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仨小孩留在崇文殿这边,谢灵誉不放心,于是让另一位教书的老师管教,他则是带着太子等人去往典膳内坊。 蒸屉摞起老高,蒸汽呼哧呼哧地冒出来,庖屋里格外暖和。 这蒸饺与蒸包子类似,没什么难的,于是宋如羡自己看着锅,姜翘则是去招呼孩子们就坐。 没一会儿,冒着热气的蒸饺出锅,不同口味的蒸饺分开装盘,连同姜翘做的各种小菜以及酱油、醋、辣椒油,一同被端上桌。 时隔一个假期,大家又同席用餐,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只是每每开了一个头就又断了——无他,全都是因为这蒸饺太香了! 咬开蒸饺又薄又韧的皮,里面是弹弹软软的馅儿,稍稍一晃,还能感觉到里面有汁水。 梁劲松着急,一口咬下去,被溅出来的汁水烫得不行。 一旁的言仲溪却机灵,他只咬一小口,放掉存在饺子里的热气,然后又慢慢等着汁水温度凉下来一些,这才猛吸一口——“吸溜”一声,脂味香浓、菜味香鲜的汁水就下了肚。 言仲溪吃的这一个,是羊肉芹菜馅儿,芹菜本身味重,能压制羊肉的膻味,但一点不留膻也不妥,于是姜翘放的芹菜不多,如此肉多菜少,肉馅还能抱成紧实的团,这便是刚刚好。 言风裳与言风棠都喜欢牛肉,因此首选了牛肉萝卜馅儿。牛肉与萝卜自不必说,相得益彰!那扎实有嚼劲的牛肉是细糜与颗粒各半,因此口感与肉香俱全,萝卜细碎,完全融入肉馅之中,表面看不出萝卜,却能感受到萝卜的鲜甜。 本朝早有骟猪技术,因而大多数人已经渐渐没那么喜爱膻味重的羊肉,反倒更喜欢平凡的猪肉。猪肉大葱馅最常见,也最难有独特味道,但单单是够香,就足以让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 至于崔雪娥,她不怎么吃肉,平日以素食为主,吃的则是姜翘单独包的素三鲜馅儿蒸饺,她饭量小,只调了一碗馅儿,刚好够她吃。 看着简单的香菇、木耳、胡萝卜,在姜翘这双巧手的调味下,也有着不逊于肉馅儿的美味,尤其是这素三鲜咬起来微微爽脆,香菇会在被咬断时再出汁水,木耳则是有“咯吱咯吱”的脆弹声响,谁吃了会不愉快? 各人吃蒸饺口味不同,蘸碟也不同,辣椒油、醋、酱油任意搭配,偶尔再来几口凉拌小菜,忒幸福! 终于吃到饱,言风裳伸了个懒腰,慨乎言之:“且不论这洁白蒸饺里每一种馅儿都惊喜,怎么连小菜也这样特别?蒜泥菠菜瞧着翠绿,一丝草涩味儿也没有,红油豆腐泡更是喜人,酸酸甜甜的,还有一丝香辣!” 谢温德放下筷子,道:“想来这蒜泥菠菜的做法也有门道,父亲也为我做过,却非这般滋味。”说着他还像谢灵誉笑了笑。 谢灵誉捋了捋胡子:“你呀!嘴怪挑的!” 姜翘解释道:“这菠菜里,有一种叫草酸的东西,焯水过后再用干净的水淘洗一遍,就没有那草涩味儿了。” 孩子们纷纷点头,谢灵誉却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落在姜翘身上,良久不言。 热闹又愉快的一顿朝食用完,谢灵誉顺便将这学期的课程表交给姜翘,而后就带着孩子们离开。 姜翘坐下来,展开经折,其上以一旬为单位,写下了年假以前的日历,孩子们每旬的末日放假,因此有时要上九天课,赶上小月的下旬就只需要上八天课。 这课程表既标明了需要姜翘授课的日期,又方便姜翘为孩子们准备膳食,姜翘看完,立刻妥善收好。 昨日答应了要给澹台勉闻做肉松小贝,做一次肉松怪麻烦的,于是姜翘决定趁着今天下午有空,多准备一些。 肉松要选没有一丝肥腥的猪里脊,连同去异味的姜片葱结放到锅中煮,熟透后捞出晾凉。 撕肉松丝可是个挑战耐心的活计,姜翘与宋如羡边聊天边撕,花了一个时辰,才把这一小盆的肉全都撕成细丝。 肉松要的就是咸鲜味道,因此不宜过度调味,加生抽与细盐即可。 搅拌均匀后,宋如羡生火,姜翘选了一口保养得当的生铁锅,当中无需加油,就可以把肉丝放进去翻炒。 没一会儿,肉丝变得微微发黄,也逐渐蓬松,姜翘就把肉丝取出,又手动撕了一番,让这肉丝更细碎,才继续回锅小火翻炒。 炒得肉丝颜色明显变成漂亮的蛋黄色,不见明显的丝状纹理,更多的是柔软散落的肉蓉,这便是水分被炒干了,可以出锅密封保存了。 “好奇妙,原本还是肉丝,竟然可以变成这模样!”如果不是宋如羡亲眼目睹这个过程,简直难以相信这细碎肉松是用肉丝炒出来的。 姜翘随便捏了一撮品尝,道:“若是用鸡肉而非豚肉,倒是更省力些,鸡胸肉更容易松散,装在袋子里,用擀面杖敲打就好了,哪里用得着我们这样手撕?” 宋如羡撕肉撕得指甲不舒服,看着那么多肉做出这么一点劳动成果,愈发珍惜,美美尝了一口,道:“吃起来不像肉,倒比肉还香嘞!明明也没加什么特别的调味,却总觉得它比高汤鲜美,又有沁人的微甜,仔细品一品,还颇有嚼头!” “好了,这些就先装罐子里,放到低温库存放吧。”姜翘笑了笑,去取了一袋面粉。 当时她为了哄孩子,许诺一时爽,试菜火葬场,这小贝对配方和烤箱温度都有较高要求,姜翘一时半刻,恐怕很难成功。 单说最简单的一点——素油,就不行。 这时候的素油,还不够纯净,味道和颜色都重,连现代的精炼大豆油都比不上。 再说面粉,本朝食用面粉不算久,并且基本都是普通小麦打磨出来的面粉,应为中筋面粉。 自制烘焙常用的低筋面粉,姜翘倒是会,可这与现代面口袋上标注好蛋白质含量的低筋面粉,完全没有办法相提并论啊!自制出来,筋性如何?还得一点一点去试。 为了尽可能不浪费食材,姜翘从自制低筋面粉开始,一步一步走。 她取了一个大盆,装半盆普通小麦面粉,然后用力压得瓷实,又在其中戳了几个洞。 宋如羡烧了一锅水,已经开了,姜翘拿干净的布盖住大盆,然后放到蒸笼里蒸。 足足蒸了两刻钟,一掀开锅盖,姜翘就看见那布的中央已经凹下去,吸饱了水蒸气,并且已经滴到了面粉里,自然,这低筋面粉是失败了。 吸取教训,她又加一层布,并且拿绳子在外面扎紧,重新上锅蒸。 奈何本朝没有毛巾,全都是单布,吸水能力差得远,不然会方便许多。 正等着的时候,庖屋门被叩响,宋如羡离门近,顺手开了门。 “姜典食,娘娘请您过去。”采萤行礼道。 姜翘没犹豫,嘱咐宋如羡两句,就跟着采萤去了。 陈幼端才收到消息,左庶子的事情已有了结,于是立刻就传唤了姜翘。 门一关,屋里没有外人,陈幼端仔细把事情说完,最后才夸赞道:“料事如神啊!你的猜测竟成了真!” 原来,杨任儒是为唐司膳寻私仇不假,只是背后真相却比姜翘想象中更震撼。 许厨子小小庖厨,哪里来的人脉和销路?从前在尚食局不声不响,本事不算大,之所以能被调去立政殿小厨房,都是因为唐司膳力推,而他也正是负责为唐司膳敛财。 明面的账本上,许厨子拿大头,其他一干人等分小头,实际上许厨子所得钱财,其中七成都要交给唐司膳,是以,许厨子在京中偷买的宅子被抄时,才与账目差距过大。 本来事发后,唐司膳已经决意推许厨子独自承担,甚至为了洗脱嫌疑,自请罚俸,哪想杨任儒过于仗义了一点,觉得唐司膳是被牵连的,而这笔账应当算在姜翘头上,于是趁着典膳局主官孟典膳郎外出,故意找茬。 此外,姜翘与唐司膳之间还不止这点龃龉,从前的王主膳与高主膳,就是唐司膳扶持的人,姜翘冒头太快,耽误了唐司膳及其下属升官发财,这才被百般打压。 查出唐司膳,实在是意外收获! 姜翘听完,大为震撼:“像杨公这样正道的光,的确难见!” 她这嘲讽的语气和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陈幼端。 “如此,还要感谢杨左庶子不念旧情,大义灭友啊!”陈幼端连连拍手。 乐够了,陈幼端又说:“正巧你在,我问问你,知不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 “十月初三,太上皇与礼贤王的生辰,为人臣子,臣又怎能不知?”姜翘恭敬道。 “太上皇与太后出海,今年不在宫中,我与晏河去礼贤王府上,你若是喜欢热闹,晚宴可以带上你一起去。”陈幼端说。 姜翘忙正色:“娘娘待臣好,臣是知道的,素日嬉笑打闹也都好,只是毕竟品级低微,怎登得礼贤王府?” “罢了,你若是难办,也不强求。”陈幼端遗憾道。 典食甚至不是典膳局的主要官员,名额也不少,并且与朝廷命官不是一套封任规则,自然地位更低一层,纵然陈幼端喜欢与姜翘相处,也不可能找根绳把人拴在身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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