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衷言,他不是已经死了一年了吗?为什么会成为她赵家图谶里霍乱天下的杀星呢? 相术许家虽为天下第一女相师许负后代,但许家家族早已败落。最新一辈的许衷言出生时便手握许负的文王八卦图玉片,可辨吉凶观面相,是许家跻身在预言师这一行里最后的希望。 可也许是天妒英才,许衷言在17岁时意外去世,自那以后,许家败落,变卖家产,再不闻其名。 赵瑶手中的这块八卦玉,也就是当年许家败落后,许家人从许衷言的尸首里撬出来这块天生自带的玉变卖,最后由赵家出面购买的。 “许衷言,你究竟是谁?”她小声地捏着手中的玉石,微抿着嘴唇看着天上四散的星宿。 第二天正午,李毓将军终于赶来,他跪在公主身前双目通红,明显是一夜奔波被风沙迷了眼。 “臣来迟了,请公主降罪。”李毓的声音诚恳,姿态卑微。他的背上负着少女早已死去的身体。 公主淡淡应了一声,没有理会李毓的安危,她也没有理会身边一同度过沙漠黑夜的赵瑶和昏迷不醒的吕要,看向那座为她停留的马车,慢慢地走过去坐上了。 “公主臣有事求见!”马车外李毓的声音响起。 李毓卸下少女的尸体走上马车,身旁的侍卫连忙上前接过。 “王大夫呢?他受了刀伤需要救治。”赵瑶背着昏迷不醒发起烧的少年跑到相熟的一个小侍卫身边询问。 “他死了,夜晚撤去的匆忙,他在走出帐篷之前就被沙盗一刀砍死了。”接过少女尸体的侍卫面容憔悴,他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瞟了一眼赵瑶背上的少年,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赵瑶,他不过是个胡人,死便死了。为公主引路也算他的造化。” “我不能让他死,他救过我的命,也是公主答应的他赏银官位,他姐姐也为他!”赵瑶住了口,转身就走。 她要去找公主,求药救活背上的少年。 她快步跑向马车,听到了公主在说话。 “我的嫁妆呢,可有短缺。”公主看向李毓。 今日她听见的公主的第一句话问的是自己的陪嫁体己。 “臣有罪,金银等财物没有短缺,不过,陪嫁奴隶死伤不少。” “没关系,他们都不重要。”公主语气冷淡。 马车外面的赵瑶愣在了原地,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李毓下马车离开。 她忽然想起,公主的其他奴仆好像都没跟上来,这架马车后面的其余马车装的都是公主的嫁妆。 赵瑶的脖子抽搐了一下,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近百名奴仆的性命比不上晋国的颜面。 “公主,他们不过是想活着。”赵瑶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年,想起那个笑呵呵叫她傻丫头的王大夫。 “谁不想活着!可我的命关乎两国百姓存亡,孰轻孰重?”公主偏过头面目冷淡的看了赵瑶一眼。 那一瞬间赵瑶看着公主的面容,想起的却是昨夜满天星辰中公主逃离时那一抹轻松的笑容。 “公主,那你的嫁妆呢,竟也比几十人的性命重要吗?”赵瑶仰视着眼前高傲的公主。 在无数夜明珠的照耀下,公主站在那里,那些如星辰般闪耀的宝石就像她头上的一圈光辉,衬得她像不沾凡尘的仙人。 “你难道让我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虎狼之国,让所有的敌人看我们国家的笑话。如果是你,你做的不会比我好半分!”仙人张了口,说出的却是最世俗的事实。 赵瑶张了张口,面对如此坦白的公主,藏有私心的自己如今的辩白听起来牵强的像是狡辩。 “公主,人心永远比金钱更加珍贵。可或许是您说得对,我已经没有退路后悔了。公主,我求您,救救他。”她喃喃自语。 “对我没有用的人我永远没有义务带着他们。”公主语气冰冷,看着外面发呆的赵瑶。 “所以您昨夜才愿意帮我们一次吗?公主。赵瑶喃喃自语。 良久。 “他叫什么?”公主指着倒下的少年。 “他叫吕要。”赵瑶想起那个中箭倒下的少女沉默了一下轻声说。 就连吕要这个名字,女郎死前也送给了他。 “他与我有用,我自然愿意救他一命。”公主这句话顺着风飘进耳里的瞬间赵瑶的眼睛就有些湿润。 “这是上好伤药,你可以把这药给那个胡人用。”马车内的公主走了出来停顿了片刻,从身后的箱笼里拿了一个小小的玉瓶递给赵瑶。 赵瑶下意识接过了。 “谢谢公主赐药。”赵瑶像是被说服了一般闭住了那双疲惫的眼睛,她实在是太累了。 随行的人所剩不多,剩下之人汇集之后不过三十余,其中一具还是尸体。赵瑶并不见当时与她互骂的楚国兵士的身影。 或许也死了吧?她想。 少年苏醒后在沙漠的无人处亲手起了一把火,埋葬了那个无名的少女。 “你要代她好好活下去,她一定也希望这样。”赵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远方的天色昏暗,就如同她第一次见到那位少女一样。 “她让我活着我就得活着吗?那她怎么就可以什么也不管的死去呢?”少年扬起一抹笑,绿色的双眼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我阿姐,究竟是怎么死的?”少年忽然小声问。 赵瑶的手一顿。 “她跳上公主马车时被一支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箭贯穿了后心。”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赵瑶却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不断颤抖,慢慢变成了轻微的吸气声。 “她,死得痛苦吗?”少年张了口。 “我不知道。”赵瑶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一句很没有安慰意义的话。 “她死之前,还有说什么吗?”少年抱住怀里的盒子,偏过头用一双苍翠的眼睛望着赵瑶。 “她说你叫吕要。”赵瑶下意识笑了笑,她看着少年怀中那个小小的盒子,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杀了那位少女。 她想起女郎死前最后对自己说的话。 当时女郎对自己说的是—— “赵瑶,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少女狞笑着吐出一口血沫子。 那是她对赵瑶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她看到女郎死前眼角的泪水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少女这一次根本不是为了自己活着而奋力追赶这辆马车,而自己到底是多卑劣,只敢一次次挥刀向少女这位更弱者。 她知道了自己要找的人不是她,但她还是为了弟弟的安危,希望赵瑶把她弟弟当做真正的吕要。 可是—— “你说他是吕要,那你呢,你又是谁呢?” 在冷风中赵瑶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出这句话,她发现自己下意识地从来没有问女郎的名字是什么,她好像早在知道女郎身份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在心里为女郎下了死期,甚至不愿意用她真正的名字叫一次她。 这一次她剥夺了对方的姓名让另一个人代替少女在这世上生活,而她也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报应,便是作为公主的侍女在这异世活着。 站在一旁的少年看着遍地的黄沙陷入了沉思。 “据说楚国河系众多,风景自然不错,我不要金银,我跟你们一起去楚国。”最后他抱着少女的骨灰轻声说。 “好啊,他若想留下,便允许他同去楚国。”公主坐在马车里神色不变,就像之前一样,像一尊安静的玉瓶。 周边的侍卫里传来一些骚动,他们在说若非公主随性所欲不赶路,他们也不会遇到沙匪,更不会一下子死去这么多兄弟。 即便李毓不断厉声呵斥,也有细碎的声音不断传进马车里。 经过这一遭,行程再不可被公主的话随意拖延,路上除了赵瑶和李毓,甚至没有人愿意靠近公主的车架。 他们有的人说:“像公主这样的冷心冷情、又能给人带来灾祸的人,就该死在楚国,再也不要回来了。” 当时赵瑶就坐在马车上,这样诅咒的话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自然也能传进她身后的公主耳里。 可是,赵瑶扭过头看过不止一次,公主永远是面带微笑的,身体笔直的坐在位置上。 她好像不会难过一样。赵瑶想。 在十八天以后赵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楚国。 当夜,惠和公主拜见楚王,用一曲清河盛宴做舞为礼,惊动了楚国王廷。 赵瑶站在大宴阴暗处,看着已经年过五十的楚王混浊眼神里的惊艳之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最后赵瑶扶着高束云鬟,一身精美舞衣的公主坐上轿辇,回了晋国使者所。 当日夜,楚王迫不及待地召见了惠和。 惠和姿态优美地俯下身子露出一截细白的长颈,坐上了楚王来接的轿辇。 赵瑶看着她像一个包装精美的羊脂玉瓶,被人簇拥着送给符合她价值的人物把玩。 她坐在轿辇上,布帘遮住了她的眉眼,赵瑶只能看见她不住颤抖的手。 快到宫门时,破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赵瑶,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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