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虚拟中的2046年，这座由当时的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内基捐资修建的音乐厅，已经拥有155年的历史了。而关于她最有名的俏皮话也有着差不多悠久的年头。 起因，大抵是一名游客从正门进入了前厅，却找不到音乐大厅的入口，便拦下一名刚刚结束演出、正提着琴箱急匆匆往外走的演奏家，问：“如何进入卡内基音乐厅？” 演奏家完美误解了这个问句，头也不抬，边走边答：“多练！” …… 如果从三楼卫生间的窗户离开卡内基音乐厅，也是需要熟练的操作。 楼下的小伙伴们就见到，皮姆十分滑稽地将脑袋从最靠头的隔间窗户探出来，估计是踩着马桶或是水箱，将半个身子探到了墙外。 大安及时启动发动超导磁场，将队友从离地十多米高的窗口放下来，稳稳落在了一处光照昏暗的角落。 皮姆脱下空荡荡的剧务马甲，连同蓝牙耳机一并还给大安，又从裤兜里掏出自己那份入围证书，跟队友们绕过墙角，朝正门走去。 莉莉丝挽着大安的手，率先将各自的资格证递给门外柜台上的迎宾员，后者一扫条形码，一看屏幕，便说：“莉莉丝女士，亚当斯先生，欢迎再次光临卡内基音乐厅！” 加拉和皮姆跟在后面，却十分谨慎地并没有立即扫自己的资格证。 “亚当斯，”她跟他说，“大概就是大安所用的假身份名字吧，跟莉莉丝还真挺有CP感的。” “而且迎宾员说了‘再次光临’，”她接着跟搭档盘算着，“显然是已经有了两人上次参与福彩开奖的记录。可实在不知道，你我的资格证被扫码验证之后，是否会直接在屏幕上显示出一张通缉令出来——不管是我角色父母报了警，还是五层楼公司要追回擅自离开绿袖城的玩家！” 皮姆一面听着搭档分析，一面死死地盯着一身华服、举止优雅的迎宾员和他面前的电脑屏幕。 而后者在扫完了莉莉丝和“亚当斯先生”的证书之后，就将殷切的目光投向身后的一对男女了。 “先扫我的！”皮姆抛下这句话，就毅然决然地上前，从兜里拿出入围资格证书，交给迎宾员。 滴的一声，后者彬彬有礼道：“特拉维斯先生，欢迎您首次光临卡内基音乐厅！” 皮姆立即转身，举起自己的右手，掌心朝内，手背则朝向搭档。 同样是22世纪警员的加拉立即看懂了这个警用手语：“Follow ! 跟我来！” 加拉快步上前，提交了自己的资格证书。 “好的，帕斯利小姐，”迎宾员恭敬地将证书还给加拉，“欢迎光临！” 一位服务生引领四人往二楼包厢走去。 “看来没有触发任何警报！”加拉走在最后，心有余悸地跟皮姆小声说，“不过，你怎么那么胸有成竹会没事？” “咱俩的抽奖资格，”皮姆解释，“本来就是跟莉莉丝和大安绑定在一起的。假如当局在追捕咱俩的话，那么扫前两者的资格证时，早就出现预警提醒了。可我观察屏幕和迎宾员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异常，就初判可能没有问题。” 加拉皱着眉，点了点头。 “然后，”皮姆继续说，“我就大胆地先上去刷了我的证书，出来的就是特拉维斯先生的信息，那就基本确定咱俩没被通缉。” “真是太稳健了！”加拉夸着，就在搭档的脖颈子上狠狠掐了一下，让他疼得呲牙咧嘴起来。 “掐我干嘛？”皮姆捂着后脖子说。 “送你一朵小红花，”加拉狡辩道，“以资鼓励！” 说话间，四人已经上到了二楼，进入了预留的包厢中。 只见包厢面积大约相当于一间客房，中部是一套组合沙发，透过一面大玻璃，可以俯视一楼的舞台，而茶几上也摆好了果盘和酒水。 二楼并排有三十多间这样的全封闭包厢，与一楼的观众席比起来，是一种很特殊的体验。 服务生介绍一番，就告退了。 大安摘了鸭舌帽和口罩，露出了光秃秃的大脑壳和鳞片丛生的面颊，但仍然戴着那副墨镜。 只见一楼的观众席和二楼、三楼的包厢基本上都是座无虚席了。甚至，在观众席的最前排，还专门设置了一排“贵宾席”。 后者尽管没有位于包厢中，但却是全场最重要的位置。与抽奖活动有关的很多大人物就在这距离舞台最近的一排落座。看他们身前长桌上的名卡，包含了纽约市的若干官员和Hyperloop公司的几位高层。 毕竟，稍后，就会决定来自哪座城市的四位幸运儿将会获得明天中午的超铁首航车票。 “坐最右面那位，”莉莉丝指着贵宾席说，“不正是Hyperloop公司的实控人帕尔帕廷先生？” “不认识！”加拉嬉笑道，“也不想认识。我只管有人愿意当冤大头，送出这四张首航车票即可。” 接着，那台在透明空腔里包含了三十五颗数字球的开奖机，就被从后台推了出来。 “大安你现在感受一下，”皮姆提醒道，“能否用磁场控制这里面有关绿袖城的四枚小球？” 戴着墨镜的艾罗伊人用手捂住身份卡一发力，其他三名队友就眼睁睁看着空腔里众多小球中的若干个，微微震颤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奖机在移动过程中颠簸了呢。 “效果很不错！”这位化名的“亚当斯先生”肯定道，“其他小球都不含铁元素，无法被磁场操控，但这反倒是让我一下子找到属于我们的那四个号码球，就算完全不看数字，也能仅凭重量挨个分辨出来！” 其他三人便长舒一口气，纷纷感到胜利在望了。 “等等！”艾罗伊人的面庞抽搐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旁人问。 大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只见豆大的汗珠从他亮锃锃的脑门渗了出来。他似乎在做最后的努力，自己先把问题解决掉，而不使其压根成为问题。 “我……”大安最终只得坦白，“突然无法对小球施力了。” “糟糕，”莉莉丝在旁说道，“难道是你身份卡出了故障？” “并没有，”大安回答妻子，“这个房间里的铁器，我仍能控制。事实上，音乐大厅舞台以外的所有导磁体，我都能感知其存在。唯独舞台这方空间，不知怎得，竟然成了磁场的禁区。” 一时间，包厢里的四双眼睛全都透过巨幅玻璃，俯视着这三面都是帷幕的舞台。 “你们看舞台的边缘，”皮姆眯缝着眼睛观察了好一阵儿，率先发现了端倪，“整齐地围绕着一圈细细的杆子，刚才把开奖机推上舞台，就是从杆与杆的间隙进去的。” “对哦！”其他两位女士这下也看到了，“那是什么啊？” “我走近看看去！”皮姆说着，就出了房门，进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 其余三名组员继续呆在包厢，左思右想着那一圈细杆到底应该是什么魔障。 但她们和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一楼贵宾席最右侧落座的出资人帕尔帕廷，从西服内兜掏出手机，然后就迅速起身离席，握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进到了大厅侧墙上一间暂时无人使用的包厢。 与此同时，在二楼楼梯间里，皮姆用手机拨出的电话也被接通了。 “那一圈细杆到底是什么？” 皮姆这回连“是我”两字也省了，直接开门见山问对方。皮姆的语气仍然维持着尊严和从容，但同时也明确带上了几分窘迫。看来，是真急了。 “为什么会将磁场屏蔽掉？” “是你哦，”帕尔帕廷从那年轻的嗓音，判断出正是半个多月前联系过的那个Mr. No_Na,“你也来现场了吗？还是在看转播？” “回答我！”皮姆催促道。 “那是专门的磁场屏蔽器，”帕尔帕廷回道，“是市政府从本周起给每一场公共开奖强制安装上的。为的就是从根本上杜绝有人通过磁场来操纵开奖结果。” “这是你个人举办的抽奖！”皮姆驳道，“上面干嘛管这么严？” “你可以自己去问市长先生！”帕尔帕廷也很无奈，“他便会打着官腔告诉你：这关系到‘大苹果’的公众形象和公信力！” “我让你准备代表绿袖城的四个号码球，”皮姆又说，“要求用含铁油漆，要求重量按顺序递减，都明确表明我就是想通过磁场操纵开奖结果，从而用这种掩人耳目的方式拿到车票的！现在出现了这个局面，等于说你没有满足我的条件，不是吗？” “话不能这么讲!”帕尔帕廷不以为意，“我在开奖机里参入了严格按你要求制造的四个小球。更重要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提议不要这样费事，直接给你四张首航车票即可！” “那我现在就要这四张车票！”皮姆立即说，“也无需什么抽奖了。” “很遗憾，Mr. No_Na,”帕尔帕廷回道，“明天就是Hyperloop首航。今晚开出的，将是最后四张车票。而按照你自己要求的规则，今晚抽奖倘若出现轮空，那就需要一轮轮继续开奖，直至产生获胜城市！” 听到这里，身在楼梯间的皮姆浑身早就被汗水浸湿了。 他当然在向搭档隐瞒着什么，并暗中进行着一场阴谋，但在这一过程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弄巧成拙之后的绝望。 他觉得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跟帕尔帕廷说的了，便想直接挂断电话。 在手指按下挂断键之前，听筒里还传来了中年人那油滑的声音：“别太灰心。就算在眼下的情形下，绿袖城毕竟还是有五十五分之一的概率会光明正大地被抽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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