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头来见（3）（1 / 1）

因为没有得到收警的通知，那些没有进入球形飞船的警员们或是在地下大厅里原地待命，或是上到游戏大厅里继续驻守。

现在已经是黄昏。这栋建筑内，除了穿越到另一时空的玩家和仿生人接待员不需要吃饭，警务指挥中心派自动驾驶货车送来了一百多份快餐作为同事们的晚饭。

即便用餐时，不少上到了游戏大厅的警力还是将成排立柱中一根特别的柱子围了起来。

环绕着同一根立柱的，是一组十二张登入椅。而这根特别柱子下的一张椅子上，正闭目合眼地坐着今天的抓捕对象，那名自称“皮姆”的神秘男子。

因为不能立即将登入者唤醒，警员们只好干巴巴地把嫌疑人围绕起来。

这一幕带着三分滑稽，带着三分不安，以至于皮姆身旁的几张登入椅就一直空着。新来的玩家，就算在等候室里继续便吃喝边等待，也没有胆量在警方的包围和监视下泰然自若地坐下来登入。

此时在地下大厅里，在那颗失去隐身的球形飞船中，警监大人和重案组警员们聚拢在飞船中厅，站在那包含了灿烂繁星的透明圆球之下，沉浸在一种完全超现实的氛围之中。他们肯定也收到了送来的晚餐，却完全没心思吃下去。

看着天体容器中的虫洞，加拉脑海里忍不住生出了一个不那么严肃的意象：迪斯科舞厅顶棚中央那颗不断旋转闪烁的灯球。

“糟糕，”加拉心里感到十足的尴尬，“我今后得少去夜店蹦迪了！”

似乎为了化解尴尬，加拉弯腰将加利昂的头颅拾起来，携带着它从驾驶舱走到中厅。

于是乎，通过仿生人头颅说话的皮姆，就仿佛变成了一只皮球，猥琐地躺在加拉软绵绵的怀中。

“宇宙中的天体，”警监大人呢喃道，“竟能被装进一只透明圆球里！”

“这就是出神入化的艾罗伊技术，”皮姆回道，“事实上，艾罗伊货运飞船原本的任务，是将一枚黑洞用‘星体容器’带回母星。无论多么高能的天体，都能通过这神奇的透明圆球进行收纳和运输！”

“告诉我们你知道的全部事实！”加拉低头对臂弯里的头颅说。

“当艾罗伊货运飞船在深空中发现了这条虫洞时，”皮姆开始讲述自己的所知，“两名驾驶员立即动用高耗能的太空电报将这一情况实时通知了母星。艾罗伊行星方面立即回复：‘现在命令你们，放弃原先的收集黑洞计划，用星体容器保存虫洞；然后，先在飞船货舱中对虫洞做初步研究，确定其属性和安全性，然后将其带回母星！’”

“两名艾罗伊驾驶员立即照做，”皮姆继续，“尽管这是她和他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虫洞，但是天体收纳操作对两人来说却是轻车熟路。很快，这连接了不同时空的虫洞就被收拢在这皮球大小的透明圆球之中，就是咱们现在所见的形态。”

“在飞船货舱之中，”皮姆接着说，“两个艾罗伊人按照母星指示对虫洞进行了初步勘察。发现，不仅能够将生命体完好地通过虫洞送到过往的时空，而且还能够通过一些方法调整所去时空的远近。这些特征，都是两名艾罗伊人再将虫洞指向她和他的母星时发现的。”

“我跟加拉警官第一次进到艾罗伊飞船的货舱，”皮姆抬眼看向加拉，“装有虫洞的星体容器已经被魁罡取走，但是两名东道主利用残存的虫洞能量，将我俩送回到了原始的艾罗伊行星，并且有意将不同历史阶段拼接在一起，让我们俩能够将上百万年的进化史在十几天内体验完毕。”

“但是，”仿生人头颅继续，“两个以意识投影形式存在的货运飞船飞船驾驶员，都以为这无非是一场高级一点的模拟游戏，但事实上，两个人类通过虫洞送回到原始的艾罗伊行星，其所做的一切都将对艾罗伊文明的历史进程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

“等等，”警监发话道，“你们俩严格说只做过一次搭档，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所谓的‘艾罗伊飞船的货舱’？”

加拉不知如何作答，皮姆则直言说：“就是我俩作为搭档进入核掩埋场那次！艾罗伊货运飞船就藏在与主窖窟一墙之隔的天然洞窟之中，而所谓的‘辐射超标’，就是艾罗伊飞船制造的假象，为的就是吸引最勇敢的人类下井调查，进而委托人类调查货运飞船遇袭的真相！”

听到皮姆把老底都亮了出来，加拉就感到这家伙今天仿佛要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了。

而警监大人则是一脸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难怪，你俩那天将辐射源锁定在天然洞窟之后，重新下井勘探的环评团队再也没有检测到辐射超标。”

“即便如此，”警监补充道，“他们还是在进入天然洞窟的竖井口立了块‘辐射危险’的牌子。”

“How nice of the他们真善良！”皮姆阴阳怪气说，“总之，这艘货运飞船载着虫洞，向艾罗伊行星返航，途径地球时，接到监视员任务飞船的求救信号。于是，按照艾罗伊法律所规定的救助义务，货运飞船便降临在绿袖城外沙漠中的监视点，查看任务飞船的受损情况。”

“我所说的任务飞船，”皮姆从加拉怀中望向警员们，“就是咱们所在的这个大圆球！”

“而所谓的‘求救信号’，”加拉回忆着说，“就是任务飞船在从Hyperloop事故现场返航的时候，挨的那一枚人类导弹之后才发出的。”

“是的，”皮姆肯定道，“超铁首航事故发生在2046年4月11日上午，受损的任务飞船会用一周时间来完成修复，故而到了4月18日上午，球形飞船仍然在发出求救信号。但这时候，飞船的各个系统已经基本修复完成，恢复上线了。”

“然后，”加拉领悟说，“魁罡就操纵任务飞船袭击了货运飞船，将后者拖入了天然洞窟，并且进入货舱，盗走了装有虫洞的星体容器。而这时候，核掩埋场已经被绿袖城警方清除了骷髅帮的据点，马上就要用硕大的塞石堵住斜井口，用铁皮屋封堵竖井口了。”

皮姆现在的形态，就是一颗孤零零的脑袋。但是如果他有能力的话，肯定会点头同意加拉的领悟。

“到这时候，”加拉继续说，“魁罡拥有了任务飞船、身份卡、以及虫洞。另外，他还跟穿越回去的成年你同谋，同时还收养了刚出生的你。你就是莉莉丝和大安的儿子，就是被魁罡放在超铁列车车顶，然后又带走的婴儿！”

“是的，”皮姆情绪上毫无波澜地回道。

“你口口声声提到并崇拜的养父，”加拉低头看着怀中仿佛回到婴儿状态的皮姆，“就是魁罡！你不仅认贼作父，而且在他死了之后，继续履行他的遗愿，在百年之后的22世纪借调查为名，通过虫洞回到了2046年，从而开启了新的一轮循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仿生人的头颅继续面无表情说，“养父让少年时代的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必须完成自己命中注定的使命。只有这样，艾罗伊文明才能诞生和发展。从这意义上说，我才能存在，而养父他也才能以现有的形式存在，进而可以说，全宇宙才会以现有的形式存在！”

其实，在某一时刻，球形飞船里的对话就已经变成了加拉和皮姆两人之间的了。

警监和同事们仍然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因为尽管他们觉得这些事情离奇至极，但至少能听出其中的前因后果，可以当成一部还算凑合的科幻小说来听。

可是当皮姆又开始扯时空回溯导致的循环和悖论的时候，这些受过刑侦训练的成年人也开始一头雾水了。

“我这样说，”皮姆从容道，“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必须要抓住艾罗伊货运飞船邀请人类调查员体验其母星进化史的机会，将地球人的基因注入‘泰亚’之中——这是为了让‘新艾罗伊人’诞生所需的最后一块砖！”

当其他警员甚至没办法就皮姆所说进行提问时，加拉的头脑在一团风暴中渐渐明白了他话语的含义。

首先，加拉和皮姆在货运飞船里经历的“模拟游戏”，本质上是利用虫洞的残余能量穿越到了原始的艾罗伊行星。尽管这个过程受到两名东道主的调控，但是两人本质上是回到了更久远的现实，而非虚拟。换言之，两个搭档在原始的艾罗伊行星所做的一切，都会带来实质性的后果。

加拉清楚记得：“旧艾罗伊人”的骑兵袭击了晨昏带上的摩洛克村子，将两个搭档连同其他原始人押送到行星正面的城邦，押送到了生物膜“泰亚”覆盖的大海前。然后，征服者逼迫所有俘虏饮下那腥臭的海水，进而将胃容物呕吐出来，即将自己的基因回馈给泰亚。

而当皮姆最后一个饮下海水并呕吐之后，这个行星上最终的统治民族“新艾罗伊人”就从生物膜中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