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泠面对分别总是很伤感,可是廖汾说走就走,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他每一次都这样,缪泠心里不高兴,但也无法苛责。无论是从前离开京城、留在凌国,还是如今回去崐州,廖汾都是即将面对极大的危险,不跟缪泠儿女情长是正确的,不让自己变得软弱,也免得缪泠到时候更加悲伤。 缪泠心疼廖汾总是在赴死的路上,为他的身不由己感到难过,但又觉得他活该!以廖汾的能力和实力,肯定可以闯出一条更光明的道路,是他自己死脑筋,非要绑定在程将军身边。 缪泠都敢离开信武侯府出来闯荡,廖汾怎么不可以? 这么一想心里便好受一些,觉得没有那么可惜。廖汾配不上她,还不如她勇敢。 然后她又起承转合想念林晟,林晟比较用心了解她,熟悉之后便再也不让她经历离别的场面。从前林晟回头找张进切磋,分别时缪泠表现得格外粘人,在走廊下拿战袍披遮掩着亲来亲去。此后林晟便记在心上,离开的的时候总是悄摸摸地走。 半夜闯进琼州府找她,天亮之后不打招呼出城,让她觉得仿佛大梦一场。如今想起来又甜蜜又沉重,那么好的林晟怎么说没就没,他不应该意念强大吗? 他不想念她吗?很放心丢下她吗?不想回来看看她吗? 从前的林晟值得怀念,廖汾不及他,现在的林晟也不如他。现在这个林晟回乌城的时候给她看背影,她哭得稀里哗啦,他只顾着生气。虽然后来回头逗她玩,但总觉得差点儿意思。 她不知道那一场分离怎么处理能更好,但显然现在的林晟处理得不好。 若是从前,林晟一定不会让她那么难过。 当然,廖汾比现在的林晟做得更差,吊儿郎当骑马走远,连回头看一眼都不肯。 廖汾也有可取之处,总算是信守诺言,彻底退兵没有继续纠缠。陈颖和晁刺史也守信,一退三十里,毕竟都着急回家灭火。 缪泠不急着走,想把阵亡将士的陵墓修葺一番。把遗骸全部送回家不现实,但也不希望这样潦草对待。若是他们的亲朋想起来祭拜,看到这样光秃秃的土包多难过,会为他们感到不值吧! 其实呆在这里不安全,但是陈颖和常辛都不在,缪泠身边只有清荷跟徐勉,这两个人酷爱惯着小姐!徐勉知道不妥,但他只想着尽快将这件事落实,然后再把缪泠劝走。 因为战事影响,附近百姓全部退避三舍,找个泥瓦匠都不容易,更没有人工凿石头,只能是士兵们自己撸起袖子干。 大半天过去,修陵进度缓慢,徐勉终于意识到不能继续下去。可是这时候已经走不脱,在外围打探的斥候出去得多回来得少,就是迟钝如猪也能意识到不安全了。 缪泠身边大约两千士兵,一般情况都能应付。他们原地戒备,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有斥候拼死跑回来报信,北归通往风行郡的道路被陀今切断。 不知道是陀今擅自行动,还是崐州方面授意。 陀今计划好在半路上埋伏,因为缪泠修陵“拖拖拉拉”而未能得逞。但是他仍然有优势,兵力比缪泠强大数十倍,正面开战赢面也很大。 陀今是朝廷正经培养的将军,即便如今装备差一些,但也不可能十倍优势还打不赢。何况,如今追随陀今的都是死忠的陀家军。 陀今行踪暴露,便装出光明正大的样子,送来战书细数缪泠十桩罪,其中包括:暗箭伤人,在陈颖与陀山单挑时放冷箭;目无王法,非法占领琼州;出尔反尔,杀害陀家家眷…… 陀今说缪泠目无王法,但十桩罪里没有一条是关于腰斩顺王。陀今不认顺王一朝,仍然效忠张星和他的儿子。 战书写得很好,缪泠看着都快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不找她报仇枉为陀家后人! 缪泠笑说:“我一路行善积德,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人不狠,地位不稳。干吗给陀今机会?当初就不应该放他走!他一出城,就砍掉他的脑袋!” 那时候攻打顺王,他们优势明显,陀今是战是逃根本不影响大局。 徐勉敷衍地点点头,在一旁认真看地图,分析着:“回风行郡的路肯定堵死了,南下也不行,虽然原是朴州地界,但现在被崐州控制。不确定他们留守多少兵力,而且我们现在带兵入城有点儿毁约的意思。” 缪泠越界算毁约,没得狡辩。但陀今穿插到她后方却可以撇清是私人仇怨,与崐州无关。为家人报仇天经地义,舆论不会过分苛责他。 可问题的关键是,陀家人根本不是缪泠下令杀害,这件事陀今比谁都清楚。他最恨的应该是缪泠夺琼州吧,那是陀山走下坡路的开始。 缪泠随手在地图上一指:“往东吧,去海边。” 徐勉往西看:“那还不如翻一座山,幸运的话拦一艘船,直接回琼州。” “所以啊,陀今肯定在西面布下重兵。”缪泠分析。 “有没有可能,他料到我们会这么想,所以反其道而行。西边虚晃一枪,反而在东边埋伏。”徐勉猜测。 缪泠肯定地说:“不会!他想杀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没有任何漏洞。何况以他现在的兵力,完全可以堵死我的退路,为什么要赌?” “就放我去东边,我也不能马上找到大船出海。他一路追赶,总能把我击杀。我们往□□围就是多争取一些时间,好久没有消息往来,陈叔叔肯定会想到我可能遇上危险。” 并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思考,陀今的部队已经压上来。徐勉信任缪泠,最主要还是愿意陪她犯错,果断向□□围。 东边防守果然松懈一些,但也有一两千士兵。女骑兵做先锋,先上去英勇地冲杀一轮。她们手持一次性长枪,像燕子一样敏捷掠过,像蜜蜂一样甩下一根刺便跑。 等女兵跑出安全距离之后,弓箭手整齐发射十几轮,密密麻麻如大雨倾盆。 陀今部队刚被女兵冲得发懵,正要去追赶时箭雨落下被打乱阵脚。趁着凌乱劲儿,缪泠部队收割不少人头。 缪泠不恋战,趁势撕开一个缺口就逃,否则再迟些就会被陀今大部队缠上。徐勉断后拼得一身伤,好在总算替缪泠争取足够的时间,突出重围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徐勉追上缪泠之后就坚持不住了,伤在大腿,连骑马都困难。通常战争中伤成这样的将士要么转移医治,要么就地隐藏,运气不好被俘虏,总之不应该跟随大军,只会拖累大军的速度。 徐勉意识到自己莽撞,他就是挂念缪泠安危一定要追上来看一眼才能放心。不该如此,他应该就地隐藏行踪,自救或者等待援兵。 现在他追上缪泠了,缪泠怎好弃他不顾?扔掉他会让其他将士寒心,但带着他又实在累赘。 “小姐……”徐勉为难道。 “你不会想自戕吧!”缪泠调侃。 徐勉大笑:“那不至于。” 已经奔逃两个时辰,军队原地休整吃点儿干粮,不过休息半刻钟不到,斥候急急来报:“陀今追兵已到20里开外。“ 20里的距离若是全速追击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撵上。 好消息是陀今没有那么多优良的骑兵,只有不到八千人紧随其后。但也有一个坏消息,小姐的兵大半已经吃不消,人困马乏再不能像突围时跑得那么快。 即便人能坚持,马儿也受不了。 天色渐暗,徐勉提议:“小姐继续往东,不,也不要跟我们说往哪里。小姐只管走,我们留下来埋伏陀今。” 这种埋伏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缺少装备,拿什么埋伏?挖坑都来不及,能骚扰陀今拖延半刻钟都算运气好。运气不好的话就是被八千骑兵当作小草般碾压而过。 清荷“机灵”地说:“不若我们此时迂回北上,折返风行郡。” 徐勉:“步兵不是摆设,肯定切断所有回去的道路。没有援兵过来接应我们,就说明这条路上的埋伏还没有被拔除,我们此时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没有更好的计策,那就继续逃。 士兵们抖擞精神上马,但徐勉连上马都费劲儿,缪泠便拉他共骑:“我轻,咱俩一起也就是张进的体重。” 徐勉知道缪泠不会放弃,推辞只不过是浪费时间,于是乖乖被缪泠拽上去,玩笑着说:“没有的,张进如今少一只胳膊,减掉二十斤。” 还未入夏,夜晚黑得快,才跑十几里地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天上连星星都没有。 清荷打一盆水,将指南鱼放置浮于水面,鱼头所指就是南方。将士们则趁这空档清理军队经过的痕迹,试图迷惑追兵。徐勉双手合十开始拜菩萨,许愿陀今迷失方向…… 缪泠正在给他换药,看见他拜菩萨便狠狠戳一下伤口,凶狠地说:“不许拜!我这么努力,就是不想拜菩萨!” 徐勉不问原因,小姐说不拜就不拜,还呸一声把刚刚的许愿收回。 “哄我开心!”缪泠娇嗔。 “没事!”徐勉摸摸她的头,说道,“这一次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就是有点儿后悔没学好本事,不然就能带你回家。以后到了地府也不得安宁,常辛逢年过节都要骂我一顿吧!” 还是常辛有本事,能将小姐保护得更好,他应该抢着去樱州。 大家又累又饿,一旦停下来就有点儿懒怠动弹。缪泠没有催促,反正每个方向都是死路。运气好的话,他们停留这里,而陀今追过头…… 他们不敢生火,也不方便进村,没必要引得陀今屠村,陀家人有这传统。看这天色,恐怕夜里就要下雨,他们没带雨具也是一项麻烦。 徐勉说:“进村搞点儿蓑衣还是可以的。” 缪泠还是摇头:“让陀今知道村民帮过我们,肯定要丧心病狂。若是村民与我们不曾有交集,他为了追击我,便不至于花费时间为难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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