痦子莫名其妙就打赢了，小姐的兵都被他打飞出去。大家对他佩服得不得了，笑哈哈地称兄道弟。 缪泠离开时留下好些银子，给痦子结酒钱。 痦子想抢：“这是小姐给我的！” 老板眼疾手快锁进抽屉里：“大人有交代，只给你结酒钱！一顿三两酒两斤肉，不能再多。而且只给你一人结账，你要请客啊，就不算在这账上。” 缪泠根本没想到这么多，所有条件都是老板附加的。他知道痦子“好欺负”，那群狐朋狗友若知道痦子有这等好事，怕不是天天蹭吃蹭喝。 老板从前对痦子没有这么上心，可是看缪泠照顾痦子，他就愿意锦上添花，把这份照顾安排得更仔细妥帖。 在他老人家看来缪泠确实一如传闻中“不懂事”，但是个好孩子。他挺愿意帮“不懂事”的缪泠周全些，虽然缪泠应该不在乎多花费百八十两。这样安排对痦子也好，省得他做冤大头，被狐朋狗友粘上甩不掉。总之，他在做了一件好事。 奇怪，已经快被这乱世逼疯了，竟然还有心做好事！ 周非终于把缪泠安全带回家，陈颖让他在院子里罚站，他也喜滋滋，骄傲地说：“小姐一根头发都没少。” 常辛过来“落井下石”，他就抱着常辛大吐苦水：“吓死我了！她都不跟我打招呼，一人一马就往宴会堂上闯！呜呜，回程还要走闹市，还要去酒楼吃饭，还兴致勃勃地看泼皮打架！” 清风拂过，熟悉的结香在鼻尖环绕，周非哭道：“呜呜，到家了！吓死老子了！” 然后怪道：“这结香树怎么还没砍掉？” 结香又叫爱情树，三五十朵花聚成绒球状，一团一团煞是可爱。不过，爱情树之名跟花朵没关系，得此殊荣是因为结香树枝条柔软可以打结——爱情结。 常辛笑道：“你没发现所有的结都解开了吗？小姐有更折腾的玩法。” …… 清荷倒是没有怪周非，因为她发现小姐状态好了很多。皮肉紧实有光泽，不像原来那样软趴趴没个好气色。 “遇见什么事开心？”清荷问道。 “遇见？”缪泠想了想，“没遇见什么，就是想清楚了，毕生所愿，打垮乌城。” 清荷没有急着劝，她从来就不反对小姐攻打乌城，小姐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但是她相信陈颖的分析，陈颖说不是时候，她就会看着小姐不让乱来。 “清荷，你支持我的，对不对？” “此等大事，小姐总要先说动陈公。”清荷的回答万年不变。 陈颖这一次态度松软一些，仍然对乌城不松口，但是同意拿下朴州。顺王比陀山更暴戾，陀山只是看那些亲近离云寨的地区和百姓不爽，顺王则是一言不合就灭九族。 这些年在不同的皇帝手下虚伪求荣，他早就变得心理扭曲。从前，他更多的是感受皇帝凌厉的一面，因此称帝之后霸道得不得了。 即便是临时过渡的政权，顺王对于朴州来说也是一场灭顶之灾。 陈颖说：“只是辅助离云寨攻下朴州，之后我们便回琼州。若是占领两座州府，怕引起其他势力忌惮，联合围剿。” 缪泠愉快道：“晓得的。” 是以，陈颖的态度跟缪泠一样，不在乎跟离云寨商定如何出资出粮以及将来朴州利益分配，这搞得晁寨主一头雾水。他以为缪泠上次离开时没谈到这些，是因为她年纪小不懂事。怎么到现在还是没人提这茬？ 缪泠能够占据琼州，不可能全靠运气，身边肯定有能人。 林影分析天下大势与朴州城内各方势力，晁寨主全程神游，终于忍不住问一句：“攻打朴州是缪都尉一时兴起，还是她身边的人都同意的？” 林影不懂：“身边的人？” 晁寨主：“有个叔叔是不是？” “陈颖。”林影回答。 “对，他知道我们要打朴州吗？” “知道的。” “他没说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林影人傻了。 晁寨主挑明说：“他们想从朴州得到什么？地、粮、人口……海鲜？” 林影哈哈大笑，终于明白过来，细细解释道：“缪都尉和陈将军什么都不想要，只是见后梁治下百姓艰难，所以出手。离云寨虽然也有不足，但比顺王体恤百姓一些。” “大哥不必多疑，他们原来也是这样帮平溪。打完就走，给当地换一个县令，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拿。关于缪都尉想攻打乌城，那真只是她一人所想，陈将军等都是拦着的。” “乌城方面也在极力弥补和示好，光我在的几日就不知道送来多少好东西。乌城方面无论经商还是办差的人，到了琼州必定拜会都尉府。都尉大人不常接见，他们放下礼物就走。看双方这亲密来往的样子，短时间内是打不起来的。” 其实送礼的大多是林晟旧部，看缪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闯祸，需不需要擦屁股。他们自知愧对林晟，所以找地方买个心安，很自然就找到缪泠府上，有点儿照顾未亡人的意思。 可惜，缪泠不用他们，不让他们心安。 林晟不应该做好人，这世界不配让他向好！当年在无棱码头相遇时他就够坏，他应该继续坏下去，没准儿能够有一线生机。 林影返回都尉府时，正好碰到孙校尉。孙校尉这次送了几只熏鸡，把林影看得一脸懵逼。这有啥好送？ “阁下是？”孙校尉看这人眼生，便觉得有义务替缪泠掌掌眼。 “在下林影，见过校尉大人。”大小是个官，该行的礼节一点儿不差他的。 孙校尉皱着眉，他能看出来林影身上有书卷气，但更能看出来一身匪气。土匪行礼跟小鸡啄米似的，一抽一顿，不像“正经人家”行礼如行云流水。 这就是气质的差别，装也装不像，学更学不会。 “哪个山头的？”孙校尉直白地问，像审犯人。 林影还好，能够忍受，但他的兄弟们不答应，十足匪气地冲上去挺着胸膛问：“你想怎样！” 气质太亮眼，孙校尉那边的人都反应过来了，竟有山匪闯进都尉府，这还得了！从来没能为世子做些什么，如今可算逮到机会。他们好像完全忘了这里是缪泠的官衙，往来差役对林影很是熟稔，而且毕恭毕敬。 彭因华在一旁急着喊：“下手轻些，莫伤着缪小姐的人。” 他看不出什么兵气匪气，只觉得孙校尉他们又没事找事与人争强斗狠。 彭因华是陈时桦的小叔子，因着这层关系在琼州与乌城通商之中获利不少。路上不太平，乌城商人做大宗生意都可以申请军队护送，所以林晟旧部才会频繁来琼州。 大公子也乐意他们来琼州出差，如此不务正业，多好！ 双方打斗一会儿，都没下死手。常辛过来处理，却是说风凉话：“小姐不来劝的，也不管医治，你们打完自己去医馆。” 彭因华上前问道：“缪小姐安好？怎不见人，可是生病了？” 常辛：“劳彭少爷问候，小姐一切都好。” 彭因华没什么眼力劲儿，继续说道：“我去见见缪小姐。” 小姐不见啊！ 彭因华又说：“缪小姐可是身上不自在？总闷在家里如何能好呢，你们该劝小姐多出去走动。今日春光明媚，我来时见湖面游船如织，便想着邀小姐出游。” 自彭因华与缪泠交往以来，印象里她总是病怏怏的。 彭家兄弟长得都好看，阴柔俊美，因为经商的缘故，话多而密，而且脸皮厚。大家觉得有他缠着缪泠也不错，就像从前失去廖汾时，因为身边有林晟，很快情伤就能痊愈。 可惜彭因华空有一张嘴，不像林晟那般强势，小姐不见他，他就没法儿，还得常辛等人帮他争取。 彭因华催促道：“你再去请呀，难得我们今日都在！我听说孙校尉来了好几次，小姐一次也不见，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这人是膨胀了，以为缪泠“赏脸”真是都尉府看得起他，还想着让孙校尉沾光。 常辛还没说什么，徐勉一拳打到彭因华脸上，打在鼻梁上，喷一脸血。徐勉说：“小姐轮得到你教训？” 不见就不见，还不懂事呢！真是给他脸了！ 彭因华嚣张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嫂嫂可是卢国公的姨甥女！” 江湖上最看不起这种靠裙带关系的姻亲，不用徐勉招呼，大家一哄而上。没下死手，彭因华还有命跑去孙校尉身后躲着寻求保护。 离云寨还要接着打，常辛说：“够了，孙校尉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别让人家交不了差。” 而且，彭因华没什么大罪过。 离云寨跟孙校尉动手是势均力敌，打彭因华是单方面的凌虐，这得拦着。这种事不能发生在都尉府里。 徐勉意犹未尽，哼一声：“你们就这么挑姑爷？还不如我呢！” 这下子孙校尉那边炸锅了，徐勉算个什么东西！不是要缪泠守着林晟不忘，但不能是徐勉这种，啥也不是！ 彭因华则有点儿状况之外，姑爷？指的是他吗？ 心中一阵暗喜，但马上打消主意。他能感觉到都尉府对他另眼相待，但他真只是想攀附点儿关系好做生意。那可是都尉大人啊，领兵打仗的，能把大公子吊起来！他从来也不敢想…… 得赶紧跟缪小姐说清楚才行，否则不知道哪一天又冒出来一个人说他不配当姑爷，他只有一根鼻梁禁不起折腾。 彭因华始终没机会见到缪泠，便写了封信过来，想着这事儿早点儿说清楚才是。除了“展信佳”三个字，以下都是荒唐言。缪泠笑道：“瞧你们挑的什么玩意儿！” 其实他们没乱来，都是按缪泠喜好挑的，彭因华甚至长得有三分神似缪侍郎。俩人都是夸夸其谈的性格，真论起来彭因华还更加脚踏实地，买卖都是做成的。 徐勉说：“我再去打他一顿，不让他败坏小姐的名声。” 像彭因华这样虚荣的性子，肯定要到处说缪泠看上他，而他不为所动，以此彰显自己的魅力。 缪泠却笑道：“我有什么名声？” 徐勉以为她自轻，赶忙哄着：“小姐世间最可贵，宽兮绰兮……”后面他忘了，大概有“如切如磋”、“君子”啥的，总之都是好话。 缪泠出神地望着他，跟林晟真像，情话信手拈来，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可惜不是他，总觉得差点儿意思，不完全是因为背诗一半忘词儿。 “给彭因华送点儿礼物，慰问伤情。”缪泠冷静地安排着，“然后把对乌城的供应卡一卡，国公府若问起，就说小姐伤心了。接洽一下亳州和容州的商人，好像要直接打通商路的样子。” 徐勉不懂，问道：“小姐想做什么？” 林影赶紧解释：“自然是联合乌城一起打下朴州，胜算更大，牺牲更小。”他说得着急又直接，生怕慢一步就被缪泠看轻，真觉得他们是山寨里一群乌合之众。 相处这几天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姐是有真本事，看着软绵绵，其实果断凶狠，攻打乌城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她不可能光是自己打仗不算计上乌城，否则琼州元气大伤，乌城却丝毫未损，不是很危险吗？ 但她不会主动邀请乌城，要等着他们自请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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