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缩胶片读取机的屏幕,在2046年的绿袖城警方抓获骷髅帮头目泰勒·德尔顿的新闻页面上停留了足足一个小时。 身着警服的加拉就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但她并没有睡着。恰恰相反,她脑海里刮起了风暴。 报道中说,泰勒·德尔顿是在2036年突然着了魔,辍学离家,走上犯罪道路的。 而五层楼公司的模拟游戏,其中的“第二层”信息时代绿袖城,也正是从2036年开始的。 所以,综合之前的分析结论,无疑是皮姆从现实中的一年前就开始登入泰勒·德尔顿,并利用后者的身体在21世纪的绿袖城复兴了骷髅帮。 “想一想,”加拉在心里继续分析,“我和皮姆登入之后,那从莱尼家里劫走四枚蹄铁并将其交给Hyperloop公司的凶手,也正是骷髅帮的人。皮姆在游戏里,或者说穿越回到真实的历史上,用整整十年时间构建起一支黑恶势力,该不会就为了在调查‘涉外案件’的时候,搞一搞这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吧?但他指使爪牙盗窃从魁罡四足卸下来的蹄铁,最终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事实上,”加拉换了一下思路,“我感触最深的地方,并非这些冷冰冰的真相、动机、阴谋,而是皮姆他杀害了可怜的特拉维斯先生,夺走了对方的出租车,又冒充了人家的身份。而我登入游戏之后,也对搭档过于信任,以至于完全没有识破他的阴谋!皮姆不仅欺骗了我,还对他人犯下了最为不可饶恕的罪行!就凭这一点,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家伙绳之以法!” “现在已知皮姆是坏人,”她继续想,“那么什么屎盆子姑且都能扣在他头上了!莉莉丝和大安的儿子被魁罡带上了超铁列车,这肯定是皮姆给魁罡通风报信儿。他与大安在发动机房里独处,后来就传出大安遭遇电击意外的消息,肯定也是皮姆搞的鬼!他借机套取了大安的身份卡,然后用球形飞船将我俩带回到了绿袖城外沙漠。” “飞船迫降之后,”加拉继续分析,“骷髅帮对我俩的攻击,想必也是皮姆使的苦肉计。身为骷髅帮老大的他,不惜牺牲自己手下的亡命之徒,为的就是在叫我继续相信他的同时,把我先支走,然后跟同伙一起将球形飞船拉到掩埋场去。” “他们计划的下一步,”她继续想,“肯定就是将球形飞船和身份卡统统交给魁罡,让后者实施接下来偷袭货运飞船和窃取货舱物品的阴谋。换言之,皮姆就是那个与魁罡同谋的人!” “等等,”加拉忽然想到了什么,“皮姆之前假惺惺参与了我们四人组的分析,认为魁罡的同谋应该是一名熟悉机密的艾罗伊人。魁罡手里也的确控制了一名艾罗伊人——莉莉丝与大安的儿子!” “下面,”她继续想,“魁罡应该会将这混血儿养大,让其为己所用。魁罡曾经在艾罗伊行星的背面,煽动了摩洛克矿工的大起义,那么完全可以用同一套蛊惑术,在自己养子的心田埋下对艾罗伊的仇恨种子,让其长大后为他所用……” 更多的记忆回到了加拉的眼前。 “皮姆跟我闲聊的时候,”她想道,“提到过身世的问题。他说他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父母死于一场车祸,是养父靠卖海鲜把他拉扯大。言语间,充满了对养父的敬仰和感激。” “皮姆跟我第一次光顾2046年的贝克街时,”加拉继续回忆,“我以为22世纪的老城也是这样脏乱差,然后就提了一句:‘你小时成长环境真艰难!’记得皮姆回道:‘你要不提,我都忘了这回事情。过了那么久,谁能记清楚?’言外之意,就是承认我所说的了。可后来,我无意间翻到了二三十年前的老城照片,却见到贝克街的环境并没有那么不堪。” “艾罗伊人,”加拉继续寻思,“有着远长于地球人的寿命。他们的母星被其主恒星潮汐锁定,昼夜和年岁的定义也被极大地拉长。也许,拥有艾罗伊血统的人,长到一百岁也是一副青年模样……” 想到这里,加拉猛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再度把周围聚精会神的读者吓了一大跳。 她匆匆离开读取机,跑进电梯,按照楼层提示上到了二十三楼。这里是绿袖城档案馆的DNA资料库,里面储存了自从20世纪后期发明基因测序以来,被警方提取的所有遗传信息。尤其是对于进入22世纪以后,所有绿袖城居民的DNA信息都保存在了这里。 这个部门设立的初衷,其实就是让警方和研究者能够摸清某人与某人的亲缘关系。尤其是在当下的低生育率时代,几乎人人都基因编辑婴儿,人与人之间的亲缘关系并非一目了然,必须借助仪器测定才能得出结论。 身为警员的加拉,很顺利地在这一楼层获得了查询资格。她选择了做“双向对比”:即从库里调出两个人的DNA序列,比较二者的亲缘关系。而她请求的第一个样本来源也很特殊:2046年超铁首航事故的遇难者。 这场惨烈事故的死难者名单很快调出来了,乘客加上乘务人员一共是314人。 其中,313人都能通过DNA测序确定身份。这里面,加拉读到了不少耳熟能详的名字:沃格尔教授,就是贝西·帕斯利的大学校长;若伊·威利斯,就是贝西在舞会上认识的富家女。 加拉只能想象:百年前的善后人员,从钢铁残骸下的一团团碎肉中提取DNA样本的恐怖。 不过,列表中还有最为特殊的一位:“亚当斯先生”,DNA信息显示为“无法识别”。 “这个人就是大安,”加拉心里门儿清,“而‘亚当斯’就是他登车时用的化名。他在发动机房里先是遭遇了电击,而后便被坍缩的引力压扁了。艾罗伊人的遗传物质自然无法被人类技术所识别,而官方之所以认定此人就是亚当斯先生,其实用了排除法。” “他们能够确定,”她继续默默分析,“这起事故有三名生还者:被我和莉莉丝打落车、却因祸得福的那个乘警,贝西·帕斯利,以及冒充特拉维斯先生的泰勒·德尔顿。所以,其他死难者和生还者都确定了身份。最后这份无法识别的DNA,就只能属于‘亚当斯先生’了。” “而且,”加拉端详着这份名单,“遇难者名字并非按照字母排序,而是按照在残骸中发现的先后顺序排序。‘亚当斯先生’的前一位,恰恰是‘莉莉丝女士’。看来,在事故发生前,莉莉丝回到了丈夫身边,跟爱人死在了一块儿。” “说着的,”加拉揉着眼睛,“我有点羡慕这个丑姑娘呢!” 当然,加拉没有忘记自己想要选择的第一个样本,就是莉莉丝。她把她的DNA序列挑了出来,准备跟皮姆的做对比。 而不出所料,数据库里搜出来叫“皮姆”的样本,没有一个能跟加拉的搭档对应起来的。 “这说明,”加拉心想,“我的这位搭档不仅不是22世纪的人,而且还刻意规避官方的DNA提取。但既然基因库里找不到皮姆的信息,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入警的呢?” 加拉先顾不了这么多。她知道去哪里能够搞到皮姆本人的DNA样本:她公寓的床上。今早启程的时候,加拉没有命令Siri打扫房间,其实就隐含了保留人体证据的用意。 三下五除二,加拉将莉莉丝的基因序列下载到了单片镜里面。系统提示:内存已满,请清理部分文件。 加拉一看,原来是上次与艾罗伊相会时,皮姆要求货运飞船两名驾驶员投影转让艾罗伊人的虚拟现实技术,以此作为两个搭档继续调查的报酬。 对方同意了,将全部的技术资料转了过来。比起上次传输的蹄铁资料,这次传输的文件如此巨大,以至于分成两部分,分别存在加拉和皮姆的单片镜里面。 加拉记得,自己在返城的火车上催促皮姆,让他将单片镜里的文件上传到云端并且共享。但他到现在都没有这样去做。 “去他的!”加拉把全部的外星技术资料删除了,“谁知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骗局?” 腾出了内存,加拉便把莉莉丝的基因序列储存起来,然后离开了绿袖城档案馆。 回到自己的公寓,加拉没有喝一口水,就从柜子里翻出那台钢笔大小的基因测序仪。 这台袖珍设备的上次使用,就是在与皮姆执行任务的前一晚,加拉与在酒吧认识的某位Mr. No_Na手挽手回到公寓。 在进入正题之前,两人用测序仪各自抓取了自己的一根汗毛,对比后得出了“五代以内无血缘关系”这样一个结果 加拉手握仪器,弯下腰,在自己的床上寻找着,很快就找到一根毛发:卷曲,色黄,却并不长。 这显然不属于留着披肩黑直发的加拉,就只能是那个天杀的留下的。 加拉将笔形仪器对准这跟毛发,然后按下提取按钮,头发便被吸入仪器内部,命名为“样本2”。 接着,她将自己的单片镜与测序仪配对,将莉莉丝的DNA序列作为“样本1”输送了进去。 结论瞬间得出了:“样本1”与“样本2”为母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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