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宇再有意识时,感觉有人在帮她擦手。 她手指动了动,帮她擦手的人便停下动作。 接踵而来的是一道激动的叫唤声:“医生!医生快来,她动了,她刚刚动了!” 是妈妈的声音! 她在做梦吗? 姜思宇浑身无力,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她听见妈妈跑到门口,又碎碎念地跑回来,“啊,对,我应该按铃,应该按铃。” 没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姜思宇眼皮被迫掀开,她看见妈妈用充满期待又紧张的语气跟白大褂反映她的情况:“我刚帮她擦手的时候,她手动了下,是不是要醒了啊。” 姜思宇不忍看妈妈着急,意识冲破那层模糊的束缚,操控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妈妈。” 声音又轻又细。 医生没听见,姜妈妈却听见了,“哎,哎,小盼醒了啊。”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俯身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疼吗?” 冲破那层束缚后,全身的力气也随之回归。 姜思宇睁开眼,跟姜妈妈来了个四目相对。 “妈妈。”她又叫了声,嘴角一点点往上扬。 真好,又见到妈妈了。 姜妈妈顷刻间红了眼眶,“哎。” 她应了声就不再开口,而是捧着姜思宇的脸把她眼角的泪擦掉。 无比真实清晰的触感让姜思宇一愣。 不是做梦吗? 她穿回来了? 姜思宇视线在屋内环绕一圈,单独的VIP病房,看不出什么。 她慢半拍抬起手,腕带上赫然印着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标志。 ……真的回来了。 姜思宇还没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就被带去做各项检查。 重新回到病房,她见到了闻讯赶过来的老爸。 “爸爸。”姜思宇冲他甜甜地笑。 “睡够了?”姜衡的语气跟小时候见到她放学回来,抬头说的那句“放学了”一样。 所有情绪全藏在那只拎着炒年糕、略显发抖的手上,“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姜思宇:“谢谢老爸。” 递过来的炒年糕却被中途劫走,父女俩同时看向停下忙前忙后的姜妈妈。 后者瞪了一眼姜衡,“她才刚醒,你就给她吃这个?人家医生都说了,这几天尽量以汤粥为主。” 姜衡耸耸肩,上前拍了拍姜思宇的脑袋,“那就过几天再吃。” 姜思宇乖巧地应了声“好”。 说实话,她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姜衡被支配回家给她熬粥,姜妈妈坐下来帮她捏腿,“这么久没活动,腿脚肯定没什么力气,过两天就好了。” 姜思宇才想起来问:“我昏迷多久了?” “两个多月。”姜妈妈轻描淡写地道,“快三个月了。” 正好跟她穿到书里的时间吻合。 怪不得妈妈都瘦了。 不知道他们这两个多月怎么过来的。 得多煎熬啊! 姜思宇倾身抱住了妈妈,把脸埋在她肩头。 视线触及妈妈头上那几缕不知何时长出来的白发时,眼眶一热,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姜妈妈把手从她大腿上拿开,改环住她,像抱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肩膀上传来的湿热灼得姜妈妈心口发烫,“醒来就好,不哭了啊。” “没事,就是觉得……”姜思宇在她肩膀上蹭蹭,“想你们了。” 她的目光落在被遗弃在茶几上的炒年糕上。 穿书这段时间的记忆如同放电影般一帧帧在脑子里快速闪过。 最后停留在谢祁站在马路对面,笑着对她说“好”的画面。 姜思宇眼泪流得更凶了。 也想他了。 昏迷这么久,身体还处在一个很虚弱的状态,姜思宇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色已晚。 姜妈妈帮她把床摇起来,把姜衡熬的粥放在床桌上,“还热着呢,喝点。” 姜思宇搅着碗里的粥,随口问:“我爸呢?” “回局里了。”姜妈妈眼睛都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 “妈。”姜思宇下巴往虚空中抬了抬,“你怎么给我住VIP病房啊,很贵吧?” 姜妈妈脸垮下来,“有人出钱。” 姜思宇抬起眼皮,“谁啊。” “你被车撞了你不记得了?”姜妈妈起身给她拿来纸巾。 姜思宇扯过一张擦了擦嘴角,“记得。” 她恍然哦了声,“是那个撞我的人出钱对吧?” 姜妈妈嗯了声。 姜思宇对上次被车撞的印象不太深了。 身体只记得昨天那刻骨铭心的痛,她甚至都没看见那辆车,耳边回荡的只有谢祁的声音。 他叫她让开。 姜思宇第一次听他那么大声讲话,完全失去了以往的云淡风轻。 又想到他了。 姜思宇吞下口里的粥,连同酸涩一起咽了下去。 粥喝到一半,病房闯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是她的室友兼闺蜜谭雅琴,姜思宇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了个满怀,“你总算醒了。” 谭雅琴抱了下又将她推开,“怎么样?没哪里不舒服吧?” “怎么不说话啊?”她想到某个原因,视线一点点转向姜妈妈,小声问,“她……失忆了?” “……” 你倒是给人说话的机会啊! 姜思宇把肩膀从她手中挣脱出来,“你六级过了没?记得把报名费转给我,我帮你交的。” “……没去。”谭雅琴开心地坐在床边,“你生死未卜,我哪还有心思考试啊。” 姜妈妈失笑着走了出去,把空间让给年轻人。 姜思宇余光瞟到站在床尾的另一个人,凑过去悄悄问谭雅琴,“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谭雅琴也跟着压低声音:“这次他还真得来。” 姜思宇不解:“怎么了?” 谭雅琴仰头看向关景,后者摸了摸鼻子,不再在地开口:“姜思宇,对不起。” 姜思宇一脸懵地扭头:“啊?” 谭雅琴适时插进来解了她的惑:“就是他撞的你。” “什么?”姜思宇下意识问,“你为什么要撞我?” “我不是故意的。”关景一米八的大个子,平时在学校恣意张扬,此时却像个小媳妇一样扭捏,“我当时见到你太激动了,把油门当成刹车了。” “……”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姜思宇一言难尽地张了张嘴,“你可真牛。” 这不是在书中,周围没有那么多不怀好意的人。 何况关景这个人虽然平时有点不着调,心眼却不坏。 姜思宇很快接受了这个离谱的意外。 六月中旬,正值盛夏。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确定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后,姜思宇终于迎来出院。 离放暑假还有不到半个月,她干脆续了半个月假。 昏迷太久,人体各项机能要慢慢恢复,包括瘦下来的体重。 姜妈妈把大部分工作交给了下面的送货司机,每天守着她给她炖各种汤膳。 这天,她在家里包粽子,姜思宇走过来帮忙,“怎么包这么多?” “晚点我送些去机场。”姜妈妈说。 姜思宇失笑:“又送给北航的老板啊?” “不然呢。”姜妈妈睨她一眼,“他可是你妈妈的救命恩人。” “真正救你命的可不是他。” 姜思宇15岁那年,碰到了一个自称是受过她爸爸帮助的贵人。 那人给了姜妈妈一张名片,让她去找北航招商部经理。 正处在事业低谷期的妈妈一下子拿到个大单。 签合同之前,北航提出一个要求,让姜妈妈到指定医院做一个详细体检。 具体详细到什么程度呢? 连肠镜胃镜、癌症筛查都要做。 姜妈妈也就是在那次体检中检查出了早期直肠癌。 听到癌症两个字,全家人都崩溃了。 好在医生说目前尚处在早期,癌细胞还没发生转移,手术治愈的可能性极大。再晚两年可就不一定了。 姜妈妈拿到体检结果,以为航空公司不会再跟她签合同,结果对方非但没终止合作还费心帮她安排手术。 手术成功后,姜妈妈一出院就提着礼品上门感谢北航招商部经理。后者拒不接收,说是他们老板的意思。 东西都带过去了,姜妈妈便让他帮忙带给他们老板。 再后来,姜妈妈又送了两次不算贵重但胜在用心的礼品。 作为快递员的招商部经理传达他们老板的话,让她以后别再送了,他也是帮一个朋友的忙。 这个朋友是谁可想而知。 只是她们再也没碰见过那个年轻人。 姜妈妈此后几年便没再去打扰。 直到去年,她带了点自己包的粽子送去机场给几个经常打交道的员工,正好碰到了等客户的招商部经理。 姜妈妈拿了一部分给他,没曾想他转头给了他老板。 后来一次碰面,招商部经理笑着说了句:“我们老板说粽子挺好吃。” 姜妈妈把他随口的话当了真。 从那之后便开始送粽子。 下午姜妈妈拎着粽子出了门。姜思宇一个人在家待得无聊,突发奇想来到了宿舍。 在床上补觉的谭雅琴听到动静坐起身,“你怎么来啦?” “我来找本书。”姜思宇几个月没来,桌面上全摆满了别人的东西。 她找了很久没找到那本《追风》。 找到后面,她有点急了,“雅琴,你有看到我的书吗?” “你是说专业书吗?”谭雅琴从床上翻下来,“我借用过一次,不过后来还你了。” “不是。”姜思宇把桌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一本言情小说,叫《追风》。” 谭雅琴纳闷地走过来,“你有买过小说?” “有啊。”姜思宇说,“我被车撞的前一晚还看了,看到很晚。” 谭雅琴支着下颚回忆,“我怎么记得你那天很早就睡了,你说你肚子不舒服来着?” 姜思宇面色微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那天去小吃街吃了很多东西,吃杂了,有点拉肚子,一回宿舍就睡了。 那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她看书看到很晚的记忆? 谭雅琴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你刚说什么书?我问问别人拿了没。” 姜思宇回:“《追风》。” 须臾,谭雅琴抬高视线,“她们没见过。” 姜思宇彻底慌了。 书找不到。 记忆也对不上。 该不会穿书的那段经历其实是她做的一场漫长的梦吧? 谭雅琴的下一句像是在肯定她的猜测,“我怎么没有搜到叫《追风》的小说?” “搜不到吗?”姜思宇连忙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 还真没有。 只有名叫《追风》的电影和歌曲。 姜思宇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在床上躺了会,她倏地爬起来到书桌前坐下。 她拿出日记本和笔,把跟谢祁的点点滴滴记录在上面。 她怕自己忘记。 就算是一场梦,她要刻在骨子里。 怎么会是一场梦呢? 明明那么真实啊? 从那天起,姜思宇便每天宅在家里,时不时拿出日记本看一眼。 身子在姜妈妈的悉心照料下已经恢复到健康状态。 原本就很白的皮肤由于长时间没接触太阳白到发光。 姜妈妈拉她出去逛街不去,谭雅琴好几次打电话约她出去玩也不去。 7月20号,谭雅琴直接杀到她家里,“今天关景生日,晚上一起去玩。” 姜思宇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去。” “别啊,他因为撞了你跟你一样都快自闭了,他觉得你没原谅他。”谭雅琴晃着她的手臂撒娇,“去呗,就当陪我,顺便给他个台阶下。” 谭雅琴说这些其实都是借口,主要目的是劝她出门。 姜妈妈也加入劝说的行列,“你都很久没出门了,去玩呗。” 姜思宇感受到了妈妈的担心,终是答应了,“行吧。” 关景高她们一级,算应届毕业生,以前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家境好、长相优越。 听说还是一名职业赛车手。 种种身份加持,引得女孩们前仆后继。 可他偏偏看上了对他无感的姜思宇。 他跟谭雅琴是多年好友,通过她了解了姜思宇的态度,想放弃又不甘心,最终决定先从朋友做起。 可他心里从没放弃过做姜思宇男朋友的想法。 得知姜思宇晚上要来,他临时把聚会地点从酒吧改到半山露营基地。 晚餐从海鲜自助改成了烧烤。 他租了个超大的天幕,四周装饰着ins风小灯泡。 前面摆放有烧烤架,酒水桌和甜品台。 大大的草坪上,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画面很美好。 姜思宇低头烤着牛肉串,心里想的是,要是谢祁在就好了。 他应该会端杯酒陪在她身边看她吃。 也许不会,毕竟他不喜欢这些味道。 “喂,已经烤焦了。”谭雅琴伸手过来帮她翻了个边,“想什么呢?” “想喜欢的人。”姜思宇脱口而出。 谭雅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姜思宇就当她听错了,“我说我想——” 说到一半的话在看到远处走过来的人时戛然而止。 谭雅琴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黑色T恤、一看就不好接近的厌世脸帅哥。 关景笑着迎上去跟他碰了下拳,“来了,谢谢捧场。” 姜思宇回过神来,腾地一下站起身,“贺嘉树!” 她声音有点大,不光是被叫到名字的人,其他人也都朝她看了过来。 静默两秒。 关景率先出声:“你认识他?” 姜思宇知道自己冲动了,她这会心跳有点快,平静不下来,“我、我听说过。” 有人立马接下话,“你是他粉丝吧,树哥前段时间还上热搜了。” 贺嘉树在不久前刚结束的国际汽联F2锦标赛中夺得分赛区冠军,这件事传到国内便引起了广泛关注。 实力和颜值并存的他一夜之间有了自己的粉丝后援会。 这么想来,姜思宇的行为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谭雅琴不动声色地把姜思宇拉坐下,“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赛车了?” “没有。”姜思宇的视线还停留在贺嘉树身上。 是她见过的那个贺嘉树没错。 只不过他看起来比上次要成熟不少,不变的是他的高冷。 从始至终只看了她一眼。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不是书中人物吗? 把贺嘉树安顿好,关景来到了姜思宇身边,没头没尾地道:“贺嘉树有喜欢的人了。” 姜思宇心思不在这,压根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跟他很熟?” “我们以前在同一支车队训练过。不过他现在在国外,我们老板几年前在国外买了一支车队,”关景补充道,“他跟我是一个老板。” 姜思宇呼吸一窒,“你说贺嘉树的老板也是你老板?” 关景拉开一罐饮料递给她,“是啊。” 一个荒唐的念头蹦进脑子,姜思宇舔了舔唇,轻声问:“你老板姓谢?” “嗯?”关景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们老板还挺低调。” “是谢祁吗?”姜思宇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很大声。 关景挑眉:“你还真知道啊。” 姜思宇看了眼四周,人和景都很鲜活,盛夏的晚风带着白天的燥热。 无比真实。 她头转向关景,认真发问:“你能带我去见见你们老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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