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深夜，烟雾渐起。 远处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 余宁城的城门外忽然从烟雾中冒出来几十骑身影。 为首的一个人被同伴们推了出来，大着声音叫门道：“开门，快开门，太子爷有急信要送到京城……” 他的声音尖细，像是在发抖一般。 城门上的士兵听见了，便要他拿出信物。 张公公便从旁人的手里接过包裹严实的信物放入城上抛下来的竹筐里。 城上的人拽着绳子，慢慢把竹筐收了上去，在核对完身份和信物之后，城上的守卫确认叫门的人的身份就是太子身边向来得宠的张公公。 上次太子爷从余宁城借道时，他们还远远见过张公公一眼。 那时张公公可别提多眼高于顶了，怎么现在抖得像小鸡崽一样。 果真是没有根的男人，胆小如鼠。 守卫以为他是受不了边关夜里的极寒，心中鄙夷，却不好表现出来，便打算叫人开门。 可就在这个时候，张公公却猛然向前跑了几步，边跑便凄厉叫道：“不要开门！太子被俘！秦将军殉国！敌人大军就在……” 他的声音停住了，一柄长刀从身后刺进了他的喉道。 但城门上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改装过的辉国精锐从张公公的尸体上抽出刀，看着已经被开了一道小缝的城门即将阖上，压下心底的愤怒，迅速冲了上去，将刀抵在还没合拢的门上。 “冲啊！” 在他身后，几十名辉国士兵分出回去报信的人后，其余的人和他一样朝着城门口冲了过去。 一场激烈的城门争夺战即将上演。 喊杀震天，血流成河。 客栈里。 齐小斋自梦中惊醒，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见漆黑的北方火光冲天，风中还传来非常细微的喊叫之声。 她凝神听了一会儿，三下五除二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走到隔壁开始敲门。 敲了一两下，见没人回应，她干脆直接把门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洞，手伸进去打开了门栓。 这时沈凤岐刚醒过来，长发披散，身上仅着亵衣，看见齐小斋一反常态地闯了进来，非常惊讶：“小斋，怎么了？” 齐小斋神情严肃：“阿岐哥哥，快收拾东西，辉国军队来了。” 沈凤岐瞠目结舌。 收拾行李用了一点时间，待他们走到楼下，城门处的骚乱已经传到这里了。 不断有黑着的窗户亮起，有人衣衫不整地从屋中跑出来，随后呆呆地看着北门处的火光，发出惊叫和哭声。 更多的人则是一片茫然，到处在街上找人询问：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无怪乎他们反应不过来，大安开国一百多年来，从未有敌军踏至余宁城外。 城中居民虽然生长于此，却并无多少警惕。 加之之前一直在传打胜仗，不少人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只有极少数的聪明人能反应过来，叫起家人，卷起家里的贵重物品，装好车便往南城门的方向赶去。 余宁城虽然战略位置上比较重要，但到底是座小城，墙体老化，城中守兵又被常将军带走了一部分，在敌军的攻城战中能坚持多久并不好说。 现在不走，以后就不一定走得了了。 原本漆黑的街道上，灯火通明。 惶恐的情绪肆意蔓延，即使有官兵出来维护也收效甚微。 无数人哭着嚷着叫着自己的亲人的名字，道上的车马逐渐增多，渐渐到了堵住路的程度。 有人为了争道动手伤人，齐小斋救起被卷到车轮底下的女童时耳边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师姐？” 齐小斋转过头却是一愣。 她眨了眨眼，迅速在嘈杂声中锁定了不远处站在茶馆门口的两人：“师弟，小星，你们怎么在这里？” *** 万里之外，辉国皇宫。 厮杀的声音慢慢消失，汉白玉的石阶上血流遍地，地面上满是互相枕藉着的尸体。 吕清然单膝跪在地上，怀中是接受不了现实刚刚挥剑自刎的辉国大皇子辛依尘的尸体，身后则是与他一般面带惊怒之容的师弟师妹们。 他们全都被骗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这一场精心筹备耗时长久的骗局中，而幕后的最大受益者—— 他们的目光看向汉白玉阶梯最上方，其上有一名身穿龙袍的老者。 正是辉国的国主辛旭泽，但此时的他龙行虎步，精神矍铄，哪有传闻中气息奄奄昏迷数月的模样。 辛旭泽看着他们，淡声道：“远方的客人们，你们还要再负隅顽抗下去吗？不如放下武器，与朕做个交易。” 吕清然罕见地失去了一贯的好气度，反唇相讥：“交易？虎毒尚不食子，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欺骗舍弃，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三个多时辰前，他们听说辛旭泽驾崩，其余几名皇子已经进宫争位，便护着大皇子也进入宫中。 他们从宫门外一直杀到了大殿前，各方势力都以为胜利就在眼前，于是都拿出了底牌。 随后便是手足相残，大殿前的广场上彻底成了血肉坟场。 在青萍派的保护之下，大皇子成为了最后的获胜者，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前殿内便出现了一名他从未想到人影，正是他们以为已经病逝的辉国国主。 辉国国主积威日久，大皇子顾不得多想，当即扔掉武器，跪倒在地，祈求着父皇的原谅。 随后，他便从自己敬畏的父皇口中得知了一切的真相。 大皇子无法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拔剑自刎。 吕清然等人也出于震惊之中，一时竟没能阻拦的了。 辛旭泽的视线在大皇子的尸体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太愚蠢了。” 早在大皇子逐渐成年时，辛旭泽便已经发现了被寄予厚望的长子身上的弱点：胆小、冲动、情绪化、容易一蹶不振。 这样的人，怎么能守得住他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但因为辛依尘既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又作为一国储君培养多年，辛旭泽便犹豫着是否要给他一个机会。 直到安国京城上的笑话传回国内，辛旭泽便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辛依尘回国后，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迅速崩溃绝望，继而不顾一切地要报仇。 这个可怜人已经把一切都归咎到了那个在众人面前取笑自己的异国公主身上，于是非要让那个公主尝到和他一样的滋味。 为此，他甚至愿意以身犯险，亲赴异国亲手复仇。 大皇子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辉国国主。 没过两天，他们草拟的计划把摆到了书桌上。 辛旭泽看完计划，对自己的长子失望透顶，他一边写下废除大皇子太子之位的诏书，一边琢磨着事已至此，该如何扳回这一局。 思索中，他看到了大皇子的计划。 那晚，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一晚上的决断后，辛旭泽痛下决心，长子既然已成了一步臭棋，不如彻底物尽其用。 之后一段时间，在辛旭泽的隐秘安排下，大皇子无意间接触到了辉国的城防图、兵力部署图、各关卡将领身份及癖好等绝密情报。 他竭力将其全部记下，指望在之后的皇位争夺中以此获利。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情报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虚假的，有些还与真实情况对立。 大皇子就这么茫然无知地动身潜往了安国，捉住了嘉仪公主，正要下手折磨时被人发现，随后在逃亡中被捉。 在诏狱的那一段日子里暗无天日，他接受了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酷刑逼供。 他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坚持了几天，最终没能熬的下来，把知道的全部吐露出来。 而此时，远在异国的辛旭泽已经装病装了许久。 他一一记下有异动的官员将领的名姓，同时耐心等待。 终于，当得知了安国传出的“辉国军队”入侵其边境并屠了一个村庄的消息后，辛旭泽看着地图露出了笑意。 不久之后，秦将军凭借那些机密情报，在起初的战场上无往不利。 太子梁弢督军，他年轻气盛，不懂军事，这一趟本就是为了镀金而来，却被接踵而至、易如反掌的胜利迷了心窍，渴望要更大的战果巩固自己的地位。 秦将军拒绝了一两次后退步了，他也渴望封狼居胥、位列万户侯，且太子不出意外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他不好得罪。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挥军进入辉国境内。 最初，秦将军还比较谨慎。 当如情报所言轻轻松松地打下几座城后，他再无怀疑，与太子熬红了眼看着辉国境内的地形图。 他们想要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胜。 结果迎来的却是一场让他彻底葬送性命和荣誉的惨败。 在这场蓄谋已久、不惜血本的布局中，除了辉国国主之外没有赢家，大皇子辛依尘更是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吕清然既心生同情，却又胆战心惊。 他完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般心狠手辣、不顾骨肉之情的父亲。 辛旭泽从辛依尘的尸身上移开眼：“他是我第一个儿子，也曾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可惜，我不只是一名父亲，还是一国之君。” 辛旭泽挥手，四周冒出来一群弓弩手，他们将吕清然等人围得密不透风。 “朕向来不苛待人才，现在，让朕瞧瞧你们的本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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