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晟那边许久没有传来消息,战靴、护腕的制作也不太顺利,日子显得有点儿不咸不淡地过着。 常辛每天急得不行,怕半月期限到了要坏菜,以后小姐就不高兴再张罗战靴的事儿。缪泠也不安慰他,高兴地看着他干着急。 话说姚哲之所以长久得请不动冼钟,是因为他被人缠住比试。俩人一起出题做桥梁模型,看谁的作品更牢固。 与冼钟比试的是个书生,专业并不是设计桥梁,这一次发起挑战纯属卖弄。 卖弄给谁看呢?大概是林晟吧! 缪泠的猜测很快得到验证,等到约定的比赛日,对方知道林晟没有出现,果然找个借口推迟。 如今时局诡异,但凡冒出个人物马上会受到各方关注。缪泠的眼光不差,她能看上林晟,自然就有千千万万人看上林晟。 她想做林晟的妻子,而书生想做林晟的军师。 “你别通过我找林晟了。”缪泠开门见山道,“我刚评价他的军师不行,再马上引一个军师到他面前,他会恼我,顺带也不看好你。” 书生大笑着掩饰尴尬:“世子真是襟怀洒落!” 缪泠笑道:“你快些把冼老先生放开,正好入夏水势大,老先生这会儿过去方便勘探。” 书生指着桌上的模型:“我的桥都造好了。” 缪泠爽快道:“我收!两座桥我都收,送到将作监供着观摩、学习,如此你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她不懂桥梁,但能让冼钟驴脾气发作非要一争高下的人,显然不会是泛泛之辈。至于究竟有几分能耐,就让将作监那些专业的人品评吧! 书生脸上仍无喜色,他的目标并不是要在建筑业出名,他是想投奔明主。本来计划好好的,近距离观察一下林晟,也在林晟面前好好露一手,结果被张进破坏。 “那张进什么来头?” “你去问周非。”总之,不要缠着冼钟! 书生真的去了,却在周非那儿住下来,和他们一起研究战靴。 过几天,常辛回来欢天喜地道:“单先生真乃神人也!” “谁?” “单清单先生,不是小姐请他来做指导吗?” “呸!可会扯大旗!”缪泠骂了一声,“小小的事情上都要翻出花花肠子,所以我就顶不爱这些军师。” 虽然不讨缪泠喜欢,单清却是真实用,他真可谓博闻强识,建筑业懂得,制造业也能搭把手。 林晟只是大方地赠与一些装备,并没有给图纸,也没有熟练的工匠来传授方法。农妇们把战靴快拆光了也没看出其中奥妙,甚至已经转移注意力开始给缪泠做一件漂亮裙子展示才艺。 虽然我们不会做战靴,但能做漂亮裙子,世子继续雇我们吧!大概想表达这么一个意思。 如今战靴研究出来了,裙子也做好了,常辛喜滋滋地带回来,说是孝敬缪泠的。 清荷笑道:“哪有白得人孝敬的?原来2两银子的裙子,这会儿得用10两打赏。” 话虽如此,清荷却是认认真真张罗着,拿银子兑换成铜钱好分赏。又额外购买十几匹葛布,普通的葛布不费多少钱,主要是让妇人们也能裁新衣。 置办妥当,还让常辛带回去。常辛看着这一筐钱有点儿傻眼,好像不应该把衣服带回来,倒是让小姐破费。 缪泠看他不对劲,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常辛:“上次小姐说侯府一年才两百万钱,如今这一筐就有上万……” “噗呲!”清荷笑得毫无形象。 “我说的两百万钱,是一贯钱,不是一文钱。”缪泠也觉得好笑,但耐心解释一下。 常辛脑子算不过来了:“一贯钱是一千文钱,那就是两百万的一千文钱,等于……” 财富大到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缪泠笑道:“快去央求陈叔叔开课教你算数吧!” 其实她应该带着冼钟启程了,但侯府派来琼州的人迟迟未到。这是送册封世子的诏书过来,如此才算全了礼数。 缪泠只好多等几日,顺便也看一看林晟的状况。虽然相信他的能力,但还是要确定听到打赢张进的消息才能安心。 “这还只是会一会张进呢!”缪泠一副寒心酸鼻的样子,“以后他上战场,我得多担心啊!” 清荷只是笑,想象不出来那场景,打趣道:“上一次二公子上战场之前过来告别,小姐先是闭门不见,然后踩了人家一脚。” “我不知道沛泱郡那样危险。”小姐小声辩解着。 “入了军营前线,哪哪儿都危险,便是后方运输粮草也容易被偷袭的。”清荷小心翼翼地劝一句,“小姐喜欢二公子,便用些真心吧!如今连单先生都来投奔二公子,由此不难想象,多少小姐等着二公子回家相看呢!” 十几座城池都丢了,只有沛泱郡守住,郭将军又有意把功劳都让给林晟,真是美死他! 又浑浑噩噩过去几日,侯府的人和诏书仍然没踪影,林晟倒是送来消息了。 派了两个护卫回来,缪泠见过几面,但不熟。没什么寒暄,就是干巴巴说几句话。 “二公子拿住张进了,未有负伤,跟小姐报平安。” 就这样口头一句话,连封信都没有。 缪泠故意问:“那张进受伤了吗?” 护卫差点儿被口水呛着,但老老实实回答:“一点儿皮肉伤。” “那就好!”缪泠夸张地松一口气,“两位若是不急着上路,一会儿好好说一说这段故事。我跟人打赌了,说张进一定输。” 两个护卫互看一眼,尝试着开口:“小姐不问二公子吗?” 缪泠把头一片,哼一声:“忙死他了!” 护卫竟然松一口气,笑道:“东北面俞国有异动,二公子确实是被急招回去。” 卢国公重要职责之一就是牵制俞国,每年大小战役不断。 与太爷爷打下的版图相对比,俞国在几十年内断断续续拿走七八个州,卢国公到任之后陆陆续续夺回四五个。 缪泠心软了,又要打仗啊,不知道他的手伤恢复得怎么样? 嘴上却还是娇蛮,斥道:“这样的军事机密怎好同我说?” 护卫:“培副将特意交代的,如果小姐因为见不到二公子不高兴,可以同小姐提一句。” 缪泠:“谁不高兴了!” 没有奢望林晟特意绕路过来,只是觉得他可以写一封信,或者送一件小礼物,好歹能睹物思人呀!她总不能盯着两个护卫想念林晟吧! 常辛骑马出城,赶紧把周非带过来。虽然周非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很担心张进。总是念叨张进没脑子,又各方打听二公子是不是残暴的性子,怕他怒下杀手。 “啊?张进的兄弟?”护卫脑子有点儿绕不过弯,下意识护在缪泠身前。 张进又蛮又能打,他的兄弟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茬。 陈颖用脚打两下拍子提醒,动作夸张了,对周非不友好。再说,当他是死人呀!若是需要保护,他会不动吗? 护卫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撤了防守姿势,俩人都有点儿手足无措。培副将特意嘱咐,一定要哄得小姐高兴,他们真不会啊!唯一擅长的就是贴身保护而已。 恨不得周非真有坏心思,他们就尽责保护小姐,肯定哄她高兴了。 可是,小姐不需要他们保护,只要他们讲故事,连宵刺史都兴致勃勃地过来旁听。俩护卫突然觉得重任在肩,得好好表现一下,把二公子的风姿说得活灵活现才行。 其实那天打得很混乱,林晟只能说险胜。主要是武器刁钻,一时间把张进打得迷糊。 林晟打造一种特殊的竹剑,有双刃,交手时跟个火钳子似的咬住斧头。 “这就是以柔克刚啊!”缪泠想起那天马车里的情景,想着想着忍不住脸红。 是她两条细腿骑坐在大腿上给了他灵感吗? 话说当天一群士兵围着张进耍竹剑,使他双斧不能好好施展。张进很快动怒,扔掉双斧赤手空拳上阵。饶是如此也让林晟这边吃不少苦头,张进的力气是真大! 当然,护卫们有另一套说辞:“二公子看那厮本性不坏,也是误入山寨,所以没想伤他性命,还以劝降招安为主。” 周非放心了,人没死就好,跟着二公子应该能吃饱饭。 “我那哥哥一顿早饭要吃20个馒头,实在不忍心跟侄儿们抢吃的,这才上山寨。”周非想起往事,忍不住直笑,“二公子其实不必废那么多事,只要答应他顿顿吃鸡,一准儿就跟着走了。” 聊完这一段,夜已经很深,连狗都不在街上觅食了。周非坚持要出城,说村里不太平他才回来的,要是因为外宿一夜村里正好出事,自己要悔死。 所谓不太平就是十里八乡的小流氓纠结在一起学人家开立山寨,到处滋扰。城里是不敢进来的,但在各处乡村流窜。 他们不是没地没粮活不下去,纯是好吃懒做,而且觉得山寨威风。 事实上离云寨确实威风,已经拿下两座粮仓和八个县,俨然成了一方势力。 因此,周非像个大前辈,有他坐镇,小鬼们不敢乱来。 “常辛去送送。”缪泠真不好留人家,只得说,“麻烦宵刺史行个方便。” 即便太平盛世,夜里开城门也是一件危险的事儿,何况现在。 陈颖觉得确实难为刺史,带了一大半人去城门相送,确保这次开城门不出纰漏。周非有点儿受宠若惊,自觉何德何能这样劳师动众? 常辛拍马屁:“张大哥一身好本事,被二公子带回去,战场上立功那是迟早的事儿。张大哥发达,周大哥就发达,到时候还要记得提拔小弟啊!” 周非是直肠子,但不是蠢,常辛在侯府如此受重用,哪用得着他提拔? 不过他有一项新的担忧:“二公子以后会去扫寇吗?张大哥到时候岂不是……” 常辛坦率道:“卢国公府完蛋了,二公子才有可能去扫寇。” 有那力气,揍一揍俞国,不香吗? 周非脑子里绕好几个弯才听明白,二公子不想扫寇。 其实他不太知道二公子是谁,信武侯府倒是听说过。晁大哥时常强调狗官的东西随便抢,除了信武侯府,怕大家搞不清楚,便说姓缪的都别动。 反正拢共就没几个姓缪的当官,其余各种缪大人就当是沾光了吧! 其实真不值当为周非开城门,意外的是宵刺史爽快答应了。他一向恭敬,今晚却有点儿格外热情。 缪泠心里忍不住吃味,这人也喜欢二公子。他都没见过二公子,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就这样殷勤! 宵刺史甚至主动安置两位护卫,人家明明只是来跟缪泠传话,却当是正经出差一样接待着。 “林晟有什么好呀?”缪泠赌气道。 俩人站在院子里闲聊,好像是打算就这样等着陈颖从城门回来。 “啊?”宵刺史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聊的是二公子,忍不住教育一句,“世子怎可直呼名讳?让外人听了笑话。” 嘿,他不是外人吗? 缪泠又说一遍:“二公子有什么好呀?” 宵刺史挠挠头:“下官不曾得见二公子。” “你喜欢他!”缪泠微微生气。 她这样讨好,宵刺史始终不冷不热。林晟打发两个护卫过来,他就殷勤得不得了,大晚上巴巴地过来听故事。 “啊?”宵刺史迷茫了,“下官……嗯,二公子德才兼备。” 缪泠哼一声,没再说话。她是喜欢听别人夸林晟的,可是希望宵刺史相比林晟更喜欢她。就算收服了宵刺史,她也有可能把这一切送给林晟。可首先得是她的东西,才能谈得上“送”。 突然发现这东西自己想跳到林晟嘴里,没她什么事了,郁闷。 宵刺史不知道她的怪心思,继续歌功颂德:“二公子攻下俞国陪都,进城后未有扰民,这是尚俞两国交战第一次出现获胜方不屠城的情况。” “此后情况渐渐好转,如此边境少死几十万百姓。” 缪泠娇哼一声:“太爷爷也不屠城。” 宵刺史笑道:“是,百姓都念老侯爷的好。” 其实缪泠理解为什么要屠城,打完但是守不住,自然要破坏个干净,否则留着都是供养和壮大帝国军队的资源。 就说俞国陪都,林晟打完就撤了,战线太深,后方供给跟不上。若是死守,容易被周边城镇合围。 宵刺史夸他,但更多人觉得他太过仁慈,就应该杀得俞国胆寒,再不敢在边境搞事情。 这一次深入陪都,下一次深入首都,就问你怕不怕? 那一仗并没有让林晟受益,还是跟在郭将军队伍里历练。 缪泠想到啥问啥:“你说,这一次回去,林晟能自己领兵了吗?” 说起来林晟混得真差劲,既没有开府,也没有自己的军队,还像个垃圾似的被送去当质子。 有点儿好奇,卢国公对这个儿子到底怎么个打算?甚至也不安排他娶妻。 “二公子。”宵刺史又强调一遍。 这次缪泠不听话,甚至喊一句:“宵从忆!” 宵刺史嘿嘿傻乐,像正在享受儿孙福的小老头。缪泠真是他见过的最娇也最乖,最聪明又最率真的小姐,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虽然没见过几个公侯小姐,但确信她是最好的。 俩人正闹着,林晟就从门口进来,在夜色里突然出现似的。搞得缪泠有点儿紧张,往宵刺史身后躲一躲。 “你能看见门口有个人吗?穿蓝色长衫,长得还挺好看。” 缪泠真要以为自己思念成疾,幻视了。 宵刺史是真的没见过林晟,连画像也没见过。见缪泠仿佛是害怕,文文弱弱的小老头立刻把女娃护在身后,一边喊着护卫抓刺客。 林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对缪泠招招手:“过来!又要喊得大家都惊动了吗?” “林晟!”她轻呼一声扑进怀里,揉揉又捏捏,“你是真的呀?我以为太想你,见鬼了!” 小姐太直球,公子再大的脾气也发作不起来,觉得这一晚辛苦赶路太值得。 宵刺史听出身份了,又忙着把护卫赶走,这院子谁也不让进来。公子小姐抱成一团,传出去如何是好? “你不住着急回家吗?”缪泠甚至大胆地踮脚亲一口,迷迷糊糊地问,“俞国刮台风不能打了吗?” “回的,明早城门一开就走。”林晟老实回答,“培忻说你肯定不高兴,我想还是过来一趟才能放心。” 她又踮脚亲一口,惊讶道:“那不是很辛苦?” 谈情说爱真是折腾人,可是她确实很高兴林晟能过来一趟。 林晟始终没有回应她的亲吻,甚至有点儿害羞,拍拍后脑勺哄着:“放手,让外人看见。” 缪泠:“宵刺史说他不是外人。” 宵刺史:我没说过…… 林晟礼貌地过去打招呼,才没说两句缪泠就觉得吃味了,嗔道:“你跟宵刺史多聊聊吧,他可喜欢你!反正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你们尽情聊!” 林晟笑得乱七八糟,双手一插:“我饿了。” 缪泠:“我又不会做饭。” “陪我吃点儿。”林晟温柔地看着她说,“宵刺史一起。” 宵刺史肯定是愿意的,所以他看着她说话,希望她也愿意。 好奇怪啊,她怎么突然变成跟一个小老头争宠? 缪泠妥协了,但是不甘心地使点儿小坏:“那就麻烦宵刺史准备些饭菜,二公子挑食忌口又多。” 其实他在军队的时间长,什么都吃,她就是想把宵刺史支开一下。 等人走了就扑进怀里腻歪,连喊好几声“想你”。 把来琼州后遇到的事情一件件细细说与他听,末了总结一句:“都是好无聊的琐事,我好像就是呆在这里等你的,所有的时光慢慢消磨,就为了见你这一刻。” 他闷声大笑,胸膛起起伏伏地震荡。 “你……” 她正要生气,他眼疾手快把人举起来亲一口打断了。 “都是怎么想我的?”他鼓励道,“多说点儿,我爱听。” 她不愿意说了,但也不舍得放开,紧紧地把人搂着。 他的腰很宽,让她没办法箍紧。 “我长高点儿没有?”她从怀里抬头问。 这才几天啊! 他没做声,说不出违心的话。 她在头顶比划一下,真矮,还不到他的肩膀呢! “记住这个高度,我们下次再比。”她突然变得忧心忡忡,“我要是不长了怎么办?” 林晟玩闹着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不长了也合适。” “哼,你就会说漂亮话!” “不及你。”他竟然回嘴,“是谁一口一个‘想你’‘等你’?” 他竟然不信!傻不拉叽地自己给自己升难度。她只是还不想嫁给他,并不是不喜欢他。 “以为你当了世子以后就不需要我呢!”林晟有点儿小委屈的模样。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对于缪泠的小心思不可能没有察觉。缪泠对他的态度是在凌国回来之后大变样,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她在失去廖汾之后急需抓住点儿什么,也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确实抓住了。所以要在他房间大喊大叫让人围观,还要在列队整齐的情况下拉住他于廊下亲吻。 也许她不是故意设计这些,但内心就是很想让大家知道她很好,旧爱去后又结新欢。 他也不是好人,这样算趁虚而入吧!他乐意,但也郁闷。明明正面刚也很能打,如今搞得像偷袭,有点儿胜之不武。 “那我以后不说了?”她问。 “还是说吧!”他淡淡笑着,“小骗子要骗我一辈子也行。” 宵刺史很不识相,没给这对小情人留太多独处的时间。他跟着饭菜一起进院子,陪着他们吃完,最后还要送林晟回房。 他可不是为了来琼州睡觉! 陈颖、清荷都默认他们可以独处,但宵刺史觉得不行。世子还小,被骗了怎么办? 缪泠不舍,眼眶红红的:“你一大早就要走吗?我起不来怎么办?今晚不睡了!” “来日方长!”宵刺史说着就把林晟领走。 再待下去天真要亮了,那样就是一起过夜。分开一个时辰也好,说起来不算彻夜长谈。 万一传出去,鬼才信一对青年男女彻夜长谈别的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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