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车身很高，站在车外的人不需要倾身就能正常跟车内的人对话。 姜思宇尽量定住自己的目光，不让它闪躲。 谢祁察觉到被他握着的手指在无意识蜷缩，他轻轻捏了捏，“在包厢也是欲擒故纵？” 姜思宇一时没明白：“哪个包厢？” 谢祁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唇上划过。 暗示性意味十足。 这个行为换成是别人，或许会给人轻佻或油腻的感觉。 谢祁却不会。 因为他本身没有任何要撩你的意思，就像他在牌桌前说的那句“最受不了你撒娇”。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就是这种不经意、无意识的行为最蛊人。 “那个不是。”姜思宇眼神飘忽，语气特别不自在，“你那个，太突然了，我没做好思想准备。” “那现在呢？” 谢祁坐在车内，路灯被姜思宇挡去一半，只有下半张脸暴露在清浅的光线下。 许是发烧的原因，他唇色艳红，水光潋滟。 配上他仰头的动作，似是一种无声的勾引。 姜思宇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哪天对我使用美人计，我肯定会中计。 果然啊。 被他握着的手心在冒汗，她不自觉挣扎了下，轻轻松松便抽了回来。 姜思宇脸上闪过明显的意外，她愣愣地看着谢祁，脸上仿佛写着：你就这么放开了？ 晚风撩人，谢祁眼里的笑意浮沉。 极为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伸手扣住尚处在诧异中的姜思宇的脑袋，稍稍往下一压。 他扬起下巴迎上去，唇畔轻轻碰了下她的。 怦然心动的一个吻。 姜思宇都能感觉到，唇瓣压在上面的又弹了回去。 她放轻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两人隔着很近的距离对视，任凭暧昧因子滋生、泛滥。 后知后觉的羞涩占据了姜思宇整个意识，她慌乱地移开视线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谢祁轻笑：“还玩吗？” 他说的是欲擒故纵。 “不玩了。”姜思宇摇摇头，“你好像生气了。” 谢祁帮她把滑落颊畔的头发拨到耳后，“我没生气。” 姜思宇语气笃定，“你有。” 谢祁偏头，散漫道：“我那叫以退为进。” “……” 姜思宇缓了缓站起身，绕到驾驶位坐好。 她坚持将人送回了家。 谢祁让她把车开回去，“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姜思宇回到家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因为她在停车场碰到了姜衡。 她家停车位边上有一个没卖出去的车位，她刚把车停好就见到了加完班回来的姜衡。 姜衡认识谢祁的车，乍一看他的车出现在这，以为他有朋友住这，正想上前打招，不料从驾驶位走出来的是自家女儿。 姜衡还特意绕到车尾确认了一下车牌，“你这是开了谁的车？” 姜思宇心虚时不敢看人的毛病老改不过来，“就一朋友的。” “这车可不便宜。”姜衡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不经意地问，“什么朋友？” 姜思宇抠着手里的车钥匙，语无伦次地说：“就是……我觉得，我现在谈恋爱你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电梯来了，姜衡拦住门，让她先进去。 姜警官还算淡定，“你恋爱的对象就是刚刚那辆车的主人？” 姜思宇老老实实地点头：“嗯。” 姜衡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总之有点堵，“怎么认识的？” 这事没法说清楚，总不能说两人只见过几面就在一起了吧？ “认识很久了。”她胡诌。 姜衡看她的目光带着审视，“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姜思宇回答不上来索性耍赖：“爸你别把我当犯人审问行吗？” 电梯门开，她率先走出去。 回到家，姜思宇迫不及待地进了房间。 过了半晌，她出来喝水，路过客厅时被姜衡叫住，“坐下，我们聊会。” 姜思宇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姜妈妈身边。 沉浸在家庭伦理剧中的姜妈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聊什么？干嘛这么严肃？” 姜衡声音四平八稳：“小盼谈对象了。” 姜妈妈讶异过后，脱口而出：“是那个送你手链的人吗？” 姜思宇张了张嘴，“是。” 姜衡喝了一口茶，随口问，“你怎么会认识他？他跟你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姜思宇察觉出他语气里包含了别的意思，迟疑地问：“你知道他是谁？” 姜衡并没有隐瞒她，“如果你男朋友叫谢祁的话，我想我应该认识。” 姜思宇啊了声，反问：“你怎么会认识他？” 姜衡把保温杯放在桌上，“他是我们局里的技术顾问。” 姜妈妈把电视关了，“你们局里的技术顾问，那……多大了？” “也没有多大。”姜思宇小声说，“才25。” 姜妈妈松了一口气，“25还行，25还行。” “人家25岁已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了。”姜衡报出几个有名的公司名，“这些都是他的产业。” “这样的人你降得住？”姜妈妈有点担心，自家女儿什么性格她不是不知道。 那就是一张白纸。 姜思宇觉得他们想多了，“我只是跟他谈恋爱，我要降住他做什么。” 姜妈妈失笑着摇摇头，问起两人的相识过程。 姜思宇为了让他们安心，再一次发挥她胡说八道的本领，“我们早就见过面了，他对我一见钟情。以前可能觉得我年纪小吧，最近才开始追我，我也挺喜欢他的，就在一起了。” 姜妈妈看着女儿这张漂亮脸蛋，不疑有他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姜警官沉吟几秒，“难不成他接近我是为了你？” 姜思宇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抬起眼皮，“他接近你？” 姜衡回想起五年前刚认识谢祁的那个下午。 他直接到局里找到他个人，说要报案。 报的还是多年前发生在江城的一桩意外车祸案。 姜衡委婉地让他回当地警局，说那边更加方便调查取证。 谢祁却坚持要在他这立案，并称人证、线索和嫌疑人都在北城。 姜衡起初觉得他在开玩笑。 闹着玩呢？ 后来才知道，谢祁真的搜集了所有的证据，包括嫌疑人所在位置都一清二楚。 相当于把功勋亲手送到他手里。 经过这些年数次接触，姜衡对他也有了一个大概了解。他眼中的谢祁是一个冷静、睿智，淡漠得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年轻人。 他隔段时间来一次局里，有空就会请他们办公室的人去吃饭，却没有一个人敢把他当成朋友。 他们能感受到他友好背后潜藏的疏离。 但谢祁对他不一样，他从初次见面起就对他存了几分敬重。 他一直没搞清楚原因。 姜衡看了眼姜思宇，心道原来原因在这里。 “说不上接近。”他语焉不详，“帮过我几次。” 姜思宇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谢祁跟她爸早就认识。 怪不得知道她生日。 姜思宇回到房间发现手机上有几通未接来电。 毫不意外都来自谢祁。 她回拨过去。 谢祁正在书房处理公事，看到来电，他拿起手机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玩欲擒故纵可以，别跟我玩金蝉脱壳就行。” “……”姜思宇哭笑不得，“我没有，我刚在跟我爸妈聊天呢。都是你，害我一回家就被逮到了。” 谢祁眉尾轻抬，“我怎么了？” 姜思宇在梳妆台前坐下来，“我爸不光认识你还认识你的车。” 谢祁神情微怔，很快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你跟他们说了？” 姜思宇怕他不喜欢，赶紧解释：“我本来没想说的，但我爸发现了，我又没办法在他们面前撒谎。” 谢祁下意识想摸桌上的烟盒，想起自己在戒烟，又把手缩了回来，“为什么不想说？” “嗯？”姜思宇理所当然地道，“我觉得像谢先生这种身份尊贵的人不像个长情的人，你看，我们也没有很熟，总共才见过几次，你现在喜欢我不过是看我长得好看而已，图个新鲜感罢了。” 谢祁看着窗外，笑意一点点自嘴角绽放。 他想他知道姜思宇欲擒故纵的原因了，“你觉得你比那些女明星还好看？” “那你怎么不去找女明星？”姜思宇脸一垮，“你是觉得我们女大学生很好骗是吧？” 听筒里传来一声笑，“你好像对我有点误解。” “我可能是误会了。”姜思宇听完她爸的话，脑子里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问你个事？” 谢祁嗯了声。 “你是不是之前就见过我啊？”她语气软下来。 “是。” 得到肯定答复的姜思宇弯了弯唇，为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添了几分底气，“那……你是不是之前就喜欢我了？” 这样才显得他的感情合乎情理。 谢祁再次笑出声，“嗯。” 明明被戳破心思的人是他，不好意思的反而是姜思宇，“你笑什么？” “高兴。”谢祁实话实说。 姜思宇趴在梳妆台上，看着镜子里满脸通红的自己，细声细气地问：“我们这算在一起了？” 谢祁直白得过分，“不在一起你给我亲？” “……”姜思宇完全忘记了“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开始翻旧账，“你都没追我。” 说罢，她又补充一句，“不光没追我，还没表白。” “追了。”谢祁说。 姜思宇眼皮一跳，记起一件事，“你指的是送手链？” 谢祁默认。 也对。 这确实是他的脑回路。 他送手链算追，她收了算答应。 勉强算吧。 亲都亲了，再说这些显得有些矫情。 姜思宇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你烧退了没？” “退了。” “多喝热水，早点睡。” “好。” “那……晚安？” “晚安。” 谢祁放下手机，想关掉电脑去睡觉，屏幕上又跳出一个来电。 他像是早就料到是谁，平静地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听说你谈恋爱了？” 谢祁淡声开口：“说事。” 那边的人“切”了声，“既然找到人了，我可以走了吧？差人把证件送给我，我打算出国。另外，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谢祁：“还有吗？” “没了。不过……”听筒里传来一声笑，“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上，提醒你一件事，你那疯子妹妹出来了，她还找我打听你的情况。” “知道了。” 谢祁结束通话，起身走出书房。 隔天周六。 姜思宇想着把车还回去，于是吃完早餐给谢祁打了个电话，“在家吗？” 对方估计刚醒来，语调疏懒沙哑：“在。” “还没起啊。” 谢祁答非所问：“去约会吗？” “……”姜思宇瞄了眼对面的爸妈，心虚地溜回房间，“我先把车开到你家吧。” 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大大方方出了门，“爸，妈，我出去了。” 大大方方是装的，一出门姜思宇就靠在门上猛拍胸口。 她在路上打包好一份早餐来到瀚林府小区门口，正想给他打电话就看到屏幕上他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先到我家来。】 谢祁发的位置是后排的独栋别墅区。 姜思宇到达他家门口，他刚洗完澡。 开门的时候，他凌乱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水珠顺着流畅的侧脸线条滑下，沿着下颚线来到凸起的喉结。 谢祁侧身，“不进来？” 姜思宇火速移开视线，佯装淡定地走进去，“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包子和粥。” 三层楼的欧式别墅，装修是经典的黑白灰性冷淡风。 空间大，装饰少，显得没有烟火气。 胜在干净整洁。 姜思宇像是来过一般，径直走到餐厅，把带来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回头见谢祁随意擦了下头发，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他花五分钟解决了早餐，粥只喝一半，包子一口没动。 意料中的结果。 两人来到沙发前坐下，姜思宇略显拘谨。 刚在一起的情侣好像都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能营造出一种尴尬又甜蜜氛围。 谢祁低头划着手机，“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姜思宇扭头，“现在？” 谢祁抬眼，“不是去约会？” “……你有没有好一点？”姜思宇问，“还发烧吗？” “好多了。”谢祁昨晚反反复复烧了几次，眉眼间倦色显而易见。 “我带了耳温枪。”姜思宇从包里拿出来，“我帮你量一下。” 谢祁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任由她操作。 “37.8℃。”姜思宇眉间微蹙，“还烧着呢，消炎药吃没？” 谢祁低声：“没。” “放哪了？我去给你拿过来。”姜思宇没等谢祁告诉她，就从茶几下方找到了药盒，“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谢祁手肘搭在沙发上，两指懒洋洋地撑着脑袋。他看着姜思宇走到开放式厨房，轻松找到水壶，借了杯温水。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动作间的熟练。 房子是他大三那年回国去江城之前买的。 跟上辈子一样的位置，一样的装修。 “把药吃了。”姜思宇这辈子没照顾过人，这会照顾起他来却得心应手，“发烧反复肯定是体内有炎症。” 谢祁接过药和水杯，把药放进嘴里，仰头喝下一口水。 他身着深灰色家居服，领口开到锁骨上方，冷白的皮肤上青筋交错，再往上就是呈三角形凸出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怎么又扫到这了？ 姜思宇见谢祁朝她看过来，视线慌不择路安地跟他对上，“吃、吃完了？” 谢祁俯身把杯子搁茶几上，“我去换衣服。” “外面太晒了，要不在家里看电影，晚上再出去吃饭？”姜思宇体会过低热，对她来说，那是比高烧还要可怕的存在。 她不想谢祁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出去晃，想让他在家里休息。 “好。”谢祁从善如流地坐下。 他拿过遥控器，按了几个按钮，客厅窗帘缓缓合上，室内陷入昏暗。 正前方的电视墙像两扇推拉门一样从中间打开，出现一个媲美影院效果的超大屏电视。 湛蓝的光线一出来，客厅秒变电影院。 谢祁把遥控器给她，“你选。” 姜思宇接过来，翻着目录。 她感觉左手被一只手勾住手指，而后握住。 姜思宇忽略突然变快的心跳，继续目视前方。 直到手被对方抬高，触到一块温热的凸起。 姜思宇指尖轻颤，头一点点转过头。 视线里，谢祁抓着她的手按在他喉结上。 他另一手撑着脑袋，下巴微微上扬，神色清冷，仿佛是什么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姜思宇却无端察觉出几分轻佻。 她像是被烫到般把手抽回来，“你干嘛？” 谢祁面色不改，“我以为你对它感兴趣。” “……”姜思宇脑子嗡嗡作响，“你……”她小声吐槽：“你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她不要面子的啊！ “这很正常。”谢祁抬手刮了下她绯红的耳垂，哑声道，“我也会想碰你。” 这个夏天太热了。 他的手指像一根火柴，把姜思宇给点着了。 她胡乱按着手里的遥控器，笨拙地解释：“我不是想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就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同时又移不开眼。 这句她没说。 谢祁像是想起什么，颔首笑了声。 上辈子姜警官遇害后，案子被转移到另外一个警察手里。 谢祁从他那得知，姜衡早就猜到自己有可能会遭遇不测，所以提前把搜集的线索全托付给了他，让他务必帮谢祁讨回公道，把杀害他父母的人缉拿归案。 姜衡的调查惊动了顾朋兴。他把人解决是斩草除根也是杀鸡儆猴。 作为被警告的“猴”，谢祁无视他的警告，仍然暗地里配合警察找证据。 这一做法没逃过时时刻刻监视他的顾朋兴。 某天顾朋兴带人来到别墅，他们支走他的助理和保镖，把双腿残疾的他推到二楼的恒温泳池前。 顾朋兴坐在太阳伞下，表面和气地跟他聊天。 聊了几句，站在谢祁身后的西装男突然将他连人带椅推向了泳池。 他们站在岸边冷眼看着他挣扎着往下沉。 当时的顾朋兴没想杀他，只是想吓吓他。 他想等他呼救，等他妥协，等他认错。 可等了很久，等到水面上涟漪越来越小快要接近于平静，都没等来谢祁发出求救的信号。 顾朋兴慌了，想救又不甘心。 就在他纠结之际，一道娇小的身影从室内冲出来，想也没想地跳进水里，直奔谢祁的方向。 姜思宇费尽全身力气把人拖到岸边，想把他拉上来却力不从心，她红着眼朝在岸边看戏的几人崩溃地大吼：“帮忙啊！” 一名西装男在顾朋兴的眼神示意下跟她合力把已经晕过去的谢祁搬到岸边。 姜思宇浑身湿透地跪在岸边用力按压身下人的胸膛，呼哧带喘地按压了无数下，谢祁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心一横，俯下身欲做人工呼吸。 轻微的咳嗽声响起。 姜思宇身子僵住，还没来得及退回，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她微愣过后，嘴角一点点往上扬，明明在笑，眼泪却止不住从眼角滑落，无声滴在谢祁脸上。 姜思宇慢半拍意识到两人距离太过靠近，她着急忙慌地直起身，“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撑在他胸口的那只手突然被攥住往下一拉，姜思宇身子失去支撑直往下跌。 她的唇恰好印在他喉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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