客们的必经之门,但浪漫时代的火车站显然名副其实地随意。无论是乘车人还是送站人,都可以从候车大厅直接进入月台,无需检票。 “那检票在哪里检?难道先上车后补票?”加拉扪心自问着,就随着人流一同进到月台上了。 这下,加拉终于恍然大悟。她刚刚从候车站里面看到停在月台上的“绿皮车”,其木质的车厢其实根本没有上漆,就是木材本身的土黄色。 之所以误认为是绿色车皮,原有无他:加拉透过车窗观察,整列火车的十几节车厢内部,看不清任何人和物,只能见到一团绿光。 “原来,”她领悟道,“整列火车就是一个传送门!穿越者想要离开镇子就必须登上列车,然后回到第三层工业时代去了。” 知道了下楼路径,加拉的探寻完成了一半。她现在要找到从第四层上到最后一层第五层的神奇场所。 离开了火车站,加拉沿着来时的街道往回找去。东西向的贝克街就是这个时代绿袖城的主干道,而它与另外一条南北向的街道交汇之处,形成了一片并不大的空地。 在这样一个在英语里称为“one-horse town”的简朴小镇上,这片空地就相当于镇中心广场了。 加拉往火车站走的时候,就留意到广场上耸立着一尊雕像。雕像的形象,老远一看,就知道是一位秀气的女子,正将自己修长的双臂平摊开来,仿佛在迎接着亲人或是爱人的归来。 加拉第一眼看到时,还以为这又是哪位“皮格马利翁”雕刻出来的梦中情人,便没去上前欣赏。 往回走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这尊雕像,心里嘀咕:“沙漠绿洲上的小镇,为什么会在镇中心广场树立一尊女性雕像?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去看看!” 跟各条街道一样,镇子广场也是光秃秃的夯土地面。当然,夯土结构也必须被承认为一种最基本的修筑,跟绿洲上天然存在的土地还是有天壤之别。如果不用重锤一下下地击打,把每一寸的土层夯实,那么广场上早就泥泞不堪,或是杂草从生了。 加拉站在高挑的女子塑像下,仔细观察。女子身穿跟加拉类似的连衣裙,不同之处在于雕像的衣裙相对修身,且具备弹性,被女主人公的体态撑得鼓鼓囊囊。 “我这身衣服是纯棉的,并没有弹性,”加拉低头检视着“罗斯玛丽小姐”的衣裙,“而且十分不便行动,明显是给脑力劳动者穿的,还是需要注重仪表的那种脑力劳动。” 其实最令加拉惊讶的,是雕塑为全铜质地,而且表面已经布满了暗绿色的铜锈。尽管沙漠是干旱的,但是人来人往的镇子肯定是水汽富集的地方。 “这样一个小镇上,”加拉心想,“用在22世纪都异常珍贵的铜合金打造了一个真人比例的雕像,说明雕像中的女子大有来历。” 再看塑像基座上的铭文,只有两个单词:Green Sleeve。这下子,铜像周身的绿锈,忽然变得“故意而为”起来。 “‘绿袖子’,这是雕塑女子的名字或绰号吗?”加拉心想,“她身上衣裙的原色肯定是绿色。而雕塑家并没有给塑像上绿漆,而是巧妙地利用铜质的自然生锈,让雕像披上了一身饱经沧桑的暗绿。” “而且,”她继续思忖,“这个被称为‘绿袖子’的女子,究竟跟绿袖城有何联系呢?最好找个懂行的问一下!” 加拉一寻摸,就见一名身穿邮递员制服的男子走过,便立即叫住了对方。 “Sir,”加拉客气说,“您能给解释下这尊雕像的来历?” “罗斯玛丽小姐!”对方显然认识原主,“然后,你是打算用你平时讲解的建城史考考我吗?” “雕像中的女子就是我们绿袖城的女英雄啊!”邮局工作人员自问自答说,“可惜,我们并不知道她的本名,只记得她的同乡们都叫她‘绿袖子’,大概是因为她很喜欢穿绿色的衣服吧!” “一百年前的拓荒时代,”他如数家珍地讲述着,“‘绿袖城’不仅不是一座城,不是一个镇,甚至连‘绿袖城’这个名字都没有。那时候的拓荒者在绿洲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时还要忍受骷髅帮的骚扰。‘绿袖子’女士的丈夫就是在抗击土匪的战斗中英勇牺牲的。” “在屡次付出鲜血代价之后,”邮政人员继续说,“拓荒者们有点气馁了。他们觉得已经不值得在这片绿洲上坚持下去,便开始打包行李、装上马车,打算在偌大的西部另寻一处绿洲居住,而把脚下的土地完全让给骷髅帮。” “这时候,”男人继续说,“‘绿袖子’女士站了起来,一手擎着沾满亡夫鲜血的长.枪,一手攥着割草的镰刀,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却用几乎是商量的语气跟同乡们说:‘我的孩子们刚才说,他们不想走,他们喜欢这个地方。因此我不会走,我会为了下一代、为了明天和未来而战斗。有谁愿意跟我一块儿吗?’” “其他拓荒者们,”工作人员继续说,“劳动主力当然都是大老爷们,可能是觉得自己的男子汉气概竟然被一个弱女子比下去了,便再也没有提搬家的事情。就这样,绿袖子女士成了抵抗力量的领袖。而她最终也像她的丈夫那样,死在了抵抗骷髅帮的战场。不过,到这时候,骷髅帮也元气大伤,再也无力骚扰拓荒者和过往商旅。到头来,不是诚实百姓们离开了绿洲,而是骷髅帮被迫撤出了这片沙漠,从此销声匿迹了……” “然后,”加拉皱着眉把话茬接了过去,“这个绿洲上的城市就得名‘绿袖城’,并且还在广场上树立了‘绿袖子’的塑像。” “Well, Miss Roserry,”对方笑着说,“每次你向参观者介绍铜像的由来,最后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雕像,”加拉观察着细节,“是谁打造的呢?” “您又在考我吗?”工作人员说,“就是那个老加菲·梅尔森嘛!” 加菲·梅尔森,Garfield Melson, 这个名字在加拉脑海中响起了惊雷。倒不是因为跟著名的“加菲猫”重名,而是因为这个名字可以缩写为GM。 “说说看,”加拉看着工作人员,“加菲·梅尔森是谁?” “这可是咱们的‘镇宝’啊!”对方说,“因为他是这个‘one-horse town’唯一能称得上‘艺术家’的。他开了镇上唯一的画廊,欢迎任何人免费参观他的个人作品。” “免费参观?”加拉问,“那这位艺术家靠什么吃饭呢?卖画、卖雕塑吗?” “额,”工作人员结巴片刻,说,“老加菲还真不是靠着绘画和雕塑挣钱的。他根本不卖自己的作品,其实也很少会有私人购买艺术品。如果镇政府偶尔需要公共美术,老加菲就会倾尽全力完成作品,然后免费赠给全镇人民。” “镇政府不给人家一些补偿吗?”加拉好奇问。 “给啊!”对方答道,“可这点补偿,相对于画廊的各项开销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所以,没人知道老加菲的财富都是怎么来的!事实上,从一年前这家伙来到镇上,就没见过他挣过一分钱!” “那真是奇怪呢!”加拉看着对方,旁敲侧击说,“但我想问,这个加菲·梅尔森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有没有搞一些更加奇怪的事情?比如,让人进入百年前拓荒时代的梦境?” “哦,您也听说了!”工作人员一点就通,“老加菲的画廊一年前开业以来,一度悬挂着一副很邪性的画,画面好像是某种环环嵌套的复杂结构。不管怎样,根据亲历者讲述,观者只要盯着画面半分钟,就会立即睡过去。然后,在梦境中,回到了百年前的拓荒时代,在每天辛苦之余还要忍受骷髅帮的骚扰。” “若要从梦中醒来,”加拉接着讲述下去,“就要走过一扇放绿光的门!” “您知道得也很详细嘛!”邮局职工回道,“不过,镇民们在看画之后昏睡过去,然后他们家人找上门来,大力将人摇醒。可人醒了,却发了疯,声称自己就是一百年前的拓荒者,根本不承认自己属于当下这个时代。那之后,老加菲就把这副邪性的画藏了起来,再也没给别人看过。” “因为,”加拉怔怔念叨着,“穿越者和原主的身体连结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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