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车顶灯洒下来，映出姜思宇脸上的害怕和不可置信。 姜子期不是在拘留所吗？ 那这个是谁？ 难不成她一开始就猜错了？ 神秘人其实另有其人？ 谢祁扫了一眼，神色无异，“怕就不接。”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以及满不在乎的态度令姜思宇回过神来，内心升起的好奇几乎跟害怕持平。 她往谢祁边上挪了一个座位的距离，“我想听听她说什么。” 姜思宇说完接起电话并按下扩音键。 下一秒，电子合成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姜小姐，好久不见。” 姜思宇把手机拿远点，“我们见过？” 那边的人笑了几声，笑得她毛骨悚然，不自觉又往谢祁的方向挤了挤。 “姜小姐想见我吗？” 谢祁低头瞄了一眼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胳膊，视线抬高些许，在她几乎靠着他肩膀的脸上停留一秒。 姜思宇对他的视线浑然不察，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通话上。 她抿了抿唇，如实道：“还是算了吧。” 神秘人笑着说：“姜小姐真有趣，可惜眼光不怎么好。” 声音糅杂了好几种音色，雌雄难变，怪可怕的，姜思宇才不想跟他打太极，“你想说什么就说直说吧。” 那人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神秘效果，始终笑得很愉悦，“姜小姐最近好像跟谢祁走得挺近。” 姜思宇猛地仰头看向谢祁，震惊的目光好似在说：他怎么知道？ 谢祁抽出被挤出去的胳膊，搭在后座上，看上去像是把姜思宇圈在了怀里，实际上是虚搭着，没落下半分重量。 他手腕耷下来，指尖触到她散在肩头的发丝，有一种想勾起来绕在指尖把玩的冲动。 察觉姜思宇还在看她，谢祁手动把她脑袋按了回去。 借由这个动作告诉她，没什么好慌的。 姜思宇敛了敛神，回：“那又怎么样？你上次根本就是在骗我。” “杀你爷爷的人既然有了替死鬼，这件事我就不多说了。”神秘人说，“但是他想夺你们家公司是事实，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答应做你助理？”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选他当助理？”姜思宇抢回主动权，“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上他了？” 神秘人呼吸明显顿了下，“难道不是？” “我只不过是利用他而已。”姜思宇被谢祁身上的气息萦绕，害怕奇迹般消失，她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不少，“既然你对我这么了解就应该知道姜天也在觊觎我们家公司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故事听过吗？不对，应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被压得很低，几乎是气音。 姜思宇再次仰头，用夸张的嘴型解释：骗人的。 谢祁低头看下来，四目相对，两人气息交融。 好像靠太近了。 姜思宇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空出的手撑在座椅上，一点一点往边上挪，直到两人不再有任何接触。 电话那头的神秘人不以为然：“你以为谢祁这么好骗？” “我自有妙计。”生病刚好，又在外面跑了半天，身体发出疲惫的信号，姜思宇打了个哈欠，“你要是想提醒我这个，那谢谢了，不需要。” “你太不了解谢祁了，他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神秘人意有所指地问，“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又来？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姜思宇问出了盘旋在脑子里很久的问题，“你是不是跟谢祁有仇啊？” 神秘人含糊其辞：“与其说跟他有仇不如说我想帮你。” 姜思宇象征性笑了几声，“你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神秘人悠悠提醒：“姜小姐，自作聪明小心作茧自缚。” “那是我的事。”姜思宇不想跟他说下去了，“你要想对付谢祁，就大大方方出手，犯不着这样暗着来。不过我猜你应该没跟他产生过正面冲突，不然你也不会想方设法骗我。我要真信了你的话 ，也只能给他使些绊子，毁不了他，顶多让他不好过。我就纳了闷了，他不好过你就开心了？你是嫉妒他还是心里变态啊？” 姜思宇讲到后面有些收不住，连谢祁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示意她停下都没注意，直到那只手加大力道，压得她有点疼。 姜思宇“嘶”了声，缩回肩膀，有点恼地看过去。 谢祁手松开，被她瞪没了脾气。 神秘人不怒反笑：“姜小姐这么维护他？” 姜思宇听完才明白过来谢祁的用意。 她前面跟他撇清关系的话跟后面的话自相矛盾，相当于前功尽弃。 她心虚地去瞄谢祁。 后者不再看她，他碎发下的眉眼疏懒，手有一搭没一搭转着手机。 浑身写着四个字：懒得管你。 “……”姜思宇试图力挽狂澜，“我现在护着他，是因为他对我还有用。” 前面传来开门声，司机匆匆坐上车，“不好意思小姜总，路上堵车。” 姜思宇趁机结束通话：“我司机来接我了，挂了。” 车子安静地开上路，姜思宇不时瞟一眼另一侧的谢祁。 毋庸置疑，神秘人的目标是他。 就像她在电话里分析的那般，对方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只想让他不好过。 会是谁呢？ 谢祁跟上次一样，没有多问一句，仿佛事不关己。 姜思宇搞不懂他是不把人回事还是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懒得聊。 难道是大背头？！ 或者是大背头背后的“工具”？ 会是那个人吗？ 谢祁明明低头在回邮件，边上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想问什么？” 眼看快要到达她住的酒店。 姜思宇清了清嗓子，悄声问：“就是……你有没有那种恨不得把他……”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的人。” 谢祁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她脸上，“就算有，我也不会自己动手。” “那可不一定。”姜思宇煞有其事地说，“说不定你哪天被人激怒，冲动一下就把人给解决了。” “冲动？”谢祁声线轻慢，“那是你，不是我。” 姜思宇吞下那句“你还是不了解你自己”，继续问：“那就是有？” 谢祁往窗外瞥了一眼，“到了。” 话落的下一秒车子停下来。 姜思宇噢了声，慢吞吞地开门下车。 抬头的一瞬间，面对是同样走下车的谢祁。 姜思宇眼睛一亮，“你下来干嘛？” “太晚了，住酒店。”谢祁从小寄人篱下，善于察言观色。 以前多用来自保，针对那些对他不利的人。而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通常选择无视。 姜思宇下车前那短暂的一秒落寞，他好像没办法忽视。 还没想清楚原因，手已经拉开车门。 行动赶在了意识前面替他做了决定。 在姜思宇的建议下，谢祁的房间开在她隔壁。 两人搭乘电梯来到相应楼层，姜思宇站在房间门口打开门，进门之前身子微微往后仰，不死心地问：“你就不担心神秘人伤害你吗？” 她遗传了妈妈的护短，内心觉得谢祁恨一个人，肯定是对方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说没有，证明这件事可能还没发生。 姜思宇想让他留个心眼。 谢祁推开门，侧目看向她，“你应该担心你自己。” 说完迈脚走进去，一句“晚安”在门合上的前一秒从里面流出来。 她一点都不担心会被连累，想着反正天塌了有谢祁顶着。 姜思宇洗去一身疲惫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谢祁住隔壁的原因，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不像前两天晚上一样会自动浮现文哲朝她扑来的场景。 取而代之的是在车上两人靠得很近、气息交融的画面。 令人面红心跳的画面伴随着她入梦。 梦里的身体和脸变成姜思宇本人，画面由静态变成动态。 车上的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四目相望。谢祁身子缓缓前倾，交融的气息越来越灼热。 姜思宇两手手指紧紧揪在一起，眼睫微颤，屏住呼吸。 面前的脸放到最大，他偏头，两人鼻尖错开。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见她没反应过来，对方又凑近轻轻碰了下唇角，“呼吸。” 声音又低又哑。 姜思宇像个濒临溺水的人，突然醒过来，大口呼吸。 眼睛适应黑暗后，她发现自己两手紧紧揪着床单，抬手往唇边摸了下，摸到一抹微微上翘的弧度。 姜思宇神情微愣，紧接着把脸埋在被子里，恨铁不成钢地想：那可是你的初吻！！！初吻啊！你应该把他推开！你在高兴什么！你说你在高兴什么？！ ———— 元旦假期结束，姜思宇投入紧张的期末冲刺中。 她没去关注文哲的下场，也没人来找她打听此事，虽然那晚的记忆还是偶尔会在脑子里闪现，但很明显，害怕的感觉在慢慢淡去。 总有一天会随着记忆消失不见。 可有一些记忆就算淡忘了，也会有人用另外一种方式提醒你。 元月六号，周五。 姜思宇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有两条来自胡青青的微信：【真的吗真的吗？】 第二条是一张江城大学论坛截图。 标题特别吸引眼球：惊！计算机系帅哥交换生也难逃隔壁舞院海王大小姐的魔爪！ 一楼是照片：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她和谢祁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相视而立。 周围的喧闹成了虚化背景。 很有氛围感的一张照片，多看几秒，豪门大小姐和贵公子的倾城热恋便跃然脑海。 下面还截了几条跟帖： ——有一说一，姜思雨的颜真的抗打。她一淡颜系美女，以前怎么老想不通画浓妆？ ——果然男人都喜欢主动且好看的女生，不在乎人品。 姜思宇轻扯了下嘴角，点开对话框，回过去一条消息：【这张照片能单我发吗？】 胡青青：【……】 胡青青：【图片jp.】 胡青青：【你真泡到谢祁了？！】 姜思宇点开那张高清图，认真欣赏两人的盛世美颜。 难怪别人会误会。 她看向谢祁的眼里是全然的信赖，谢祁眼中没有往常的淡漠疏离，借用论坛某同学的说法：里面包含了千言万语。 实际上只有两个字：走吧。 拍摄者抓拍的是谢祁示意她往门口走的那一瞬间。 姜思宇长按照片点击保存，然后回复：【没啊。】 她的意思是根本没这回事。 而胡青青理解的是还没追到手，于是给她创造机会：【来景园不？谢祁也在。】 接踵而来的是一条视频。 灯光暧昧的包厢内，一群人围坐在一张椭圆形茶几前玩掷骰子游戏。 镜头对准的是坐在角落的谢祁，他左手捏着烟搭在膝盖上，右手漫不经心地晃着色盅。 帅哥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帅而不自知，一种是知道自己帅，会在有异性的场合刻意散发魅力。 谢祁哪种都不是。 他大概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他不在乎这些，压根没当回事。 就是那股不经意，最为勾人。 梦里的画面再一次跃然脑海。 姜思宇在心里安慰自己，面对这样的人，很难把他推开吧？ 谢祁边上是周文，姜思宇见到他立马叉掉视频，回复：【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姜思宇回完消息给自己泡了一桶方面便。 等吃的间隙，再一次收到胡青青的消息：【谢祁是你助理？】 琉璃雨：【你怎么知道？】 胡青青：【他自己说的。】 姜思宇对谢祁的坦白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不知道别人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会怎么想他。 她还挺好奇。 景园是江大附近一家私人会所，周文一帮人是这的常客。 今天周文生日，一伙人下了课就聚集在这里。 打桌球的时候，一妹子逛论坛发现那条帖子，笑着跟在场的当事人求证。 得到一个模糊又令人费解的答案：“她是我老板。” 姜思宇当挂名总经理的事，他们有所耳闻。 助理一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跟谢祁关系最好的周文问出了他们的疑惑：“你怎么会去给她当助理？” “她来找我，我答应了。”谢祁波澜不惊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表情，很容易让人产生自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那次悬崖事件，虽说有目击证人，但毕竟隔着一段距离。 当事人的说辞很容易推翻他们的“眼见为实”，最后流传的版本是，谢祁欣赏夕阳时不慎踩空，姜思宇伸手去拉却没拉住。 前几天谢祁当着他们的面被人叫走，他们以为谢祁是为了报伸手之恩。 没曾想两人成了工作伙伴。 姜思宇的这一行为没人觉得奇怪，都默认她是想泡谢祁。 谢祁会答应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他怎么会甘愿去当助理？ 谢祁并非沉迷声色犬马之人，他的格局跟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们经常会看见社会上的人来找谢祁，那些人对他很敬重。 像是对待领导。 有人了解后得知谢祁在跟人合伙创业，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不止一家公司。 他的野心无关风月。 那图的是什么呢？ 姜思雨这个人除了姿色还有什么？ 无非是年达集团！ 周文几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迅速发酵。 他们一方面抱着落井下石的心态期待姜思雨踢铁板，一方面庆幸自己没得罪过谢祁。 胡青青从男朋友那听完他们的分析，默默掏出手机给姜思宇提了个醒。 姜思宇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跟谢祁聊天。 她把两人在论坛上的“绯闻”以及照片发过去，【你看到了吗？】 Lain：【嗯，拍得不错。】 姜思宇笑，【我也觉得。】 胡青青的消息跳了出来：【谢祁跟你的那些前男友不一样，最好别去招惹，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字里行间透出的关心令姜思宇感觉意外又感动。 替原主感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她说真心话。 琉璃雨：【谢谢，我们真的是正正经经的上下属关系。】 胡青青回了串省略号，明显不信。 姜思宇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便放弃。 她重新点开跟谢祁的微信对话框，心思微动。 姜思宇稍作思虑，发过去一条：【我招惹你了吗？】 没过几秒，谢祁的电话打了过来。 “什么意思？” “就是……”打电话没有发短信来的有勇气，姜思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语气有点弱，“刚刚有朋友提醒我让我别去招惹你，我在想我到底有没有招惹你啊。” 电话里默了一瞬。 然后传来谢祁轻轻慢慢的语调：“你问的哪种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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