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仿生人接待员刚才说，每次它们的总经理下到地下大厅，都无法对其定位了，加拉立即想到了加利昂之前质问她的话：“您和皮姆警官究竟是如何躲过我们的定位，突然出现在绿袖城外的沙漠深处的？” 答案很简单：她和他在“游戏里”乘坐了大安的球形任务飞船。 当然，加拉暂时也没法细究更复杂的问题。仿生人接待员所追踪的总经理信号，大抵应该是后者随时握在手里的那支拇指形遥控器。至于五层楼公司对于“真人玩家”的定位，或者说是对穿越者的定位，则应该接近出神入化的外星科技了。 无论如何，加拉当时就预判：那艘球形飞船，大概率就停在地下大厅里，而加利昂先生就是躲进了这艘飞船，所以才从定位中消失了。 带着同事们走下楼梯，加拉观察了地下大厅的面积和高度，发现能够停下这艘直径十几米飞船的地方，也就是大厅中部被成排的主机围绕起来的空地——飞船当然是处在隐身状态。 还有一点，因为地下大厅高度有限，加拉预判球形飞船不可能像在其他时候那样悬浮在离地面三米高的高度，而是应该漂浮在在一个更低的高度上。 加上隐形飞船周围的空间是折叠的，以免外来物与其发生碰撞，所以加拉断定自己从大厅中心点走过去的时候，一定会不自觉地绕一下弯子——在旁人眼中是这样。 “我刚才不自觉绕过的，”加拉看向百十名目瞪口呆的同事说，“正是一艘光学隐身的圆球形飞船。如果没猜错，五层楼公司的GM加利昂就藏在里面！” “如何使圆球现身？”在场警衔最高的警监大人问道，“又如何进入其中呢？” “报告长官，”身为警司的加拉回答道，“如果我在‘游戏’里的经历作数，那么我们需要在将武器打在球形飞船周围折叠空间的恰当点上，然后就能对船体产生实质性的破坏。但是这个‘恰当点’，根据我上次的经历，需要用计算机分析空间折叠状况而得出。” “难道，”警监沉思道，“现在需要请科学家帮忙吗？” “其实也不用的，长官，”一位来自重案组的警司说，“在实战中，有时遇到躲进建筑物里负隅顽抗的持枪歹徒，既无法安全接近建筑物，又不清楚对方究竟躲在哪个房间。这时候，我们会调集重火力，从各个方向扫射建筑物的每一扇窗户。这种情况下，某一发子弹击中歹徒的概率，要远远大于一群猴子乱敲打字机写出一部《哈姆雷特》。事实上，用这种战术击毙歹徒，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 “我懂你的意思，”警监点头说，“即便不知道‘打击点’的具体位置，咱们现有的百十名干警完全可以分散开来，朝着圆球的大体位置自由开火——总归会有一发子弹打在七寸上！” “请我指令，”警监高声说，“所有人围绕大厅地面中心点，成扇形分散开来！” 众人照做，将那只目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圆球围了个半圈。 按照加拉的说法，呈直线射向圆球中心的子弹，会沿着折叠空间绕个圈子，最终还是沿着同一条直线射出来。半环形的包围圈，是警员们不相互遮挡射击视线的前提下散开的最大范围。 各就各位，警监便下令：“开火！” 警员们配备的电磁枪支，与各自的单片镜时刻处于联动状态。单片镜会帮助警员瞄准，同时记录关于射击的各种信息。但是眼下，就不需要这么精确了。 22世纪微型电池产生的高压电，推动着包钢的铅弹在枪管中加速到1马赫以上，呼啸着从枪口.射出。绝大多数子弹都顺着圆球周围的折叠空间射飞出去，打在圆球后方的水泥墙上，把钢筋混凝土打得百孔千疮。好在这个方向上并没有摆放电脑主机，并未造成严重破坏。 在这样眼花缭乱的打击下，那颗硕大的银色圆球果然显出形来，几乎从地板一直杵到地下大厅的天花板，底部与地面之间只留下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面对着突然显现的神秘球体，其他警员内心充满了恐慌。在场可能只有加拉一人的感觉与众不同。 她秀挺地站在原地，脑海里涌现出了那颗圆球里的景象：从底口进去之后是中厅，往前一点就是驾驶室，往其他方向则是一号和二号生活舱。 当然，记忆最深的景象还是这颗大球里的人和事。 注视着这颗圆球从“游戏”来到了现实，加拉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英语单词来形容此情此景： Serendipity。 这是一个没法精准翻译的单词，只能姑且翻译为“宇宙中的某种妙不可言”。 “现在这个状态，”加拉最先缓过神来，开口说，“飞船应该已经打开了环形的出入口，就位于圆球的底部！” 一名胆大的警员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到足以看清球底的位置上，然后转过头，肯定道：“球底部的确开了个口子！” “重案组上，”警监下令，“实施‘破门强攻’！” 听到“破门强攻”这个反恐战术，加拉心头一颤。 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现在，神秘圆球的内部成了最危险的所在，是可以动用一切致命武力的地方。 破门强攻时，警方会用斧头或者少量炸药破门，然后二话不说，先将一枚手.雷从门缝处扔进去，把房间里的所有活物尽可能多地炸死，然后再冲进去消灭剩余的敌人。 “万万使不得！”加拉急忙说，“这是一艘外星飞船，保护它好处远远大于破坏它！” 但是，重案组的同事们不会遵从加拉的意见。全副武装的他们迅速行动，按照平时的训练在圆球底口周围部署起来。 他们彼此都不说话，而是用复杂专业的手语相互交流。而其中一个最要命的手势则是：扔手.雷！ 一名警员从腰间摘下一颗手榴弹。它与旧式手.雷在形态上大同小异，主要是没了拉环。它的引爆和时间倒数都可以通过投掷者的单片镜控制。 加拉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枚手.雷以一个万无一失的角度从圆球底口扔了进去。 然后，就听见一声巨响，从球底飞腾出来浓浓的烟尘和碎片。 重案组的警员们，借助各自的单片镜在烟雾中看清东西，端着武器，从距离地面一米的底口冲进了圆球内部。 幸运的是，球星飞船中再也没有传来枪声或是爆炸声，从底部冒出来的烟雾也消停了。 很快，警监的单片镜中响起了一名重案组警员颤抖的声音：“长官，你应该进来看一眼。” “我的意思是，”警员忽然发现自己对于所见 过于震惊，以至于忘了汇报状态，“All Clear. 一切安全！” 警监大人大步流星走向银色大球，同时举起自己的右手，手背朝后，掌心向前，做出了一个“Follow ”的手势，说：“加拉，你也跟我来！” 加拉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到球形飞船内部被破坏的样子。 但爹味十足的领导刚刚做出的那个警用手势，让加拉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皮姆。 于是，她便迈开一双大长腿跟了上去，然后在球底处弯下腰，钻进了一米高的空当，看到了圆球的底口。 最先冲进去的重案组警员伸下手来，拉了警监大人一把，把他拉近了球形飞船。而加拉就只能自个儿用双臂撑住底口边缘，引体向上地升入船舱。 “第一次这么狼狈地进入飞船，”加拉回忆着之前的经历，“之前几次，都是由艾罗伊监视员带着，直接用空间移动的方式飞升三米高，进入船体了。” 首先进入的是飞船的中厅。这里乱糟糟、焦糊糊的状态，让加拉一下想到受袭过火后的埃洛伊飞船驾驶舱。 “你们想让我看什么？”警监环顾着其他警员问。 同事们没有作声，只是恢复了仰望的姿态。加拉也顺着他们的目光向上看去，就见到飞船中厅的顶部，竟然高悬着另一颗透明圆球。看上去，差不多就是大号的地球仪尺寸；如果不太重的话，双手可以捧起来。 但是圆球内部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警监大人都发出一声感叹：“天啊！球里面怎么这么多星星啊！” 的确，从下方仰望圆球，就见其中布满了无数的发光星体，甚至还能看到螺旋形、圆盘形或者球团形的星系。 这让加拉不禁想起曾经见过的、最为灿烂的星空。那是她们四人开着抢来的大马力大油箱改装车，逃出骷髅帮老巢之后驰骋在孤寂的沙漠公路上的时候，在全无城市之光干扰下的夜空。 “这就是魁罡从艾罗伊货运飞船中取来的！” 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来，充满了体面和优雅，但这回也接上了些许地气。 “长官，”警员对警监说，“这是我们想让你看的另一样东西。”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中厅前方的驾驶舱里，唯一那张太空椅已经被手.雷的爆炸推到在地。 一具无头的躯体，浑身裹着破布条，让人完全看不出这曾经是一整套笔挺的晚礼服，而无头尸本身也被炸得残缺不全，开膛破肚，四肢断裂。 最严重的，还是它的脑袋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上，但竟然还在用标准的英伦口音说着话。 这，正是警员们要拿来问话的五层楼公司总经理加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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