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辛抱着杜绯云，小声说：“小云我没有关系，算了吧，我们收了明天再来。” “这样才对。”鬼差站开了两步，“行商只有三个小时，也就是一个半时辰，多一分钟都不行，通通给我收了！小云你不明白我们的规矩，我不怪你，唐拾你想干什么？我有调令，谁敢阻拦我立刻调一队鬼差来，所以最好不要动手，一旦动手吃亏的就是你们。” 杜绯云指着被烫伤跳到河里的鬼，冷笑道：“打伤人是你的规矩吗？” 鬼差呵呵笑，枯槁的脸上露出：“杜绯云，地府不比人界，没那么容易死的，个个都有阴寿，喏，你看，他从水里爬上来了。” 那个鬼魂浑身滴着水，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落水鬼。 杜绯云都气笑了，她学着鬼差的动作，敲了敲桌子。 “后边的奶茶小工，我看见你在偷吃小料了。轮到你上场了。” 蹲在桌后的奶茶小工起身，正是换过衣服的李俏。 - 几个小时以前，鄷都大帝李俏微服私访。领导便衣视察，结果发髻都被挤歪。然而看到地府的热闹景象，鬼魂们少有的开心，更重要的是功德塔上的数字更好看了，李俏心满意足了。 她过来排队买了一杯奶茶，喝完以后她得这一趟也差不多了，于是过来打下手，美其名曰是当小工，实际上…… “大帝，帮忙添一勺糖。”谷辛忙得都腾不出手，忽然一顿，“大帝，你在偷吃对吧！” “没有。”李俏嘴角沾着一点花蕊脆脆的碎末末，冷静地回答。 “你不要都吃光了！”谷辛一点也不怕她，“要不够用了！” “说了没吃。”李俏不怒自威，“是你准备得太少了。” 谷辛最后认输了：“好吧。” 反正不用发工资，盯紧一点吃也吃不了多少，但是这么回事啊，大帝你爱吃零嘴吗你是个假的吧。 人实在太多她煮奶茶忙得头晕眼花，一时都忘了盯，光看着锅里的奶茶了，直到鬼差催着收摊，杜绯云过来把李俏拖出来，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救星。 李俏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谷辛立刻递了手绢过去，李俏擦了嘴，说：“谢了，晚点还给你。” 她一身判官服，鬼面推到头上，看起来像是个要下班的判官。 要是这时候秦广王在场，还是能认得出来这位是鄷都大帝，可是这位只是一个普通行走的鬼差，上司秦广王资历老，位置也稳，除了述职也不怎么跟大帝见面，更别提带着手下去见了。所以下层的鬼差多数没见过大帝，只认识品级和衣服，只敬罗衫不敬人，这李俏换了个衣服，就完全不认识了。 鬼差看着这奶茶小工站起来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忍不住倒退了两步，说：“想干什么？想打架吗？给我坐下！” 李俏觉得站得也累，于是坐在了凳子上，又指了指自己旁边，让杜绯云也坐，跟她解释道：“我本来想看看事情发展能到哪一步，没想到被你揪出来了。这位鬼差，把令牌拿出来看看。” “你谁啊？凭什么让我拿出来？”鬼差反问道。 李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又怂了。 慑于气势，鬼差只好掏出令牌往李俏面前一送，提高音量说：“看清了啊！” 杜绯云盯着那块黑黝黝的牌子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问李俏：“是真的？” 李俏点点头。 “阴沉金丝楠，是真令牌。” “哟？我还小看你了，还真认识啊。”鬼差一脸吃惊，把令牌又别回腰上，“既然知道了，还不跪拜？” 呵，还跪拜啊。 杜绯云扬起眉，说：“地府还要三跪九叩的时代啊？” “旧习俗，想拜就拜。”李俏解释道，“但是强迫鬼跪拜这个是作风问题了。” 旁边已经有排队的鬼魂跪了下去，李俏朝后靠在椅背上，随意地说：“你说批文，这个我没听说过。这个一天只能营业一个半时辰的批文，拿出来看看。” “没有！”鬼差吼道，“你算哪根葱，批文也是你看的？我奉的是口谕。” 李俏脸一沉，瞬间黑得像锅底。 她都坐到了地府一把手的位置，都没有弄过什么口谕，秦广王这蹬鼻子上眼的，竟然到跳到她面前来说什么口谕。 微服私访的后果，就是地府中层和基层要抓整改。 谷辛端上了一碗加了奶盖的小料，上头撒了花蕊脆脆，又招呼唐拾，四个人吃了起来。 “口谕没有用。”李俏板着脸，“四年一届，大官小官，不知道能出多少口谕了，让你家大人收敛点。” 蛮横鬼差的脸都绿了，有点想过来掀桌，但是又觉得那个高大的女鬼比他高了一级，颤抖着手打开通讯器。 “兄弟们，有四个女鬼抗命，过来收拾她们！” 通讯器里传来声音：“兄弟，几个女鬼你还要叫人，丢人不丢人呐？” 蛮横鬼差赔笑，虽然对方看不见也不自觉地卑躬屈膝，偷瞄了这边一眼，说：“四个都长得很好看，其中有一个还是杜绯云，看上去都特么的单身嘿嘿嘿。” 通讯器对面发出的嗷嗷声这边都听见了，很快便瞬移了过来， 李俏也打开通讯器，接通了秦广王，关了声音让他单方面看着。谷辛躲到了杜绯云身后，杜绯云抱着李俏的通讯器，稍稍偏转，进行实时直播。 视频里的黑脸长胡子大汉秦广王刚下班，穿着一件白背心拿着个搪瓷缸子，满脸阴沉地看着这边。 二大三小五个鬼差走到桌前，最大的那个鬼差穿的衣服不太一样，有明显的暗纹与红金的滚边，看起来职位最高，他走到桌前，两手重铠对着桌子猛地一砸，那拳头擦着直播镜头里秦广王的脸飞过，轰的一声把他耳朵震得耳鸣，还好那层薄薄干燥的鼓膜依靠鬼气撑着没裂。 桌上立刻裂出一道缝，大号鬼差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们是钉子户？一下都清不走。” “怎么，你要强拆啊？”谷辛有人撑腰，躲在后头喊。 “批文没有，口谕是真的，代代相传。如果要抗命，我们就动手了。” “我，我们是经过鄷都大帝承认的！”谷辛开始拱火了，李俏反手拍了一下她的头，谷辛不吭声了。 站在后头那个鬼差探头道：“鄷都大帝算什么啊，秦广王说了，她不过就是一个黄毛丫头，靠改革才上位的，如果是以前，她也最多就是个鬼差啊。” 五人一起大笑起来，杜绯云看了一眼对面秦广王的脸，感觉他的脸黑里透着一股燥红，有些急眼了。 “你们可不要造谣。”李俏粉面含笑，“秦广王我是见过的，不像你们说的这样，你们是不是拿不出批文，就借着人家的名头造谣啊？” 第二个鬼差语重心长地说：“小鬼差，你经验还浅，地府改革归改革，很多职位以前的神都退了，但是也有德高望重的老鬼爷爷镇着，商人多奸，奸鬼多了，又不会二次审判，自然也有就怨气了。” 李俏皱起眉头，杜绯云凝神听着，忽然感觉到地府下方的暗潮涌动。 第一个蛮横鬼伸了个头过来，伸出长长的舌头搭在鬼差头领的肩膀上，含糊道：“把上次咱与秦广王爷爷喝酒的工作录像给调出来，他可是亲口说……”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一巴掌扇子得飞起来，打着旋飞向河里。 秦广王穿着个白色背心，抡起膀子把这不孝下属抽进了河里，面皮都涨成了紫红色，甚至鞋都只穿了一只，终于在蠢货把自己坑死之前赶到打飞了。 其他四个鬼差都愣住了，接着开始哆嗦，慢慢跪了下去。 “不准跪！”秦广王炸雷般的声音响起，“要跪就跪你们前面这位。” 他光着两条粗壮的毛腿就要跪了下去，四个鬼差立刻爬起来，说：“大人！你怎么可以跪女子，你不是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秦广王反手又是一巴掌抽飞了这个多嘴的，这个没掉进河里，长舌头挂在了树上，嗷嗷直叫。 “这位是鄷都大帝啊！” 秦广王恨铁不成钢从牙缝里挤出血泪般的话语，这话一说出口，那五个蛮横的鬼差顿时吓得发抖，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李俏以鬼力把他们拖着，淡淡地说：“地府从改革的那天起，早已经废除了一切神话系统的礼数，我现在虽然是大帝了，但是也是从鬼差做起的，不需要多礼了。” 她沉声道：“最近要开始推行地府商业计划，你既然接手了这一块，就参与进来，和杜绯云一起重新规划，以前的规定都去掉，强拆更加不可。” 秦广王只得同意，后头三个鬼差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杜绯云笑道：“既然这样，那过几日的美甲直播，就有请秦广王大人作为直播嘉宾吧，听说那天阴间微博要上了，你和我一起进行美甲直播，给大家示范一下用法。” “这，这是什么？ ”秦广王一脸惊恐，眼中带着怒色，“无商不奸，奸鬼遍地，到时候你怎么办？” “这就要靠秦广王大人推动立法了。” 李俏看着他俩，一句话也不说，想也知道是和杜绯云站在一边的，秦广王有苦说不出，怎么就当了这个出头鸟呢？都怪这些不省心的蠢货！ “不用担心。”杜绯云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也就喝喝奶茶，做做指甲，和观众互动一下而已。” 秦广王高高在上，代表着地府保守势力，算是无冕之王了，几时这么亲民？居然还要喝小孟婆熬的末等茶粉汤！ 但是自己今天被抓住了小辫子，根本抬不起头来。 “就这么决定了。”李俏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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