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艾罗伊人的意识投影,谨慎地向加拉和皮姆透露了引导他俩进入坠毁飞船的动机:让能被信任的两位警官帮忙查清地球上的一件往事。 不过,到现在,两个东道主尚未透露具体的事件,而是继续道明艾罗伊行星的过往。 就仿佛这些知识是解决下一步难题的先决条件,好比加拉和皮姆在披上警服之前必须要通过的四十多道理论和实操考试。 “在潮汐锁定的艾罗伊星上,”两名穿着宇航服的飞船驾驶员继续,“形成了一套奇特的生命演化机制。从泰亚母体中诞生的新物种,会从沙漠中央迁徙到四周的晨昏带去,在茂盛的环境下进一步分化和多样化。然后,部分个体又会沿着内流河回到沙漠中央的大海,回到泰亚母体之中,从而催生出更新的物种。” 回想起在虚拟游戏中的所见,皮姆喃喃道:“比如,那些喝下脏水、然后呕吐进大海的原始人俘虏。” “也就是‘摩洛克’,”加拉记得这个名称。 “摩洛克人是这颗行星第一代人种,”两名东道主解释,“他们从泰亚中走出来,当绿洲无法承载人口之后,就迁徙到了晨昏带的森林中。” “然后,”她和他继续,“‘旧艾罗伊人’又从泰亚中进化出来。” “就是那些俘虏了摩洛克人的骑士,”加拉和皮姆领悟道。 “在这颗神奇星球上,”东道主赞同道,“摩洛克人是第一代人种,旧艾罗伊人则是第一代文明,也是这颗神奇行星名称的由来。利用超导合金魔杖的隔空移物功能,后者奴役了全部的前者,并逼迫摩洛克奴隶们喝下泰亚所覆盖的海水,然后将胆汁胃液呕吐出来,从而将多样化的基因回馈给进化母体。” “然后,”皮姆思忖着说,“就进化出了新人种。” “是的,”两名东道主回道,“就是所谓的‘新艾罗伊人’,也就是我们!” “我们的文明,”这两名新艾罗伊人继续,“完全是建立在那银灰色的超导合金之上的。所以,在新艾罗伊人刚刚诞生的时候,他们命令旧艾罗伊人驱使摩洛克奴隶大军,深入行星背面的‘太一山’脚下,去开采珍贵的矿石。” 加拉和皮姆一度亲身参与到艰苦卓绝的挖矿工作,当然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但那座高耸至极的奇峰意译为“太一山”,则让两人既感到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但是开采工程并不顺利,”皮姆接道,“摩洛克奴隶们奋起反抗,给你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一切的流血本来可以避免,”两名新艾罗伊人瞪着一双眯缝眼,“只要奴工中没有出那个叫‘魁罡’的家伙!他不仅能像新艾罗伊人一样御风飞翔,而且极其善于蛊惑煽动!”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她和他继续说,“我们终于平息了反叛,控制了矿场,并将魁罡活捉。” “到这时候,”两外星人继续,“艾罗伊文明已经在超导合金的助力下达到了科技奇点,三个人种已经混为一体,‘泰亚’也进化出了超凡的智慧。” “然后泰亚指示你们将魁罡流放到地球,”加拉接着说。 “是的,加拉警官,”两个艾罗伊人说,“泰亚的指示,即便不明用意,我们也必须遵守。于是,变成四足动物的魁罡就被放置到了距今一万年的地球上。那时候,地球人尚未进入文明社会,而魁罡也可以在地球上自由移动。但这恰恰是惩罚的一部分。魁罡会被原始的地球人当做猎物来追逐捕杀,吃尽苦头。” “当然,”她和他继续,“因为禁锢蹄铁和能量项圈的作用,魁罡无法被人类的武器杀死,而是会在流浪中存活亿万年,为由他一手造成的死亡和损失付出代价。” “而且,”两艾罗伊人接着说,“艾罗伊星还派了一名监视员独自驾着飞船来到地球上,在一个荒无人烟的监测点驻扎下来。战犯魁罡身上的蹄铁和项圈会将其实时信息传给任务飞船,由监视员负责记录,并将情况定期用高耗能的星际电报向艾罗伊母星汇报。” “那么,”皮姆提问道,“你们俩就是在地球上负责监视魁罡的监视员吗?” “不,”两个飞船驾驶员否定道,“我俩驾着这艘货运飞船,其实是去执行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地球上监视魁罡的艾罗伊人,另有其人。” “两位警官可以试想一下,”对方继续说,“独自在这样一个遥远、荒凉、陌生的‘地球’上,终年监视一只四足动物的状态,恐怕只有最不合群的艾罗伊人才会接受这一工作。” “因为艾罗伊社会实行终身雇佣制,”她和他继续,“在地球上监视魁罡的工作也是终生的,要一直做到退休为止。” “好家伙,”加拉不禁感叹,“好几十年时间里,独自在一颗异星做着重复的事情。换我的话,早就疯了。” “加拉警官,”两名艾罗伊人回道,“我们艾罗伊人的寿命,远远超过了人类。因为我们的母星没有昼夜交替,所以我们对于‘年月日’的定义也比地球人更加漫长。自从魁罡被流放到地球一万个地球年以来,前后有十二名艾罗伊人在这里完成了监视员的任务。” “什么?”加拉和皮姆惊掉了下巴,“平均下来,每名监视员在地球上暗中工作了八百多年!” “两位警官,”男女两名艾罗伊人说,“你俩觉得,我们两个大约是什么年纪?” 判断年龄这件事,加拉比皮姆更在行。 “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看,”她端详着两个外星人相貌,“你俩应该年纪不大。” “非常对,加拉警官,”两个投影回道,“我俩死的时候刚满三百岁,在艾罗伊社会属于标准的青年。” “不管怎样,”对方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加拉和皮姆继续说,“一百多个地球年之前,我俩驾驶这艘货运飞船,在返航母星途中经过太阳系的时候,就受到了地球上监视员的求救信号。” “这名年轻的监视员,”她和他继续,“名叫‘大安’。年纪还不到两百岁,被派到地球上监视魁罡才五十年。他在地球上的监测点,就位于绿袖城外的沙漠中。因为向亿万光年外发送信号极其困难,大安直接向路过的艾罗伊飞船发送求救信号,并没有什么不妥。” “接道求救信号,”两外星人接着说,“我俩便立即驶入地球大气层,来到大安的任务飞船上空。从货运飞船的驾驶室中,我们看到了对方那艘呈球形的单人任务飞船,感觉不像是遭遇损坏的样子。” “突然,”她和他顿了一下,“大安的圆形船竟然向我们的货运飞船开火了!” 加拉和皮姆也被这突然的转折惊到,问:“你们所有的航天器都配备武器吗?” “宇宙是凶险的,”两艾罗伊人说,“尤其是在当时,对你们来说是二十一世纪中叶,地球人的科技水平也突飞猛进。但我们万万没想到,朝我们开火的竟然是自己人!” “货运飞船的舰岛被击中,”她和他继续说,“引发的大火瞬间将驾驶室吞没。整艘船失去了平衡,大头朝下坠毁在了沙漠之中。接着,圆形飞船发射牵引光束,将货运飞船拖到了一座被人类废弃的掩埋场,从斜井下到主窖窟,又从通道口进入了一处天然洞窟。” “这就是你们现在的位置,”加拉领悟道。 “所以,”皮姆怔怔地补充,“整艘潜水艇形飞船保持着上下颠倒,而且舰岛外壳有裂口,驾驶舱严重过火。” “受到攻击的一瞬间,”两个投影点着头继续,“货运飞船的两名驾驶员就当场毙命了。作为她和他的意识投影,我俩仍然在船载设备中运行。然后,就用唯一还能工作的摄像头拍下了下面的画面。” 说话间,四人的周围映出了三百六十度影像。那是居高临下拍摄的飞船驾驶舱的情形: 最前面的一对太空椅上,两名驾驶员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身上燃烧着火焰,烧焦的手脚都怪异地向上树立着。 当然,这是因为整艘货运飞船已经上下颠倒,两名艾罗伊人的四肢其实是向下垂着——如同加拉和皮姆从舰岛裂口爬入驾驶舱之后看到的情形。 在这摇曳的火光中,一个身影进入了驾驶舱。 自始至终,它都紧紧贴着墙根移动,以至于监控摄像头只拍到了来者的双脚。 可以清晰看到,那是一双A牌的白色篮球鞋;甚至能看到鞋帮处标注了“42”这个阿拉伯数字,表明这双鞋是42码。 除此之外,看不清来者的任何信息,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目前只能用“它”来代指。 来者穿着球鞋的双脚,走过了位于驾驶舱顶棚的摄像头,然后就移出了画面。 稍后,听到双扇门开启的声音;十秒钟后,是双扇门关闭的声音。 然后,这双白色篮球鞋走过摄像头的所在,贴着墙根出了驾驶舱。 这名神秘的闯入者,留在监控画面中的最后一帧,就是A牌球鞋后帮上那个代表鞋码的阿拉伯数字:“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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