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饭店位于寺庙不远的平坦空地上,李佑先去招呼点菜,不一会儿,几人赶来落座。 李光芒坐在李佑一旁,陆昭杰与罗文坐在她对面,张至森搁在陈继宽身后,似是有意回避她,躲在她视线不直接到达的侧方。 今日里李佑的组织就是为了几人能坐在一起吃饭,一来让李光芒认识认识陈继宽,二来告诉张至森李光芒的重要性,让他不能随便对她怎样。 几人话赶话言语着,到了兴头,陈继宽这个老烟枪擦亮了火,朝着李光芒的方向翻云吐雾,转头却和张至森搭话,带着嘲讽语气:“你怎么样?生意还不错吧。” 李佑见状不悦,拉起李光芒说:“走走走,跟我去挑鱼。” 李光芒不情愿地跟着李佑往出走,她还想听听关于张至森的事呢,没听个影就被拉了出来。 张至森摆弄着桌前碗筷,用热水烫了烫,说:“生意还成。” 陈继宽冷笑,自从张至森从新诚走后,他们就再无联系,圈里都在传他们因为应真闹掰了,其实哪里是呢。 “你看你,还是那脾气。” 陆昭杰明白陈继宽说道了张至森的痛处,忙提着杯子打岔:“陈哥陈哥,你看你还想吃什么,我来点。” 李光芒没听到屋内聊天内容,随着李佑走至室外,一大片肥妹鲜嫩的鱼游来游去,等着人类的宠幸。 她指着玻璃窗里一条看着顺眼的:“呐,就这个喽。” 挑完就打算要走,却被李佑拉住:“等等再回去。” “怎么了?” “那老男人当着你的面抽烟,别吸二手烟。” 李光芒听到这理由笑了一下,没想到李佑这样细心,还称别人是老男人。 “你在背后这么说别人不好吧。” “你个小屁孩过来,哥跟你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哥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你还带我来干什么?” “我是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社会。那陈继宽吧,跟你的张至森有仇。” “啊?”他们有仇还能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再说了,什么叫“你的张至森?”她跟张至森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即便是仇人,也能坐下来把酒言欢,这就是职场。” “带着面具假惺惺呗。”她才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也不屑成为那样的人。要是她跟别人有仇,肯定是老死不相往来。 正当李光芒还想继续问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时,罗文走了过来。 李佑为两人让出交谈空间,慢悠悠地走了进去。两人与屋内人仅仅只隔着一个玻璃窗,里面人谈话表情与动作从屋外看得一清二楚。 “光芒,好了吗?挑得哪条啊?” “呐,这条,看起来就好吃。” “看起来是不错。”罗文朝李光芒指得方向看去。 空气沉默,李光芒想离开,又被罗文问住:“光芒,你今天开心吗?” 此刻的他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挺开心的。”李光芒脚轻轻抬起,透过玻璃窗看向屋内的张至森。 他面对着她,始终没有抬眼看过来。 罗文的话语继续在耳畔响起:“你哥哥给我说你要来的时候,我高兴坏了。” “是吗?” “是呀,我们应该早就认识的,没想到进了同一家律所,也是缘分。” 李光芒没将罗文的惊喜放在心上,她低头看他那双干净的黑色登山鞋,在想着心事。 “是。” 罗文有些高兴:“你也这么想的,是吗?” 没等李光芒回话,罗文打开了话匣子:“光芒,之前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噢,没关系。” 李光芒觉得很奇怪,明明眼前的人是一种昂扬积极的语气,她却在这样的语气里听到了苍白无趣的那部分,让她提不起劲。 “我们进去吧。”李光芒见屋内人眼神朝外看着,想着还是现在进去比较好。 “光芒,等等。” 罗文涨红了脸,好像是第一次说那样的话一般,他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隔着她宽大坚硬的登山服,指尖的温度传来。 她皱眉,对他这不经过同意的肢体接触有些不悦。 罗文喋喋不休:“光芒,我刚刚抽到一只好签,说我会心想事成。我想,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喜欢你,请问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如果说答应恋爱是签订民事合同,那么此时他的话就像是一种恋爱要约,奇怪,她怎么会走神想到这里。 见她不搭话,罗文紧张追问:“嗯?光芒,你愿意吗?” 他的手从手臂传至手背,从屋内看过去,像是两人在拉手。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甩开了他搭上来的手,独自进了屋,刚一落座,就接收到了张至森打量的眼神。 他们几人已经聊开了,只听见陈继宽继续说道:“至森,你不小了,也早该找个女朋友了,应真那事有我的错,但你也应该往前看。” 张至森不接茬低头吃菜,脸上藏着怒气,陆昭杰继续打着哈哈:“陈哥,不说这了,阿森明白着呢。” 李光芒拆开放在桌前的碗筷,听到他们说起应真这个名字,她聪明的脑瓜子立刻明了,这个人就是张至森的女朋友,只是那位陈继宽的语气好像在说些什么。 她凑近李佑,问个究竟:“应真是谁啊?” “张至森的未婚妻,前几年去世了。” 李光芒睁大了眼睛,眼神从张至森跟前飘过,落在远处绿油油的山上。一件沉重的事情就这样被他们以八卦的言语轻巧说了出来,仿佛早已不是秘密,早已构不成一种伤害。 她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偷偷地望了望张至森,只见他始终闷头吃菜,不喝酒也不抽烟,旁人问话也是那般冷冰冰答几句,像是走过场完成社交任务。 一小时后,他们吃完午饭。 经由饭店朝前有个岔路口,一条大道平坦宽阔迈向前方,一条隐藏着的小道蜿蜒崎岖,在他们面前展开。 张至森收好背包,与陆昭杰一起对众人说:“我们走这条道过去,晚上到时候山顶汇合。” 李光芒还处在被那信息冲击的余波中,不知怎的,脑袋一热举手道:“我也走这条。” 她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事务,况且,她对他有话要讲。 罗文举手,也想与李光芒走一条道。 李佑原不放心李光芒跟着张至森去,也想跟着去,但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陈继宽一人走康庄大道,他三十几岁的人只当今天来游玩散心,根本没带专业装备,留他孤身一人也不好。 “这样吧,我们比赛吧,你们三人走那边,我们三人走这边,到时候看谁先到达好吗?” 李光芒到底年轻,见自己的想法被同意,高兴欢呼,拿起包就打算跟着张至森和陆昭杰身后前行,看到张至森被李佑拽住,说了几句话,三人上路。 这条山间小道是经由过往徒步爱好者用脚步开采出来,虽地势平缓,但有诸多的碎石杂草堆积,不到半个小时,李光芒走得缓慢费劲。 午后三四点钟,太阳挂在空中,透过茂密丛林露出微弱清凉的光,洒在灰色坚硬青石上,洒在前方张至森身上。 怕自己走丢,跟不上趟,她一直望着他的身影前进,待转过一个弯,她停下来喝水,再抬头时分望着他,却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树影幢幢,一朵云遮蔽,天气变得阴沉,晴朗的阳光不见,她有些慌张,只好加快步伐,一步一步踩着碎石前行,抬手看运动手表显示天气是晴天,只是信号有些微弱。 也许林间刚下过雨,有些石块还带着些许湿润,她快步,踩着一块块迈过,脚底忽然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石头上,坚硬的石块直击肌肤,痛到她眼泪直流。 她将登山杖猛地插住碎石中央,想要起身,却见眼前伸出一只手,骨节宽大,掌纹清晰,指腹圆润,再抬眼一看,是张至森。 她将登山杖递至他手中,意思让他借此拉自己起身。 “你怎么在这里?” 也不见陆昭杰身影。 张至森喉结涌动,并没有接过她的登山杖,只是说:“你掉队的话,我们就赢不了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会过来。 她想挣扎地站起来,却发现从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痛,使劲了许久,才勉强站了起来。 他站在一边看,不上来搭把手。 “行,那我一会走快点。” 张至森嗯了一声,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仍背着包走在前方,李光芒微笑着跟上。 只是,相比刚才的快步,他完全放缓了节奏,总是距她几步之遥,确保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她仔细地盯着他的背,研究着,害怕的情绪一扫而光,大声地问:“你刚刚是特地回来找我的吗?” 张至森转身,不懂她为何要问这样暧昧不明的问题,只见她静静地盯着自己,那双眼睛没有闪躲,只有青春里横冲直撞的大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不是。” 微风从她的脸上经过,痛感强烈地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在想要不要停下来呼喊自己的痛,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下午七点钟,两人终于赶上陆昭杰,在即将要达到山顶的斜坡上汇合。 太阳快要落山,李光芒脸色苍白,她额头冒着汗,大口地喘着气。 张至森原想确定她状态,将包中崭新矿泉水递给她,却发现她的异样。 “你怎么了?” 要是这会是李佑,她铁定闹嚷嚷地说自己痛到快死了,但她只能强装镇定,说自己没事,脚不舒服而已。 张至森察觉到不对:“你确定只是不舒服而已?” 李光芒不再说谎:“我脚疼,应该是扭到了吧。” 她小心地扒拉着裤脚看,只见脚踝处肿着老高。 张至森嘶了一声,好像伤到的是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就你刚刚找我那会。” 那会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也就是说,她强忍了这四五个小时的痛。 张至森将包递给了陆昭杰,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问:“还能走吗?” “嗯,还可以。” 为了躲避,他伸出胳膊让她搭着,她不愿意接触他,强撑着起身,没想到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叹了口气,继续蹲了下来:“上来。” 李光芒脸刷的一下红了,难道他要背着自己走吗? “张律,我自己可以走的。” 见她推辞,又迟迟没动静,张至森转身说:“放心,陆律跟我一起,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的。” 听到此言,陆昭杰笑了一声,抱起张至森的包,对李光芒说:“他是正人君子,你相信他。” 哼,她才不信,这两人穿一条裤子罢了。 可张至森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一直在等着做心理斗争的她上来,直到她慢慢放下羞涩,爬上他的背。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被人背过,还不知道一个人背上的风景是如何。 直到被他背起,才发现他的肩宽阔、温热,风轻轻吹起他的衣角,她趴下,双手按住那风,连同那鼓起的部分一并按住。 不远处泉水淙淙,叮叮咚咚地流至她心底,好像品尝到了那泉水的洁净与甘甜,神奇的是,痛的部分好像不见了。 一个奇怪念头闪过,她想象她的双手变成一条长长缰绳,环绕着他这匹奔腾快马,在草原下停止、刹车,骏马发出嘶吼的叫声,马蹄划出长长的痕迹,马尾巴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她想勒住他这匹痴情的宝马,无时不刻掌控他。 想到这里,她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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