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序轻轻摸过墓碑,寒意蔓入每一寸神经,赤红的玫瑰花在心中发芽,妖艳而灼痛。 她将手中的雏菊花放在墓碑前,自己则蜷缩一团,靠在墓碑旁。 她最终还是没等程沉,在赵姨的帮助下偷偷翻墙出程宅。 林时序打小就很少见到父亲,在影响中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母亲比较严厉,脾气有些暴躁,但与她的关系也算得上融洽,他们很重视对林时序的教育,从不溺爱她。 对十二岁的林时序,她对父母只谈得上尊敬,却谈不上喜欢,但她现在很需要情感寄托,她只能想到自己的父母。 寒冬入骨,林时序曲着身子,脸上风干的泪水黏糊糊得让林时序十分难受,也许是一路奔波劳累,睡意拉扯她的思绪。 “怎么样了?” “她的梦境遭到邪念……我们还是出去说,别吵到孩子休息。” 林时序意识渐渐清醒,耳边响起有节奏的滴滴声,扰得她心燥,用力撑开眼皮,浑身使不上劲,五感慢慢恢复,鼻子里充斥着令她作呕的消毒水味。 她用手肘努力撑起上半身,张望四周确认这是医院,张了张口才发现自己喉咙燥得说不出话。正打算下床,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你再乱动,殡仪馆里就有你的位置。” 林时序抬眸看去,仔细在脑海中寻找记忆,说话的人是肖顾宥,林时序端详他的容貌,五官似乎还未张开,清冷中带着一股孩子气,鼻梁高挺,双眸似凤眼,多情而俏媚。 她现下也没力气逃跑,只好乖乖躺回床上,用被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头。 林时序又听到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似乎又有人进来了,程沉见此气笑道:“别捂了,这不是医院。” “那这是哪?”林时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声音嘶哑得快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程沉用力摁她眉头,嗓音略微严肃:“你先说你为什么翻墙,我不是叫你等我吗?” 她方才一直盯着程沉,这时才发现站在程沉后的林珏,一如往常心静如水,脸色温和,没有一丝严厉,站在那就像白色木芙蓉,远观不可玷污。 林时序垂下眼睑,不愿直视程沉:“这是我的事。” 程沉并不介意她的回答,反而用力揉一下她的头,尝试放缓嗓音:“你在医院里再待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林时序猛地抬头看向程沉,眼底一片暗沉,仿佛是在问,哪个家,又好像在告诉他,我没有家。 程沉言毕,转身朝林珏点点头,便拉着十二岁的肖顾宥出了房门。 林珏俯视她,盯得林时序发慌,她也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和林珏撒娇,先不说她不会撒娇,而且林珏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死活,林时序只是歪着头看着林珏,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下一秒就想弃床而逃。 林珏动人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寒光,这是林珏第一次喊她名字:“林时序,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元安二十七年二月初 林时序躺在医院的几日里,都赵姨来照顾她,赵姨剥着手中沃柑,想着说些有趣话逗这孩子笑,打从这孩子进入程宅,她就没见过这孩子笑过:“林小姐,隔壁的宋家夫人最近生了个大胖小子,白胖胖的,肉嘟嘟的。” 林时序只是点点头,没做任何声响,赵姨又继续劝道:“其实大少爷很关心你,在你躺着床上那四天里,都是大少爷不分昼夜地照顾你。你今日就出院了,回去要好好和大少爷道谢。” 她依旧点头回答赵姨的话,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洒了一层暖意在云层上,云朵潇洒地躺在空中,一粒粒暖意顺着云朵滑落人间。 程沉悄声打开病房门,林时序与他视线相撞,他眼里充满笑意:“我们一起回家吧。” 元安二十七年八月上旬 转眼六个月过去了,林时序也打从出院后,林时序和程沉的关系愈加亲密,程沉时不时还调侃她没大没小叫他全名,也是自从那之后,林时序再也没见过林珏,仿佛已经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 林时序刚睡醒,便有人来敲门,打开门是程沉,他看着睡眼朦胧的林时序,忍不住轻笑道:“接下来半个月程宅会来很多客人,你不要随便乱跑。” 林时序丢下“知道了”三个字,便给程沉来了道闭门羹。 程沉说的没错,正在睡回笼觉的林时序也听见不远处的嬉闹声,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眼下没有程沉盯着她,她便想着再次翻墙出程宅。 刚走到围墙旁,便瞧见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女,笑盈盈地朝她跑来,边跑边气喘吁吁道:“你好,请问你见过林珏吗?” 林时序神色不改道:“没有。” 她撇撇嘴,略显失落道:“好吧。”少女又转移话题,“那你在干什么呢?” 林时序的语调不温不冷:“翻墙,你要一起吗?” “那很危险啊,不如……我带你去玩更好玩的。”说完,也不顾林时序愿不愿意,直接拉起她的手奔跑着。 一路上,林时序也不敢挣脱她的手,看她着装一袭石榴裙,马尾上别着橘红色蝴蝶结。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再瞧这细如玉笋的手指,伤着了可不好办。 绕过几个游廊,她终于停了下来,林时序微微喘着气,看清眼前之景,一片宽阔的绿草地,是娱乐的好场所,没想到程宅竟还有这处。 少女歇歇气,又笑盈盈道:“你等等,我再去拉人。”话音一落,也不等林时序回答,她又跑走了。 真是奇奇怪怪的人,林时序正打算乘机逃跑,她记忆算不上好,再加上这程宅又大,早已忘记回去的路,却恰好瞧见躺在沿廊上的肖顾宥。 林时序朝他走去,他似乎察觉到了她,也朝林时序看过来,他挺起腰板,不急不徐道:“程沉呢?” 林时序顿时语塞,怎么老有人找她寻人,语无波澜道:“不知道。” 肖顾宥也不恼,声音提高:“也对,你整日闷在那屋内,怎么可能会知道。” 林时序也好生奇怪,她与肖顾宥明明无冤无仇,但肖顾宥偏偏会无意针对她,而程沉在这几个月内一直试图调整他俩的关系,但最后都是徒劳无功。 肖顾宥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转而让语调试图温和:“你一直直走,看见一座绿瓦房,再右转直走约五十米,再左转直走约三十米,最后再右转直走便到竹宛。” 林时序点头道谢,正转身要走,却瞧见不远处来了一堆人,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肖顾宥,而肖顾宥只是轻笑道:“看来,你是走不了。” 林时序隐约听见对面有人喊道:“她也是引梦官吗?” 引梦官是什么东西,不过大部分都是林时序不认识的人,这群人里倒是有程沉和程启风还有林珏,对了,最旁边还有程山梦,程山梦旁边站着的是刚刚拉她的少女。 少女朝她挥挥手,大声喊道:“你们快过来。” 肖顾宥朝林时序挑眉,有点轻蔑的语气:“你怕?胆小鬼。” 林时序懒洋洋道:“你也不是一样。”她也不管肖顾宥听不听得懂这句话,便不紧不慢地迈步朝少女走去。 刚看清少女的脸,手便被她紧紧拉着,林时序手指蜷了蜷,耐着性子任她拉,少女把脸凑到她面前,笑意充满双眼:“我们玩踢毽子好不好?” 林时序忽视少女身后对她挤眉弄眼的程沉,嘴唇微微上扬:“不好。” 少女娇声娇气,眨眨眼睛道:“可是你很擅长踢毽子啊?” 林时序不解:“我哪擅长了?” “你会翻墙啊,这就可以说明你的脚很灵活啊。”她话音一落,引起身后一群人的笑意,也不知是在笑少女天真的话语,还是在笑林时序居人篱下,要想外出只能爬墙,或者二者兼之。 林时序神色冷了下来,挣脱少女的手,她并不想反驳:“我不想玩。” 少女努努嘴:“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几乎都紧绷神经,林时序住在程宅或许早已人尽皆知,接下就等林时序介绍自己的名字,是叫林时序呢,还是程禧乐呢。 林时序抬头看向程沉,他依旧朝自己挤眉弄眼,不过林时序并不会与他读心术,也不知他想传达什么。 再看向程浦,他朝林时序点点,似乎在告诉她,怎么说都可以,我会帮你圆回来的。 最后看向林珏,不管在哪,他的气质都是独一无二,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能看见他,林时序与他视线相撞,他眼里不含半点温度,但转而看向少女时,眼中却尚存一丝暖意。 少女见林时序垂眸久久不答话,便先自顾自道:“那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林怀冬,怀念的怀,冬日的冬,你呢?” 林时序缓缓抬眸看向林怀冬,手指紧紧掐着手心,双眸的情愫一丝丝褪去:“程禧乐,福禄寿禧的禧,平安喜乐的乐。” 林怀冬笑道:“你的名字真好听呢。” 林时序惘然道:“谢谢……”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林时序这个名字。 她本可以大胆承认自己叫林时序,但她没有,她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人生,也没资格选择自己的名字,林怀冬身后是整个林家,而她转过身时,只有程沉和程浦,不过这也足够了。 林怀冬又凑近程禧乐,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听得见:“你的眼睛好像小珏叔叔。” 程禧乐面无表情戳穿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他,你也不必来试探我。” 怀冬眼底闪了闪,有点意外程禧乐的话,原本扬着的嘴唇慢慢弯了下去,语调中有些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最后,还是程浦出场为程禧乐解围,程禧乐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竹宛,一路上恍恍惚惚,好像肖顾宥还一脸不争气地对她说:“怎么不说姓林啊,程家是不收胆小鬼的。” 程禧乐也不怪他们,十二三岁的年纪,总是不能把自己的情愫藏得很好,导致会不小心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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