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日半愣了愣。 方才易寒的回复,仿佛是路边的一只妖灵偶然暴毙了般轻巧。 没人知道,他杀死的可是卿冉宗的掌门,还有两个宗门弟子。 修真之人向来为迫害同门而不齿。 易寒如此行径,怕是难以善了。 少女很是忧愁地蹙眉。 她能读出易寒眼中的滔天恨意,但却不懂。 易寒一定要他们死。 就连楚日半也弄不懂他恨意的来源。 或许是觉得萧然宗不该如此被人轻易戏弄。也或许是觉得卿冉宗的卑鄙手段太令人不齿了。 楚日半想了很久。 还是想不通。 连叶燃修都能看出来易寒对她的在意。她却看不出来。 少女的脑袋中,没有一个选项,是易寒为她被下毒而愤怒。 * 易寒伴着消失咒沉没在夜色中。 今夜月光羸弱,正适合抛尸。 他要把这两具尸身扔进山里,伪造下他们死亡的真相。 然后,他要去卿冉宗收回咒术。 他把失忆咒融进了结界咒,至今没有收回。 算着时间,卿冉宗的人应该忘得差不多了。若再不收回,那群人都会变成脑袋空空的傻子。 虽然他觉得变成傻子也没什么不好。 卿冉宗的那群人,就是心思太多,才变成了修真界避之不及的存在。 易寒缓缓推开卿冉宗的大门。 这里安静的可怕,他的脚步声落下,像一颗石子落入了平静海面,很是突兀。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前厅。 他穿透叶燃修身体的地方。 奇怪的是,血迹没有了,尸体也没有了,活人也没有了。 易寒抬手收回结界咒,小心探了探空中的灵力。 很平稳。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色浓重,易寒小心沿着卿冉宗的院子走了一圈。 终于在后院的宿舍里找到了几个活生生的人。 出乎意料地是。 弟子们在床榻上安睡着。 面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易寒垂眸看了看方才收回的符咒。 这符咒里混了结界咒与失忆咒。 只会让人失去记忆,并没有将一切回复如初的作用。 所以,是有人,清理打扫过现场? 他脑中偷偷转过这个念头,却没再细想。 不管怎样,那个山茶花般的少女还安好着,那便好了。 * 楚日半独自一人在客栈里等了许久。 她把房间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累的双眼呆滞地躺在床上,直直盯着天花板发呆。 虽然易寒走时用了许多清洁咒。 但符咒,并不能完全做好一切。 房间的角落里,地板的缝隙里,还残留着不少各类颜色的血迹。 楚日半打扫的时候只觉得胃又难受了几分。 红色的,应该是人血。那帮蓝色的、绿色的,多半就是妖灵的血迹了。 在她昏迷的时间里,竟不知有多少生命折在这房间里。 她认真画好一张符咒,丢在空中。 这符咒,是她唯一一张和叶阳学会的符咒,往生咒。 半面蛇环境里,楚日半曾看他以此对着尸堆念念有词,祈祷他们顺利转世。 而现在,她只希望这符咒能稍稍抵消灵魂的怨气,让他们不要来缠着易寒。 楚日半她想起少年满身血迹守在她床前,半步不肯退让的样子,心头只觉得酸涩。 她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就像是夏天的风把她的心吹出一个大窟窿,很暖,却很疼。 耳边传来木门推拉的声音。 楚日半利落地坐起身望着门口。只见青衫少年踏着月色推门而入,银河倒影落在他脚下,也落在他眸里。 光影中,他身上的凛冬气质被冲淡了许多。 此时他更像一抹星辰,淡淡耀眼,却隐含万千意。 “身子好些了吗?”易寒走到床边,轻声问道。 楚日半点点头。 “嗯,我们该走了吧。方才客栈老板来催过几次了。” 客栈老板似乎生怕他们赖在这不走不给钱,来来回回过来好几趟。 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要加钱。 楚日半很是无奈地笑脸相迎。 要钱,她是没有。 只能用力地把房间卫生打扫干净,以求抵些房费。 易寒抬手拿起她的口袋。 这也是他第一次,没用嫌弃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沾染灰尘的布袋子。 “你为什么随身带着回仁草?”易寒问道。 这个问题他想问许久了,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宗门中,回仁草是最最常见的药材,甚至很多宗门会把它当成杂草除掉。 比如,萧然宗。 楚日半默默想了会,认真答道,“有些时候,草药比符咒管用得多。” “嗯。有道理。”易寒少见地没回怼她,表示了赞同。 “那个。”楚日半蹙眉,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卿冉宗那边,怎么样了?” 叶燃修死了,宗门里的两个弟子也消失了。 这事,光想想就很棘手了。 易寒轻描淡写地回道,“都摆平了。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我怎么会说!” 楚日半站起身,几乎是立刻便给了回复。 青衫少年看着她笑了笑,随即转身出门。 “那就没事了,我们走吧。” 楚日半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愣神。 任何情况下,易寒都是淡然的,似乎没有事情会让他失控。 杀掉仙宗同门,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楚日半不知道。 但不知为何。 他说了“没事”,她就真觉得没事了。 * 两人终于踏上了回萧然宗的路程。 楚日半还记得来时易寒对自己说过的话。 要小心卿冉宗,小心他们的轨迹,小心他们偷偷动手脚。 她自以为记住了。 自进入卿冉宗后不吃不喝不说话,可还是被下毒了。 果然世间万物,唯人心是最难揣测的。 楚日半暗暗感叹着,全然没注意到易寒已御剑飞到她的身旁。 他开口嘱咐着,“回去掌门若问起这次的行程,你就说平安无事,我自会解释。” 楚日半问道,“掌门,他会接受这些事情吗?” 在她眼中,顾青衣是一个极看中面子和名声的人,否则也不会被叶燃修激着同意比试这件事。 他若是知道易寒如此行径。 怕是不妙啊。 易寒望着她紧皱的眉头,突然感觉很有趣。 他摸不清少女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担心的样子,冲淡了她平日里的清冷气质,莫名有些可爱。 他笃定道,“我会搞定的,你别担心。” 楚日半望着他黑曜般的眸子,点点头。 她愿意相信他。 若是只有最差的结果,她会接受任何惩罚。 没过多久。 萧然宗的大门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两人刚一落地,雪玥就迎了上来。 她似乎等了许久,绝美的脸庞上带了一丝焦虑,平添几分风情。 “阁主,掌门找你。” 楚日半心里一惊。 易寒却没什么反应,直奔顾青衣书房而去,走前还嘱咐着楚日半,“你好好休息。” 她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不要担心,他搞得定。” 她相信他。 楚日半乖乖回了房。 却看见许久不见的开朗少年立在她门口。 似乎她每次从外面回来,总会有些人在等她。 之前是宋伯简。这次,是叶阳。 楚日半突然觉得入了宗门挺好的。 从前她在山下村庄里住时,不管刮风下雨,春夏秋冬,都只有她一个人。 属实孤独。 叶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转头高呼道,“日半!” 他快步迎了上来,围着少女上下打量了许久,才说道,“你没事吧。” 楚日半牢记易寒的嘱托,淡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啊。” “可是……我听别人说,你在卿冉宗受了重伤,还晕倒了,有没有这回事啊。”他拉住楚日半喋喋不休,“可是如今我看你活蹦乱跳的,好像一点事没有,还胖了点?” 楚日半顾不得他说自己胖了,只着急问道,“谁说的?” “就治医阁有个人。他叫什么来着。”叶阳手托在下巴上想了好一会,开口道。 “对,丁岩。就之前咱们剑修阁学御剑那次,来看热闹还把腿摔瘸了的那个,你知道吧。他奉秦峰的命令去卿冉宗那边买草药,说是看见你受伤晕倒了,还看见咱们阁主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去卿冉宗讨公道。” 这确实是个意外因素。 原以为只要他们两人沉默就没人知晓的事情,突然被全宗门都传遍了,楚日半心慌的要命。 她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掌门急得够呛,刚准备去救你们的时候,雪玥师姐就收到了阁主的信,说你们一切都好,马上会回来。这不,大家都在这等着你们回来呢。” 叶阳掏出一沓厚厚的符咒,放在楚日半手上。 “我画了一堆治愈咒,想等你回来给你用呢。不过我看,你应该是用不上了。” 楚日半愣愣接过符咒。 脑中却全是手染鲜血守在她床前的少年身影。 那股又疼又痒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彼时,易寒正在顾青衣的书房中,一五一十地交代着在卿冉宗发生的一切。 “他们给日半下萧然草的毒,然后我就……” 顾青衣挑挑眉,“所以你就提着剑找上卿冉宗了?” “嗯。” “那叶燃修怎么样了?”顾青衣追问。 他知道这个弟子的能耐,若是把他惹急了,单挑整个宗门也不是难事。 易寒握拳,勉强压住眸子里的冷凝之色。 再想起来叶燃修那副轻描淡写的嘴脸,他还是气的要死。 仿佛在他眼中,给别人下毒便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少年冷冷开口道。 “我把他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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