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很快到了出发的时间。 晚夏天气爽朗明媚，李光芒起了个大早，化了个精致的全妆，穿了一条黑色连衣裙，提着小行李箱下了楼。 一下楼，就看到张至森带着四方黑色墨镜倚在车边，静等着她下来。 李光芒过来，他快步走近她，帮着她提着手里的箱子，却又瞥见她穿着不常穿的高跟鞋。 见张至森一把夺过，李光芒也只好客气地追着他，手也紧跟着他提箱子的手，做做不好意思的样子。 “谢谢张律，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这句话，张至森已经将行李箱砰的一声放到了后备箱，顺便冷淡地说了一句：“你脚伤好了？” 莫名其妙又明知故问。 她的伤好没好，难道他不知道吗？ 放好之后，两人上了车，车内沤着热气，像两人之间不明朗的气氛那般令人难受，太阳明晃晃地打在前座，她黑色裙子泛着金色光芒。 张至森没着急启动车子，转头看了李光芒一眼，继续评论她的着装。 “你是去度假的吗？” 李光芒也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开心地解释道：“不是张律，我只是为了搭配今天的妆。” 张至森摘下黑色墨镜，盯着李光芒的脸看了又看，“你哪天的妆不是这样。” “我每天妆都不一样好吧。” 张至森不再反驳她，又扫过她的脚：“带运动鞋了没？” 李光芒这才反应过来，他一再提醒着她，他们是去工作，不是去约会，只是角度不该这样刁钻，又是质疑她穿搭，又是评价她鞋子。 “带了。”说罢，她微微侧过脚，将鞋子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嗯，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 车子从小区内驶离，张至森点开导航，她看过去，只见目的地在风城一个古色古香的县城里，从松城驱车前往风市需3个小时，而从市区前往目的地还需要3个小时。 也就是说，她要跟他在车上单独相处整整六个小时。 真是可怕。 “我们去了住在项目附近吗？”李光芒问。 “还不一定，也有可能住在项目里。” “啊，不是吧。” 路途遥远，车子逐渐驶出松城，在发热滚烫的高速路上疾驰。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渐渐地，车子由平坦地势驶入高耸山区，天气从明黄的灿烂转变为暗淡的阴郁后，张至森开口问：“听歌吗？” 李光芒困意来袭，打着哈欠说了句：“都行。” 张至森顺手打开了音乐，磁性的男声飘荡在空气中。 李光芒定耳听了听，那是伍佰老师的作品，那声音又土又温柔，像此刻他们在高速上疾驰但无言的感受，那句“想你/我闭上我的眼睛/过去/就好像一场电影……”电音质感在空气中扑朔迷离。 张至森伸手去准备切歌，他觉得李光芒这样的小姑娘对这首歌不会喜欢，况且，这首歌词太像他的心事，他不想让她知晓真意。 歌声戛然而止，李光芒从困意中醒来，听到接下来一首流行音乐，她皱了皱眉，觉得不好听。 “张律，刚刚那首歌叫什么？”她虽识得声音，但并不知晓歌名。 “黑色蒙太奇。” “哦。” 李光芒又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拿出手机，搜那首歌的名字。 忽然，车窗上落下巴掌大的雨滴。 张至森低头看了看天气，一朵黑云压在了群山上方，伴随着疾风，很快，一场夏日暴雨来临。 车子还在山区高速上行驶，他们穿过山洞与隧道，窗外暗淡与明亮交织。 车内冷气较足，随着车外突如其来的降雨，李光芒竟然打了一哆嗦，止不住地摩挲着胳膊。 正如张至森所言，穿裙子真不是一个正确决定。 “冷吗？” 张至森注意到一旁李光芒表情，他随手关掉了冷气，但禁不住车内闷，不一会儿他又打开了车窗。 耳边随之传来周围车辆驶过的轰鸣声，高强度地刺激着耳膜，他只好又关掉窗子。 随即将车后座放着的西装递给了李光芒，“不介意的话穿上。” 李光芒接过，说了声谢谢，但又不好意思穿上，只好将衣服盖在了裸露的胳膊处。 因挨得近，她能闻到西装上的清淡香气，还有独属于他的那种温暖和阳光，她突然感受到一种炙热充满了心间，冷的气息瞬间被递来的西装赶跑，两人之间微妙的尖锐也在这样关怀下被抚平了。 他又切回了那首歌，片刻之后又听见唱：“我根本不想走/我知道没结果” 她内心小声哦了一声，歌声喃喃像在诉说，在宽大西装遮盖下，她将座椅微微后靠，在雨声与歌声的交叠中进入了梦乡。 - 六个小时一晃而过，伍佰一张《让水倒流》专辑已循环几遍，车子停靠在了目的地。 一下车，李光芒整个人呆住了，虽说来之前了解过一丢丢项目情况，也对项目艰苦条件有了一定心理准备，刚看到现场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情况吓到。 项目门口挂着盛华的牌子，周围充满着施工景象，不时传来机器作业爆发的轰鸣声，穿着劳保服的工人从李光芒身旁走过，他们看着她仿佛像是在看一个异类。 雨后的热浪让空气变得又闷又潮湿，她现在恨不得钻进水里。 在原地等了片刻之后，几位人员前来接二位，将他们迎至办公室。 来人个高，性格温和儒雅，不一会有人为两位端上了茶水，并对眼前的人进行了介绍，“这位是我们总工，姓沈。” 男人坐在了一张巨大班椅里，看着张至森和李光芒，客气周到地问候着。 张至森并不想耽误时间，掏出本子和录音笔准备开始工作，没料被男人起身回绝，“这样吧，刚到你们也累了，我为两位安排好了房间，先去休息，明日里再说。” 说完起身做离开状，张至森不好再继续，只好示意李光芒收拾好东西，跟随男人去往住的地方。 酒店距离项目五公里左右，距离山不远，李光芒从车内看过去，周围只有那一座平地而起的高楼，在空旷低矮的楼房间显得有些突兀。 到了酒店楼下，男人打来电话，里面传来了随意的声音，“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到时直接办理入住，吃饭在楼下。” 李光芒挂了电话，这次她将沉重的箱子从车后座拿了出来，没有再麻烦张至森，张至森简单地背了个旅行包，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酒店。 按照流程登记，两间单人房，他们拿了房卡上楼，发现房间正好是正对着的两间。 酒店是新中式风格的，走廊装饰着中国意味的插花和写意画，干净明亮的地毯与平日里住的昏暗无光的酒店风格截然不同。 李光芒率先找到了房间，刷了房卡，张至森跟在自己身后。 她推开门后意外地觉得环境不错，氛围古色古香，顺道将箱子放在了胡桃木色的中式方椅旁，整个人先倒在床上休息。 她歪着脑袋看时间，才发现，现在还不到下午五点，正常的话，还没到下班时间。 进来的时候房门虚掩，她侧身依稀可看到张至森房内景象，装饰风格都一样，他也正低着头放着自己的东西。 李光芒这回无所事事，一天的饥饿感在这一刻觉醒了，她走至张至森门口，也不好进去，只能站在门外说话。 “张律，我们这会去吃饭吗？” 张至森正蹲在地上找东西，他没大听清李光芒说话，只好站起来对着她喊：“嗯？” “我说，我们这会能去吃饭吗？” 房间在山脚下，风声和雨声敲击声过重，淹没掉她细小如蚊的声音。 他走了过来，声音高昂：“怎么了？” 此刻他就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她小心地提着裙边，犹豫着站在原地，裙子的花边荡漾四散开，如同她现在将脚微微探进的突兀心情。 进去的话，好吗。 张至森没搭话，又转身去收拾东西。 有些尴尬，最终她决定走了进去，黑色高跟鞋轻声细语地走过地毯，就在她走进的那一刻，门啪的一声关上了，迎面而来的是嚣张的狂风。 “张律，在找什么啊？” “找插座口啊。” 李光芒站在床一边，指着不远处桌边的桌插说道，“那边的不能用吗？” “那个距离太远了，这后面又没有接口。” 李光芒看了看位置，一进门迎面的是茶台，往近走是壁挂电视，再紧挨着的是一张小桌子，桌上有很多插孔，但无奈的是，桌前并没有配备椅子，要想办公的话只能坐在距离床挺远的沙发处，将电脑放在茶几上办公。 不好的是，茶几旁并没有插座，也没有台灯。 “要不我去服务台借一个吧。” “不用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吧。” 李光芒心想，坐在这里？我坐在这里要干嘛？ “张律，我们能不能先去吃饭？”她再次重申这个话题，她坐了很长时间的车，整个人又累又烦躁。 张至森抬手看了看表，放下手中的事，答应她：“行，先去吃饭吧。” 李光芒掏出了手机，打算搜搜附近的美食，她独自依靠在桌边，整个人与平日看起来很不一样。 张至森走至她身边，他伸手想去拿她身后的旅行小包，手机在里面，没想到刚伸出手时，他的手背轻碰到了李光芒瘦弱细小的手腕。 他想快速拿到包，掩饰因为肌肤碰触带来的尴尬，没成想没把握好力度，因为包的重量又再次别到了李光芒的身体，她险些被推到。 李光芒身子快速朝右方歪过去，张至森见状，想拉住她的袖子，没想到再次抓住了她扬起的手腕。 他的手，就那样紧紧地扣在了她的腕上。 他将她拉起来，而后，过了漫长的几秒钟，才回过神放开了她的手。 他内心突然如火般炙热，而她也自觉被这火掠过。 屋外雨疏风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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