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不会说话的混血儿走开,宁斟取代了他的位置,朝她手里的玻璃碗努了努嘴:“再不吃就要化了。” 惠笙干脆就将玻璃碗放回了台上,转而拿了一杯香槟,斜斜靠在了台面上,冲他举了举杯:“刚才多谢你解围了。” “你就这么谢我?”宁斟笑。 惠笙挑了挑眉:“那不然呢?” 宁斟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不是说了吗?今晚你是我的舞伴。” 惠笙没有伸手,她说:“你知道吗?穷追不舍,有时候也是一种骚扰。” 宁斟却不这样想:“我还以为在爱情里坚持不懈是美德呢。” 惠笙想笑:“哪有爱情呢?我怎么没看见?” “对你就不中用。”宁斟说。 惠笙看着不远处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女孩子们,她示意他也看过去:“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多的是,你该去跟她们玩。” 宁斟笑笑地看了她:“你好像很在乎年纪,你难道真的比我大吗?我看你像刚上大学的。” 惠笙猜他是在恭维自己,她笑了:“谢谢你,其实我快要三十了。” 宁斟一愣:“你不是在耍我玩吧?”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同你们耍心眼,我说的都是真话。”惠笙捏着香槟杯往甲板上走,“去找你的同伴吧。”她说。 夜晚的甲板上也依旧只有她一人,才二十出头的男男女女都在大厅里跳舞,那是属于他们的热闹世界,惠笙不想去掺和。 她更享受这平静的海,寂静的夜,像电影里的画面,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不用听到导演喊卡,在这摇摇晃晃间,她想沉浸多久都行。 “所以年纪大的人都喜欢一个人呆着吗?”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惠笙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宁斟走到她身边,学她的样子也伏在栏杆上。她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在他看来,十八岁的少女都没有这样漂亮的脖子。 “你真的快三十了?”他还是觉得她是在骗自己。 惠笙转头看了他,微微一笑:“你可以去找张嘉成打听打听,就知道我今年多大年纪了。” 他沉默半晌,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的实际年纪。” “你这算什么?自欺欺人吗?”惠笙笑,接着恍然大悟,“你是想要一夜情,想寻艳遇,所以不知道彼此的消息才更好。” “艳遇?”宁斟冷笑,以他的相貌、家世和手段,何须艳遇?不夸张地说,只要他勾一勾小指头,就有无数女人趋之若鹜。 他想自己大概是被惯坏了,所以才会对这个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女人感兴趣,这算什么?他妈妈看的霸道总裁小说的俗套狗血套路。 惠笙哪里想的到这短短一瞬间他就思考了那么多,还以为他是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所以她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你艳遇的好对象,我建议你最好换一个人。”她说着又想走。 宁斟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可真纤细呀,仿佛只要他再用些力,就能够把它捏碎。 “抱歉,”他说,“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如果先前我有做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我诚恳地向你道歉。” “不必了,”惠笙说,“你也没有做什么冒犯我的事,我只是单纯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没必要产生交集。” 宁斟就笑了:“可是我们已经产生交集了呀。”他伸手指了这游艇,“你看这茫茫大海上,我们处在同一条船上。咱们老祖宗不是有句古话吗,叫十年修得同船渡,这可不是缘分?” 惠笙被他的话逗笑:“行吧,算你说的也有道理。” “既然有道理,就不要再赶我走了吧?”宁斟顺杆子往上爬。 惠笙笑着摇摇头:“随便你,反正这游艇也不是我家的。” 她在一张躺椅上坐了下来,香槟杯早就已经空了,被她搁置一旁。 宁斟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双手叠在脑后靠了下去,突然感慨:“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看海上夜色。” “平时都是像他们一样在里面疯玩吧。”惠笙说,“不过年轻人就是该疯,不然等以后老了,想疯也没那个精力了。” “你以前也会这样疯玩?”宁斟问。 惠笙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一直都是一个好学生。”她说的是真话,在满十八岁之前,她连网吧都没有进去过,更别提什么歌厅舞厅了,酒吧更是想都不要想。 宁斟点了点头:“懂了,你是乖乖女。”他扭头又问惠笙,“那你现在会羡慕他们吗?会觉得后悔吗?” 惠笙摇头:“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经历不一样,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宁斟啧了一声:“你还挺哲学。” 惠笙瞥了他一眼:“我的哲学又刺到你了?” 宁斟笑出了声:“你不去说脱口秀,真是可惜了。” 惠笙还真认真考虑了下他的提议,现在脱口秀这么火,她未必就不能脱颖而出,她敢肯定,像她这样的人还不少,肯定能引起共鸣。 宁斟见她又走神了,她似乎很容易就走神,这种时候的她就像人说的是木头美人,可依旧叫人不敢亵渎。 宁斟忽然就有些明白,明明没有见过几面,可在人群中他就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她给吸引过去,就是因为萦绕在她身上的那种气质,那种氛围,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给这种感觉做定义,那种挠心挠肺的痒痒感,真是叫人欲罢不能。 “看,月亮。”惠笙突然开口。 宁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云层散开,就见海天之间悬着一轮明月,月光皎皎,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不逊白日。 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不知是不是这月亮给了他勇气,他再次邀请了她:“这么好的月亮,这么好的夜色,不跳支舞岂不是浪费了?” 或许惠笙也是被这一刻的月色给感动了,鬼使神差地,她终于搭上了他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扶在她腰间。真细呀,他暗暗地想,这样细的腰肢,或许他两只手就能够握过来。 他们跳一支不知名的曲子,甚至舞步也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只不过随心而动,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慢悠悠地晃动。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宁斟只要稍稍呼吸,就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好像是橙花,又好像是茉莉,他只在奶奶家的花园里闻过这些花的味道。以前的女伴们身上总是各种高级香水,什么前调中调后调,他觉得都没有现在的好闻。总之,那味道叫他沉迷。 “在想什么呢?”他问。 惠笙抬头望了那轮明月,她轻轻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宁斟有一瞬的狂喜,他们这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吗? 他脱口而出:“如果我说我要追求你……” 惠笙停了下来,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他轻轻地笑:“谢谢你,”她说,“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晚。” 如此美妙,如此令人沉醉。只消稍稍不注意,人就会沦为欲望的奴隶。 她想她得逃走。 第二天早上醒来,游艇已经靠岸,宁斟盯着雪白的舱顶愣了半天神,方才掀被下床。 洗漱后,他下到餐厅,拿着盘子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昨天的那位惠星小姐。他疑惑,难道她还没起床? “哟,找谁呢?这么认真?”张嘉成突然出现在他背后,拍了他一下。 他当即就否认:“没找谁。” 张嘉成示意了他:“那一桌美女多,到那一桌去坐。” 宁斟看了那一桌洋妞,其中一个涂着紫色眼影的还冲他抛了个媚眼。换作是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过去,可今天他却丝毫提不起精神:“算了吧,我也不饿。”他说。 张嘉成的小女朋友端着个餐盘过来了,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你姐姐就这么走了呀?” 张嘉成点头:“她是个大忙人,昨天肯抽空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会,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做人要懂得知足,知道吗?”他揉了揉小女朋友的脑袋。 “哎呀,给我发型弄乱了。”小女朋友佯嗔道。 宁斟就是见不得他们小情侣打闹,他只是好奇:“昨天你姐姐也在这船上?我竟不知道你还有个姐姐。” “不是亲姐,是表姐。”张嘉成笑着解释,“她可是个大美人,下次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宁斟对他口中的大美人没有半点兴趣,他挥了挥手,无精打采:“下回再说吧。” 一直到所有人都上了岸,宁斟都再也没有见到她,看来是一早就走了,连个联系方式都舍不得丢给他,可见是真没把他放在心上。倒是他自己,破天荒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念念不忘。 真是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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