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和皮姆被征服者用魔杖腾空带起，落在缓慢蠕动的大海边，落在因为呕吐而虚脱倒地的俘虏中间。 两人终于看清楚，这面将上百万平方公里海域包裹起来的生物膜，尽管完全透明，其实还是蛮厚的。 毕竟，这片膜需要尽可能隔绝水分的蒸发。 所以，无论是排入大海的污物，还是俘虏们掬水的双手，还是喝下污水后的呕吐物，都是厚实的生物膜露出一道开口，将异物主动接纳进入的。 如果说吸纳生活垃圾是生物膜在进食，那么这群俘虏在沙漠中走了好几千公里，肠胃早就空空如也，难道生物膜愿意吸收她们吐出来的胆汁胃液？ 守卫再次高声嚷嚷，让加拉和皮姆赶紧喝下被污染的海水。 否则，征服者也就不在乎这两个免费劳动力了；对于不听话的畜牲，就要狠心弄死，以儆效尤。 若是电磁枪还在两人手中，他俩早就可以远距离反抗：22世纪人类科技VS异星魔法，未尝没有胜算。 可惜，两人的武器在他俩被俘时掉落在森林里，这时候便只能任人摆布了。 “你假装喝，”皮姆一面在岸边蹲下，一面对搭档说，“我则把海水喝进口就吐出来，但愿守卫看不出来！” “你不小点声说话吗？”加拉回道，“刚才还悄没声息的呢。” “现在咱俩已经暴露了，”皮姆说，“大不大声就无所谓了，反正外星人也听不懂咱俩的话。” 两人便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那片蠢蠢欲动的生物膜，就见后者刷的一下开了一道口子，让两人捧起一股异味的海水来。 加拉将海水凑到嘴边，做了个喝下去的动作；皮姆倒是真的将掬起来的臭水含在口里，然后马上吐了出来。 气味的恶臭超出了两人的预期，加拉只是凑近鼻子闻了一下，就反胃得干呕了起来； 皮姆将水入口然后马上吐出，然后竟真的被熏得哇哇呕吐，将尚在胃里的上一顿煮海鲜尽数吐了出。 加拉见搭档真吐了，便很贴心地上手抚着对方的后背，给他顺顺气。 皮姆吐完了，喘着粗气，还不忘说了声：“这下，看守更没理由说咱俩造假了。” 不知道征服者们如何反应，那神奇的生物膜在接纳了皮姆的呕吐物之后，竟然做出了反应。 只见原本轻微起伏的海面，突然变得狂暴起来； 覆盖大海的生物膜，也便如同刚刚喝下脏水的皮姆那样，变得翻江倒海。 所有被俘的奴隶见到这意想不到的一幕，也不顾呕吐之后的虚弱，纷纷从海滩上站起来，惊恐地往离海更远的高处退去。 大概是觉得谁也逃不了，守卫们全然没有阻拦俘虏们的擅自行动，反而瞪着凸出眉弓下的细缝眼，愣愣地往汹涌澎湃的大海走去。 加拉和皮姆回头一看，发现越来越多的居民也从金字塔城市中走出来，目瞪口呆地望向发威的大海。 就见，剧烈起伏的海面上，一个原本并不起眼的波峰不断升高。 这厚膜上的凸起渐渐化为人形，体型上要比目睹这一切的两拨当地人更加直挺和匀称。 最终，凸起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赤.裸着挺拔的美体，踏过了孕育他的生物膜，赤脚登上了沙滩，用眉骨覆盖下的细目环视着眼前的一切。 “你刚才做了什么？”加拉小声问搭档，“怎么吐完之后，大海就生出一个大活人来？” “恐怕不止生了一个活人！”皮姆瞩目道。 就见从生物膜中又生出一个个凸起，进而细化为一个个直挺的人，有男有女，纷纷踩着海面，登上了陆地。 霎时间，围观居民们全都跪在了地上，就是那些居住在金字塔城市中的征服者们。 而俘虏和奴隶们，算上加拉和皮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会儿事，全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是暂时翻身为主了似的。 “泰亚！泰亚！泰亚！” 跪地者们发出了排山倒海的呼喊。 “泰亚是对这群新生人的叫法吗？”加拉问搭档。 “可能是，”皮姆皱着眉说，“但说不定，是那片生物膜的名字！” “而且，”他继续说，“既然新人种能从‘泰亚’中进化出来，那么之前的几代灵长目很可能都是从这片生物膜中诞生的！” 最早出生的那个新人，缓缓走到一名跪在地上、不敢仰头直视的守卫面前，俯下身子，非常识货地从跪地者颤抖的腰间抽出那根银灰色的魔杖。 手握魔杖，他说了一句当地语，接着做了件之前没有人做到的举动：利用魔杖的隔空移物功能，让使用者自己腾空而起！ 有了第一个示范者，其他新人也纷纷上前，从旧人腰间抽出魔杖，进而借此离地飞升。 然后在众人的仰望中，新人们朝着各个方向飞去了！ “他们这是去哪儿了？”加拉问。 “说不定，”皮姆思索着，“环绕这片海域的还有其他金字塔城市。而只有你我所在的城市，从‘泰亚’中迎来了新人类。 “现在，”他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些新人可能就是要飞往其他城邦，成为那里的统治者！” “是啊，”加拉也想起来了，“最先出生的那人飞升起来之前，不还跟低他一头的守卫说了句什么嘛。” 说话间，这些征服者们又行动了起来。 不过这回，他们给被俘奴隶们送来了干净的清水和营养的食物。 饥渴交加的俘虏们顾不得太多，纷纷狼吞虎咽起来，加拉和皮姆也不例外。 “怎么突然给了个甜枣，”加拉大嚼着说。 “恐怕待会儿还要猛抽巴掌，”皮姆边吃边回道。 果真，吃喝结束，奴隶们又被赶入了囚车之中。 而准备启程的，不仅有刚从森林里抓来的俘虏，甚至很多之前在金字塔城市中劳作的家务奴隶，也被带入了囚车之中。 “看来要有大行动了，”皮姆评论道。 这个定居点，可能是将所有能够抽调出来的奴隶都装上车了，连加拉和皮姆被关的木栏杆车厢里也塞满了人。 装备着魔杖的骑兵，押送着数十辆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启程，沿着海岸线继续东行。 很快，就到了另外一处定居点，同样是与之前类似的统治族群、类似的金字塔城市，而且这里也抽调出来了数十车的廉价劳动力。 只不过，海洋中进化出的新人种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主宰，原先的主人和奴隶全都对他们和她们顶礼膜拜。 加拉和皮姆一行与这个地方的劳动大军汇合，继续沿着海岸线东去，沿途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定居点，所见到的情形都跟之前类似。 定居点与定居点之间，很可能间隔了几百到上千公里，但对于加拉和皮姆来说，往往是打个盹儿的功夫就抵达了。 “无疑，”皮姆在行进的囚车里评论道，“一切只是模拟。” “这个文明，”加拉回道，“看来是环绕着沙漠中央大海而定居的。” “你看这一路上太阳的位置变化，”皮姆同意道，“从东方转向北方，最终转向西方，但是太阳与地面的仰角始终在五六十度，给整个行星的正面带来了酷热的极昼。” “太阳的直射点，”他接着说，“大抵是位于生物膜所覆盖海域的中央。” 当庞大的车队走到海域东面的定居点，当太阳从西边斜射下来，已经有上千辆马车、拉着数十万奴隶在行进了。 在这里，看守不仅提供了饮食，还给每名奴隶都配发了一顶毛毡斗篷。 “太阳这么大，”加拉摸着厚厚的斗篷，“是想让我们披着这个热死吗？”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皮姆说道，“咱们即将进入行星背面的永夜之中！” “天啊！”加拉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但她摸着厚实的斗篷，想起一路上的饱餐，便知道一切都是在为进入行星背阴面做准备的。 “行星正面有多炎热，”皮姆在一旁危言耸听道，“它的背面就有多寒冷。” 现在他还不知道，行星背面的情形，不仅仅是寒冷。 就见整支队伍背对着渐渐下落的太阳，很快行进到了晨昏带上。 茫然四顾，徘徊在地平线的夕阳投来了暗淡的暮光，却被茂密的丛林遮挡，仿佛提前让夜幕下降。 一面面平静如镜的湖泊，里面的鱼虾蟹贝依然多种多样。 尽管自然环境十分相像，这里并不是加拉和皮姆从登陆点经过干涸的海床所抵达的区域。 当这颗行星将正面永远朝向太阳，那么极昼和极夜相交的一圈地带就都属于“晨昏带”了。 因为晨昏带的受热大抵相似，所以自然景观也几乎一样。 眼前的这片晨昏带，其实是位于加拉和皮姆被俘地点的正对面，两者关于这颗行星的地心对称。 马不停蹄地，奴隶大军从晨昏带继续前行，直到太阳彻底落入了地平线一下。 现在，一行人已经正式踏入了这颗潮汐锁定行星的背阴面，踏入了漆黑寒冷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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