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公主还是不愿上路,众人只得驻扎原地,赵瑶作为贴身侍女更是无法离开大帐一步,整日等待公主差遣。 在六日后,赵瑶借送药为由去见那女郎,正好看见女郎随手用一把木刀将一条沙蛇钉死在沙地里,沙蛇痛苦地扭动了几下死掉了。 赵瑶眯了眯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她注意到对方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被好好处理过了,缠上了一层层的白布。 “这是公主给的药,可以治你脖子上的伤口。” 赵瑶伸手把伤药递给对方,女郎看了一眼赵瑶,并没有要。 赵瑶见状强硬地将伤药塞到了女郎手中。 “既送了你药,我便先走了,公主那里还等着我去回话。”赵瑶笑盈盈看着面容冷静的女郎,扭头就要离去。 她不想和这个世界的人有太多的联系——尤其是那杀星的容器,面前她要杀死的少女。 她想起刚刚递给少女的那个毒药,心里有些冰冷。 这时身后的女郎叫住了她。 “你那时,要找谁?”女郎低头看着手中的伤药嘶哑地张口。 赵瑶沉默许久。 “我要找的人,是一位在未来会成为这世上最勇猛的将军,也是最暴虐的将军。” 赵瑶转过头直视着女郎清澈的一双绿眸张了口。 女郎摇了摇头嘴唇微动,“那看来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 将军?她怎么可能成为将军呢? 她根本没有听到暴虐两个字,因为当听到将军这两个字的瞬间,她就已经将自己是那个人的可能性给撕掉了。 赵瑶看懂了这句话,她停住了离开的脚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注视着眼前的高瘦少女。 “女郎当然可以做将军。” 女郎抬起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赵瑶,之前脸上一贯的冰冻被溶解。 赵瑶捏紧了双手偏过头,或许是阳光实在是太耀眼,她有点不敢看对方的神色。 于是她看向帐内昏迷中的、已经被擦干净头脸的少年。 “和你一起被救的是你弟弟吗?”赵瑶转移话题随口问道。 即便她的目光在看向昏迷中的少年,询问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但这少年在她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活死人——她知道将军的这位独生弟弟在这次沙漠之行中最终会因为伤重不治身亡,也成为吕要被杀星附身后最大的执念。 所以最后被那杀星利用了执念,选择与天下为敌,只为了为她弟弟复仇。 “对。”女郎回答。 “我看他迟迟未醒那你好好照顾他,我先走了。”赵瑶匆匆落下这句话就要离开。 “赵瑶!”少女急匆匆跑过来。 “怎么了?”赵瑶问。 “西南、沙匪、小心。”女郎偏过头扬起嘴角笑了笑,声音嘶哑地就像炉中被水浇灭的黑炭。 见赵瑶没有动作,她抚开自己的袖子,让赵瑶看见自己手臂上纵横的鞭痕和烫疤。 那都是凶残的沙匪犯下的罪证。 当看到那些遍布的伤疤时,赵瑶下意识躲开了视线,她有些害怕看见这些女郎生命中曾遭受过的苦难痕迹。 “我会成为将军,我会杀掉那些沙匪。”女郎的眼里闪过期待又紧张的神色。 赵瑶望着女郎的眼睛有些呆愣,她感觉自己仿佛见过这双眼睛,可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么一双让人难以忘怀的绿眸。 那这样的绿色,她是在哪里见过呢? 赵瑶看到女郎的背影,在晴朗天色里,那女郎的身影就像幅画一样美丽。 她低头看着手中自己刚刚又要回来了的毒药药盒,长叹了一口气。 “再等等吧。”她想。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女郎当然可以做将军。 可我情愿,我要找的人真的不是你。 因为自己要杀掉这个会用一双清澈的绿色双眼注视着自己的少女,即便她现在还不是,但未来她一定会成为那位杀星附身的容器。 赵瑶的身边忽然刮过一阵风,心里一片冰凉。 而到了那时自己无法确信自己有能力可以杀掉那位杀星,这也是爷爷对自己的嘱托。 救眼前一无辜人还是救天下人。 这样的问题为什么是她来做选择呢? “该死的杀星,你凭什么要祸害天下八次呢,如果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一定要杀掉你。” 赵瑶捏紧了手中的玉片暗自懊恼发誓。 十日后夜里,在公主帐中守夜的赵瑶被吼声震醒,帐外火光冲天,那些沙匪终还是来了。 赵瑶扭头看着跪坐在床上的惠和公主。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火,好像就烧在我眼前。”公主怔怔看着火光,模样有些可怜。 赵瑶抿了抿唇,神色也有些惊慌地盯着门外。 “没想到光是一阵还没烧到面前的火就让我走不懂道了,真的是,太没有用了。” 公主的肩颈挺直,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眶里滑出来,在火光的映衬下比珍珠都要好看。 “保护公主大帐!”外面一阵喧哗,帐上映着一个个带着盔甲兵士的影子,他们围成了好几圈来守卫公主的安全。 没过多久,帐上显现的人影越来越少。 “公主,沙盗猖獗,为防不测请公主先行离开——”帐外侍卫高声喊道。就在同时,帐上映出一道从他喉间泼洒的鲜血。 这个年轻的侍卫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箭射中了,赵瑶记得他的声音。 这个晋国侍卫的名字叫许晨,三个月前刚成亲,这一路上总被其他的人起哄笑话,但他没有生气过,只一直耳廓红红的憨笑着,说等这次护送公主出嫁后自己也能挣下一点钱给妻子买两匹绢布。 可他还是这样轻易地死了。 “赵瑶,把我的匕首,父王送给我的那一把递给我。”在一片昏暗中公主忽然站起朝着外面走去。 赵瑶大脑一片宕机,脑中忽然闪过许多血色的光影和黑斑,她在一片模糊视线中下意识服从着命令,她没有杀过人,也没有看见过人在面前被杀死。 当递给公主匕首的那一刻,公主的眼睛里反过一道匕首的铁光,那瞬间赵瑶看到公主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马车在夜色里疾驰,窗外风声呼啸。赵瑶双手扶住颠簸的公主车驾,有些惊慌地朝身后苍茫的沙漠回望。这次为保护公主的安全,他们选择了逃离。 “呜——”马车外有几声细碎的哨声传来。 赵瑶打开车门往后看,看见夜色里那个个子高挑的女郎竟不知从哪抢了匹马,追了过来。 女郎明显是第一次骑马,她只是紧紧握着缰绳驱赶着疾驰的马匹,她用绳子把弟弟绑住身前,夜色里可以看到那少年的脑袋随着马颠簸着,明显还没醒来。 “呜——呜——”女郎吹响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柳哨,声音在马车的疾驰声中并不显,可她还是固执地吹着,一双苍绿的眼睛盯着马车,像盯着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赵瑶看到了那只夜色中的一点亮绿色柳哨,心脏一阵阵抽痛,她暗骂自己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下不了狠心。 “护卫,护卫,停下,把他们带上。”赵瑶大声叫着护卫。 那些护卫并不理睬,他们只是往前疾驰。 赵瑶望了一眼还在疾驰的女郎,回过头看着公主,捏着她的衣角无声祈求着。 她后悔了,悔透了。 车架内壁嵌有厚厚一层夜明珠,公主端坐其中像笼着光的天人,眼神温柔又冷漠地俯视着赵瑶。 良久。 赵瑶慢慢松开了公主的衣角,跪在了马车车门口,四周的风掠过她涌向身后,她觉得里面就是个冷幽幽的洞穴,里面有着不知名的庞然大物盯着她,如芒在背。 “嘶——”外面传来马的嘶鸣声。 赵瑶探出身子睁大了一双眼,努力辨清身后的情况,然后她看到那匹马朝着公主的车架冲了过来。 “保护公主,公主若有损伤,我定斩了你们的头谢罪!”在队伍前列的此次送嫁的晋国侍卫长李毓声嘶力竭,双目赤红。 一旁的侍卫见状立刻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马车车夫被骇了一跳连忙勒住车头。 那道纤瘦的身影闪身躲过砍下来的大刀。 这时赵瑶看到空中一个东西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女郎在空中费力转了一个身,只听见噗哧一声,女郎喉间发出一点闷哼。 马车被撞的乱七八糟停了下来,女郎骑的那匹马的头同时被随后侍卫的一刀砍下落到地上,远远的,赵瑶看到马的脖颈处插着细长的东西,马眼里也是看不清的一团血肉。 少女抱着怀里的男孩倒在了赵瑶的怀里。 赵瑶伸出双手接过了那道身影,她的后背随着冲撞重重地磕在了马车上。 在黑夜中少女忽然用柳哨吹了一声,声音凄厉又短促。 赵瑶低下头望着怀中大口呼吸的少女。 少女咳嗽着将赵瑶的手放在自己的喉咙和胸前处,可以让赵瑶更好的懂得自己说的话。 马车内照耀着明晃晃的夜明珠,赵瑶看清了女郎张合的唇在说什么。 “赵瑶,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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