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春抬头看去，那间茶水铺是用木头简易搭建而成，没有什么招牌，正毫不起眼的伫立在树荫下。 裴嫂子走上前打开挂在门上的铜锁，开始将铺内的方桌长凳搬出来，唐春连忙上前帮忙，她的力气只能搬动长凳。 “阿春，你去生火烧热水泡茶，那茶叶在竹筐里。” 裴嫂子见状，连忙吩咐唐春去做别的事情，对于她这种长期力气活的人，搬桌子轻而易举。 唐春也知晓自己可能会帮倒忙，便提着竹筐来到后方的灶台前生火烧热水，等铁锅中的热水沸腾，她连忙把竹筐中的茶叶翻找出来。 茶叶是用牛油纸包裹着，从色泽跟气味来看应该是云雾，虽口感却同价格不菲的云灵茶相似，但云雾茶入口会有很重的涩味，故价格廉价。 唐春知晓个法子，能减少云雾茶的涩味。 她先用个空碗兑好温水，随即抓半把茶叶放入浸泡片刻，捞出来分成三份放入陶瓷水壶中，再勺热水里头冲泡。 这样可以除去云雾茶自身大半的涩味。 忙碌完后，唐春冲着还在外面忙活的裴嫂子喊道： “裴嫂子，茶水好了。” 木桌长凳已经摆好，来往的路人见茶铺子开了门，不少熟客连忙落座歇息，并开口大喊道。 “裴嫂子一壶热茶。” “这桌也上一壶热茶。” 裴嫂子开口吆喝：“别急，马上就来。” 她左手拿着抹布将桌面擦拭干净，然后笑眯眯的提着茶壶拿着茶碗过去。 “一壶茶三文钱，续热水就多加一文。” 熟客门纷纷笑道：“裴嫂子，你家规矩咱都知道。” 话音落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倒茶，三月气候冷着呢，走那么远路在城门口歇着喝口热茶，就着手中的干粮，吃饱暖了身子，去城里干差事也有劲。 最先喝下茶的老熟客突然脸色一变，他疑惑的又喝口茶，随即大喊道。 “裴嫂子，你家茶不对呀！” 其他客人听了这话，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双手提着茶壶的裴嫂子，裴嫂子微微愣住，可很快就冷静下来。 “怎么个不对法？” 老熟客：“涩味少了许些。” 裴嫂子？？ 其他人听后连忙端起茶碗细品，平时的那涩味果然少了许些，因此口感也要比以往增添不少风味。 老熟客忍不住嘀咕着：“没想到裴嫂子竟还有这一手。” 裴嫂子朝后方看去，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是我那远方表妹捣鼓出来的。” 这家里经营酒楼的就是不同，懂的都比她要多的多。 熟客有些诧异：“远方表妹？” 裴嫂子笑着点点头，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茶壶放置其他客人桌上，本来路过的行人并不口渴，可经过刚才那场闹剧，不少人都有些好奇这茶到底是什么个味~ 一壶茶三文钱，三人各凑一文，每人能喝两大碗。 算下来，很划算。 眨眼功夫，裴嫂子茶水铺门口就坐满人，他们喝着冒着热气的热茶，聊着家常，议论城里哪里好找差事，待遇如何。 生意竟比以往要红火许些。 巳时过后，来店里歇脚喝茶水的客人寥寥无几，忙碌一早上的两人也能歇息片刻，裴嫂子似乎想起什么，她看着正在擦拭额头汗渍的唐春，拿出钱袋子掏出三十文钱来。 “现在人不多，你去城里吃点东西，回来时给我带两个肉包子，余下的钱就买条鱼回来。” 唐春有些诧异，裴嫂子出手未免也太大方了些，她轻声道。 “裴嫂子，用不了三十文。” 裴嫂子笑了笑：“要的，今日要不是你，生意哪有这么红火，快去吧。” 唐春也没有再推辞，毕竟她很缺钱，接过裴嫂子手中的三十文，唐春就朝着郾城方向走去。 没被裴嫂子捡回去之前，她曾在郾城呆过一天半，那时肚子饿的不行，身上一分钱也没，便蹲在角落中看着远处冒着热气的面摊咽口水。 城门处由四名穿着铠甲的士兵站岗，进入城内，映入眼帘的坐落有序的店铺，以及摆放在街道空地的摊铺，小贩们都面带微笑，热情的吆喝着。 “郾城当地特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娘子看看这木梳，这可都是用好木头雕刻出来的……” “糖葫芦勒，两文一串！” 穿过热闹的摊铺，再向前右拐就是卖吃食的地方，不同食物的香气纠缠一起，朝着唐春迎面扑来，她走到位置有些偏僻的面摊处。 “这吃食怎么卖？” 面摊小贩笑盈盈的说道：“素面三文，荤面六文。” 唐春拿出三文钱放在摊位上：“小哥，你可知哪有卖鱼的地方？” 面摊小贩边收钱边伸手指着不远处岔口：“从那走过去，一直向前，看到有河的地方就有卖鱼的。” 唐春：“谢谢。” 面摊小贩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嘀咕道：“这有啥。” 等唐春寻个位置坐下来，不到片刻，一碗热乎乎的素面就端上来，虽然是素面，但面中放有咸菜跟葱花。 她拿起勺子轻轻喝口热汤，汤味道正好，口感却十分寡淡，待夹面送入嘴中，面条带着少许的劲道，算不上难吃，也算不上很好吃。 或许是心中惦记许久的吃食，这一碗素面被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未剩下。 填饱肚子的唐春并未忘记裴嫂子交代的事，她朝着面摊小贩所指的方向走去，没多久快就看到一条河流，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慢慢流淌，两侧是一排排冒着绿芽的垂柳树，树下坐着好几名卖鱼小贩跟正在讨价还价的婶子们。 她走上前，就闻到空气中那弥散浓浓的鱼腥味，等婶子们满意拿着鱼离开后，才轻声问道 “这鮰鱼怎么卖？” 刚卖几条鱼出去的鱼贩子连忙道：“五文一斤。” 唐春微微蹙起眉心：“这不是讹人吗？方才卖那位婶婶可是三文一斤。” 鱼贩子有些为难，而唐春边看向别处边轻声道。 “既不是诚心卖我，那我就去别处买，这卖鱼的可不止你一家！” 话音刚落，鱼贩子立马改口：“三文一斤！三文一斤！” 唐春花费十文买下一条三斤半的鮰鱼，又去别处准备买两块豆腐，却诧异发现有腌酸菜卖，便打消买豆腐念头，转身买下半颗酸菜， 等给裴嫂子买两个肉包子，还剩十文。 不知为何，看着手掌心的那十文钱，她心中涌入一股莫名的安全感，眼下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些身外之物。 唐春在出城前没忘记给裴嫂子带两肉包子，许是觉得去京都有希望，那双漂亮的杏眼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悦。 从城中出来，唐春便提着东西朝城门口的茶摊方向走去，可没走几步她整个人就僵在原地，远处裴嫂子正同一名穿着青灰袍子，手持单刀的男人说着什么。 那刀鞘上有官府标志，男人身份不简单。 在唐春愣神时，那名官差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看了过来，那瞬间唐春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似是坠入寒冷刺骨的冰窟中，眼前瞬间浮现出大火吞噬府邸的画面，耳边也响起锋利刀刃划破颈部声，以及姨母死前不甘的呢喃。 因为害怕与不甘，唐春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左手紧握成拳，随着指甲死死的嵌入肉里，从掌心传来的疼痛才让逐渐冷静下来。 那些人应该没发现自己存活下来，不然在逃亡时又怎会如此顺利。 这时裴嫂子也瞧见了唐春，她笑盈盈的走过去，边接过唐春手中提的那条还活蹦乱跳的鮰鱼，边冲着身后的蔡铺头道。 “蔡铺头，这是我远方表妹，昨个过来的。” 说完，裴嫂子转头对唐春小声解释道：“这是郾城的捕头，之前我那小叔子帮过他，蔡铺头才偶尔过来关照下茶水铺，别怕！” 最后那两个字像是一双温暖的手将唐春从寒冷刺骨且快让人窒息的冰窟中拉了出来，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 她站在裴嫂子身侧，声音细小如蚊：“蔡捕头。” 蔡铺头轻嗯声，也算是打招呼。 见裴嫂子这边没出什么事，他也放下心来：“我还有差事。” 等蔡铺头离开，唐春偷偷松口气，而裴嫂子则高兴的提着鱼回到茶铺子的后厨。 后厨不远处有口用木板盖住的水井，她利索的打桶水上来，先将鱼养在木盆中后，才接过唐春递过来的肉包子，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闲下来的唐春观察四周，看有什么活可以干，却发现脏的茶碗同茶壶早已经被裴嫂子洗刷干净放置旁侧，桌子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她轻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道：“裴嫂子，下次这些留着我来洗。” 裴嫂子对这些活谁来做并不在意，她目光落在唐春带回来的酸菜上，明明吃两个肉包子，可闻到那酸溜溜的味道，就不由分泌出口水。 “阿春，你买酸菜回来作甚？” 在裴嫂子印象中，这酸菜可不怎么好吃，酸咸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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