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加拉和皮姆已经几乎将这一点淡忘:她和他是奉命调查莫名其妙的辐射超标,这才来到绿袖城外的核掩埋场, 不管怎样,既然两人已经在字面意义上被负压气流卷入了这场奇怪的VR模拟,那就在这个古怪的原始行星上生存下去吧——就像那些扎堆儿从夜空中坠落的一队队天外来客那样。 这时候,加拉和皮姆观摩着不远处围在篝火边的被困宇航员,看着它们各自脱下身上的好几双手套和靴子,用眼花缭乱的触须将蠕动着无数甲壳虫的锡盒扔进火堆,烤熟后便开始大快朵颐。 然后,这两名人类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 加拉似乎觉得跟这群真正的“他者”抢虫子吃这个想法太恶心,便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乱。 皮姆则很坦然地说道:“人总是要吃饭的嘛,不寒碜!” 说着,他便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向篝火堆。 “你干嘛啊?”加拉小声问。 “给咱俩整点烤虫子吃!”皮姆答。 开阔的沙滩上,并没有可供藏身的险阻。 来回往复的浪花就成了皮姆的掩护。 他淌着水,摸到了触手怪们的背后,悄悄伸出用于窃取的“第三只手”去够它们身边已经烤熟的锡纸盒。 忽然,皮姆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黏黏的力量攫住,猛一抬头,就见一只背对着他的异形,竟然用一条蜿蜒的触须抓住了这个食物窃贼! 接着,位于对方膨大头部两端的一双鼓泡眼,竟然一百八十度弯向其背后,怒目圆整地看向皮姆。 其他的触手怪也发现了皮姆这个不速之客,纷纷向其射出自己的长须,看似要将小偷五花大绑起来! 好在,即便在这个虚拟场景下,皮姆身上的警服夹克仍能运作。 非常智能地,夹克判断对方不怀好意,便立即给自己的袖口通了电。 这些触手怪好像并不具备嗓子这种器官,它们围在火堆旁用餐时,也是一声不吭的,极有可能时在用心灵感应交流。 现在,被皮姆的警服电了一下,对面的触手怪立即把长须缩了回来,面部表情做痛苦状,还从口器中将已经入肚的甲虫吐出来不少! 皮姆仍然没有脱险。 而加拉用电磁枪射出子弹,替搭档解了围。 一发发数倍音速的弹头呼啸着打中熊熊的篝火,激起更猛烈的爆燃,让并未携带武器的触手怪们大惊失色,便纷纷用成簇的长须撑起身体,飞快地逃离了沙滩。 现在,触手怪的烧烤食材就成了加拉和皮姆的战利品。 他俩将唧唧作响的锡盒投入火堆之中,不一会儿就见盒子停止了蠕动,并在爆裂声中受热膨大。然后,便将锡盒夹出来,撕开封盖,就得到了满满一盒红彤彤的烤甲虫。 到了这个时候,加拉也早已脱掉了碍事的防护服,跟皮姆一起上手吃了起来。 两人剥掉了虫子的甲壳,露出了热气腾腾的内里,哧溜哧溜地吸走了那黄澄澄的浓汁和白花花的嫩肉。 没有加调料,这反倒不会遮蔽食材的原味;厚厚的甲壳,更是锁住了汁肉的鲜美。 这种外形古怪的甲虫是如此富含水分,以至于两人吃了一盒又一盒之后,一点也不觉得口渴。 “真好吃啊!”加拉边吃边想。 而看皮姆那副比她还要狼吞虎咽的模样,他应该也有同感。 加拉和皮姆,其实并不确定这种怪虫子即便在烤熟之后是否可以给人类食用; 他俩其实也无法证明,眼前这一切是否真的存在。 但有一点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那就是她和他的肚子都饿了。 饱餐之后,两人各自找个了犄角旮旯上厕所。 回到篝火边,两人都觉得昏沉沉的,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 在这样的露天环境下,在没有窗帘或者遮阳板的时候,觉轻的加拉往往会被第一缕强光叫醒。 当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刚刚从东方地平线上崭露头角——姑且将日出的方向定义为“东”。 这堆由不知从哪里来的触角怪朋友升起的篝火,已然很不禁用地烧尽了,而皮姆正盘坐在沙滩上,呆呆地望向旭日。 “你没睡吗?”加拉从沙滩上坐起来,问搭档。 “睡了,”皮姆说,“刚醒。” “那外星烤甲虫,”他继续,“我吃完也觉得头昏脑胀的,估计对人体就是有催眠作用。” “好家伙,”加拉感到十分吃惊,“等于说咱俩都睡了,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好在,”她尬笑道,“昨晚被咱俩打劫的触手怪们没有回来报仇!” 说着,加拉环顾四周,一拨拨昨晚迫降在本行星的宇宙公民们,也架设起一口口“大锅盖”形状的星际信号发射器,大概是在呼叫救援。 它们并没有来找加拉和皮姆的麻烦,也并没有注意到彼此的存在。 “当然,”加拉松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一场模拟。这里一昼夜只有四个小时。初略估算一下,咱俩吃完烤甲虫之后到现在,也就是过了不到一个钟头的光景。” “额,”皮姆看向搭档,好像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你看一下单片镜的警务日志,”他提示道,“从昨晚上你拔枪射击的时刻,到现在过去了多长的时间。” 一查不要紧,加拉不禁张大了嘴巴。 昨晚从触手怪口中抢烤甲虫的时候,加拉用自己的配枪为搭档助攻,这一动作就被事无巨细地记录在警员的个人日志之中。 掏枪射击的时刻,在单片镜上显示为“14时33分”。也就是说,两人在模拟场景中经历的“夜晚”,其实仍在加拉接到任务后与皮姆前往核掩埋场的当天下午。 但是,当模拟场景的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单片镜显示的时间是“20时51分”,过去了足足六个小时还多! “天啊,”加拉惊呼,“咱俩不仅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睡了将近六个钟头,而且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那初升的朝阳,把话说完:“更重要的是,这个星球的昼夜时间相差如此悬殊!” 见拍档并没有吭声,加拉回忆道:“你看哈,咱俩刚刚降落在行星表面的时候,太阳高悬在头顶。这说明两点:第一,当时是这个星球的中午;第二,我们所处的维度目前正被太阳直射,就像是北回归线上夏至时的情景。” “然后,”她继续说,“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太阳就落山了。据此推断,你我所在的位置,白天时长大约是两个小时,夜晚也应与其大致等长,由此得出一昼夜是四小时的结论。” “可是,”她接着说,“警务日志表明,刚刚过去的夜晚维持了大约七个小时,比刚刚过去的白天多出了整整六倍!” “当然,”加拉一摆手,继续说,“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拟。所以,简单的解释是:模拟程序故意将夜晚的用时调长了。” “但如果,”她看着搭档说,“模拟程序其实是真实地反映了这个行星昼夜时长的巨大差异,那么又该如何用科学去解释呢?” “我一开始的想法,”皮姆开口答道,“这里的夜晚之所以显著长于白昼,是类似于地球上的‘极夜’现象。” “可转念一想,”他继续,“地球上的极昼极夜都只能发生在北极圈和南极圈以内,且从发生地望去,太阳永远处在地平线附近。可入现在所见,咱们所在的维度,其实是太阳直射点的所在,因此夜晚过长并非这个星球的极夜。” “所以,”他口吻像个侦探,“真相就只剩下一个:这个行星的自转正在不断变慢!” “行星自转不断变慢?”加拉很惊讶,“这有可能吗?” “不仅有可能,”皮姆回道,“而且每时每刻都在我们脚下的地球发生。地球的自转,就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率变慢!” 加拉听搭档说“我们脚下的地球”,一开始觉得奇怪,因为她和他脚下现在是另一颗行星,但马上,她明白过来皮姆为何要这样讲:因为,周围的一切,无论如何真实,其实都是模拟游戏。他俩夜必须认为: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离开地球,没有离开核掩埋场竖井下那艘潜艇形状的太空船。 “其实,”皮姆继续说,“我们身边还有一个更极端的例子:月球在围绕地球旋转的过程中,不断受到地球所施加的潮汐力作用,自转速度已经慢到了极限:月球始终只有一面朝向地球。这种情况,学名就叫做‘潮汐锁定’。” “等我缕缕,”加拉尝试着消化搭档的见解,“你是说,模拟中咱们所在的这颗行星,受到其太阳所施加的潮汐力影响,自旋正在不断变慢?因此,刚刚过去的夜晚,就比白天长了很多。” “是这个意思,”皮姆回道,“而且,如果我是对的,那么这个新的白天,又会比昨夜长很多!这种延长会一直持续到本行星被其太阳‘潮汐锁定’:会有一面永远朝向太阳,另一面永远背对太阳。” “那,”加拉急忙问,“到时候,咱们所处的位置,究竟会是在向日面还是背日面?” “这个还真不好说!”皮姆苦笑道,“这要等本行星最终达到‘潮汐锁定’状态的时候才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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