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何在?”一位浑身是血的武将凶巴巴地策马闯进小院。 院子小,缪泠睡在西厢房,跑到外间扒着窗户便能清楚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缪泠才十岁出头,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将士们一身铠甲很威风。 将军月夸下的大马张着大鼻孔呼气,更威风。 领头的武将时时刻刻处处显露凶狠,表情凶,动作凶,语气更凶。 但这份凶狠并不会让人恐惧。 他让老爹找来最好的大夫和伤药,还要全县商户一夜凑齐十万两。 “别给老子玩花样,别想着往外求援!”武将张狂大笑,“皇帝老儿都被兄弟们踹下水了,谁还有空管你?” 乱军是来打劫的,虽然他们嘴上的说辞是:“借点儿盘缠。” 他们杀了皇帝,目前正被皇帝的外甥追杀,要钱要粮要跑路,这事儿很急。 老爹被威胁,却很高兴:“啥,昏君死了!各位真豪杰也!” 武将被迷惑得一愣一愣…… 大夫和伤药马上安排,老爹甚至让丫鬟奴仆们打水生火蒸馒头慰劳将士,但是十万两银子真没有。 老爹晓以大义:“各位曾为陛下亲兵,然品行高洁不肯为虎作伥,冒天下之大不韪愤而弑君。此等胸怀与意志,断不会做出与百姓为难之举。” 武将杀红眼,逃亡的路上又慌,神志已经有些颠狂。 他此时其实不太能完全听进去老爹说些什么,只能感受一个大概语境——老爹在夸他! 他迷茫,他困惑,激情弑君之后开始自我怀疑。 皇帝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此时,竟然有人支持他,夸赞他? 呜呜呜呜知己啊! 老爹接着说:“库房里有都水监下发5000两,可为将军取来。陛下既已溺水,想来不必再挖水渠。” 从十万两降到五千两。 老爹会杀价! 令人意外的是,院子里的叛军真就轻易被哄走了! 大马喝了水,将士吃了馒头,然后揣着5000两银子平和地离开。 表姐的家乡刚被乱军洗劫,听说特别恐怖。乱军会闯进来把家具砸烂、首饰抢走,把丫鬟们拉到廊下欺负,离开时还扔得遍地都是松油火把,将一切烧为灰烬。 从看清乱军开始,表姐便很有经验地捂着缪泠的嘴巴,怕她乱嚷引起注意。 这会子乱军终于离开,表姐腿软地滑到地上。 “我们碰到好的乱军了吗?”缪泠天真地问。 表姐惊魂未定说不出话,只是张着嘴巴大口呼吸,与此同时剧烈地摇头。 乱军哪有好的? 这一夜还不算完,叛军离开不久,皇帝的外甥就追过来。 这人是司空大人张星,缪泠知道他,因为老爹每天至少骂三回。 司空位列三公,其实本身是个虚职,参政事,但没有具体职责。是因为皇帝不知道怎么恩赏了,才加官到这份上。 张星也不是皇帝正经外甥,是皇帝想要笼络张家,把妹妹嫁给张星的父亲。 一来二去算一算辈分,张星就成了皇帝外甥。 为什么是嫁给父亲呢? 因为张星不肯娶…… 老张大人快五十岁,托儿子的福娶了娇滴滴的公主。 “真他妈晦气!” 当时老爹是这样评价的。 后来发生什么,缪泠没能亲眼看见。打从城门小卒来报司空大人进城,缪泠就开始了人生第一次逃亡。 前脚好吃好喝招待叛军,后脚皇帝外甥司空大人就追来,想瞒也瞒不过。 这不杀个九族,那可太说不过去。 往哪儿逃? 缪泠一脸懵逼。 老爹也慌了,把家眷全部送走,让强壮的家丁护卫全部跟随保护。 家里不需要留人,反正再多人也挡不住司空大人。 然而,第二天司空大人登基了! 在小小的县城小小的县衙登基,据说百官力谏、百姓拥戴。 此后,老爹升任下郡太守。 不过,这事儿缪泠逃亡小半个月之后才得到确切消息。 天下纷乱,消息传得慢,又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起先即便听到一些风声也不敢停下逃亡的脚步。 临行前老爹说:“认真追究起来,太爷爷那边也不好过,你们先逃去海外吧!” “……”有够远。 缪家家眷一口气逃到长江支流一处码头,既然要去海外,寻找去往海外的商队同行是最稳妥的办法。 码头通常有多方势力保护,有官差巡逻,还有大大小小帮派的打手,各家搬运长工也很能打。 但是,今天竟然被水寇在大白天登陆抢劫。 缪家一行抵达码头的时候水寇已经满载而归,码头上到处是残骸,血水汇入江河染红十里。 码头上人们正沉默地打捞落水者、寻找失散的亲朋、检验商品……日光明亮,缪泠却觉得好似看到天地间黑压压一片。 “三小姐,转道去下一个码头吗?最近的地方是无棱。”孙校尉拍马行到车窗旁,隔着车帘子询问缪泠。 孙校尉原是顺王爷手下的官,统领三百亲兵,后来犯了错被赶出来。老爹跟他打过架,觉得这人有本事,死乞白赖地留在家里做客。 老爹有一颗养门客的心,尤其是武艺高强会打战的,幻想着有一天机会来临再上战场,到时大手一挥就可拉起一支能打的队伍。 孙校尉平常真是吃闲饭的,一个县令家里能有什么值得他发挥的地方?如今逃跑路上挑起护卫的重担,总算有所贡献。 真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缪泠则是无奈挑起“当家”的重担,因为…… 母亲劳累过度,病了; 表姐惊吓过度,睡了; 弟弟自由过度,嗨了…… 缪泠没什么见识,但也能看出码头不正常。 怎么不见差役来收拾残局? 老爹虽然没正形,但做父母官很尽责。谁家寡妇跳井,他都要亲自带着仵作、衙役乌压压一群人去查个水落石出。 码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父母官没到场,差役也不见一个人影? 这不符合缪泠的常识。 孙校尉做事直接,抓一个行人问道:“县太爷在何处?” 行人大骂一句:“早跑了!” 诶,跑了? 嗯,是个聪明人。 老爹也应该跑。 “先救人吧!”缪泠没什么主意,只能想象并模仿老爹的做法。 如果老爹在,一定会先救人。 虽然不喜欢当县令,但老爹当得称职,不会将溺水百姓弃之不顾。 孙校尉很有经验,往码头一站亮明身份,自称顺王府亲兵路过此处。 既然本地县令跑了,那么大家暂时听他指挥。 他没有穿官服,但自有一份官爷气度,很有说服力。何况,此时大家真的很需要一个人振臂一呼,带头做事,振奋人心。 即便没有顺王府的名头,一个气质不凡、言之有物的平民英雄站出来,大家也会听话配合。 既然孙校尉是王府亲兵,那么马车里肯定是王爷家眷咯!为了表示感谢,一位老婆婆过来狠狠磕头。 缪泠不知道要不要下车寒暄,急得鼻尖冒汗。 这样算冒充顺王府吧! 孙校尉扯出顺王是为了隐藏缪家行踪,她理解,而且给予充分肯定。 可是,她本人干不来冒充这事儿呀! “老婆婆怎么了?”缪泠隔着窗子轻声问。 老婆婆哭得太大声,说话太急,她听不清。 “快起来吧!”缪泠又说。 反正不管什么事儿,不能让没犯罪的老人家就这么跪着。 家丁走近了回答:“这家孙子刚被校尉捞上来,来谢恩的。校尉说自己只是听令行事,老人家就来这儿磕头。” 缪泠听懂了,学老爹的语气大声说道:“为百姓做事,应该的。老人家受苦,是我们来晚了。” 然后,她贴着窗缝呜呜咽咽:“你快让她回去,我害怕!” 母亲和表姐睡成一团一团,像鹌鹑。 老婆婆长跪不起,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小弟总想往外跑,她拦不住。 急死了! 怕什么来什么,哗啦一下车门被撞开,小弟趁她分心时连滚带爬跳下马车。 无奈,她只得跟着跳,一边喊着:“不许走远!” 好在他们逃亡时匆忙,一路直奔沿海,没用上乔装打扮换粗布衣衫的套路。 姐弟俩这一身锦缎,勉强也能冒充一下王孙公子吧! 其实缪家也不差,老太爷是信武侯,曾是大将军。 将军有很多,但能被称为大将军的开国至今拢共也没出过几个。 也不是普通的侯爷,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万户侯。夸张的说,大尚有一半江山都是太爷爷打下来的。只是如今半退,不掌实权。 本朝废除旧的封爵制度,改行王、公、侯三等爵。 缪家不说极贵,但起码也是凤尾。 相对百姓来说反正就是王公贵族了,看着都差不多吧!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爷爷战死、大伯战死、二伯断臂……再然后太爷爷就甩着拐杖把家中所有男丁打进文官行列。 然而,没一个是做文官的料,如今信武侯府是有些没落了。 “多谢郡主,多谢世子!”老婆婆正被劝着离开,见缪泠下马车,扑通一声又开始哭拜。 什么世子、郡主?瞎说! 顺王府世子已经好大年纪,在她离京之前就已经娶妻。 信武侯府则没有世子,爷爷曾经是,后来战死;大伯曾经是,后来战死;二伯说自己断臂撑不起侯府的将来,不当…… 老爹倒是想当,但是太爷爷说:“滚!” 就老爹这张嘴,能夸叛军真豪杰的,太爷爷时刻准备着跟他脱离父子关系。 话说回来,老婆婆一定是戏文看太多,觉得王府里就一定有世子、郡主。 没有的。 世子不是必须立,郡主也需格外加封,顺王府三位小姐都不是郡主。因为都不是现在王妃所生,王妃可讨厌她们了。 “老人家,你再跪要害我挨骂了!”缪泠气得跺脚,“太爷爷不许我们这样傲慢的。” 那把乌溜溜的拐杖,最喜欢打小孩。 见老婆婆没反应过来,缪泠便牵着弟弟往码头上走,不让他玩一趟是不能消停了。 反正等她走开,老婆婆就没人可跪。 老婆婆不知道马车里还有人,肯定会站起来走掉。 弟弟的名字叫缪从文,寄托了太爷爷的美好愿望,但恐怕这位孙子又要让老人家失望。 缪从文左右观望一下,拿着大刀砍桅杆。大家都划着小船拿竹竿去钩人,效率多低啊! “这么长的桅杆为什么不用?站在岸边就能救人。” “你用吧!”缪泠妥协。 以为人人都天生神力哦?这么长的桅杆放眼整个码头大概也就缪从文能抡得起来。 码头上陆陆续续有人喊郡主,缪泠觉得心虚,终于忍不住纠正一下:“没有封郡主,称呼我三小姐就好。” 她是侯府三房孙小姐,简称三小姐好了。 没错,也不对。 “啊!”大家一脸惊讶,好像是怕她伤心,立刻哄道,“三小姐心地善良,以后一定能嫁一个好夫君,封……封那个诰命!” 怎么跟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娃聊什么夫君? 这个话题不知道怎么继续,她便想着去找孙校尉。 也不是害羞,就是尴尬。 孙校尉面相威武,一般人不敢在他面前碎嘴子。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儿意外,孙校尉正被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缠着,裤子都快被人扒下来。 “你是顺王府的小姐?”少年看到缪泠,便放开孙校尉。 嗯?这是转移目标缠上她了? “卢国公救过你哥哥!”男孩骄傲地扬起下巴。 顺王府世子想着去战场建功立业,结果啥啥干不好,还被叛军掳去,幸好有卢国公千里奔袭营救。 这事儿不假,但欠下人情的不是她呀! “你是哑巴吗?”少年一脸气愤地凑近一些。 孙校尉赶紧挡在缪泠面前,呵斥道:“不得无礼!” “娇小姐真麻烦!”少年嘀嘀咕咕,又说,“赶快命令你的侍卫去救卢国公的二公子。侍卫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缪泠一听就来气,她今天处理码头的事情有模有样,就是太爷爷来了都要夸一句的。 凭什么说她不懂事? “二公子怎么了?”她按捺着脾气问一句。 “掉水里了。”少年指向远处,“我们是从那里爬上来,二公子肯定还在那一片区域。” “水会流动。”缪泠冷冷地拒绝,“而且,码头附近落水的人最多,我们肯定先集中在这里营救。” 她知道别处也有人等待救援,但她不能乱指挥。把时间和力量放在码头能救100人,若是分散到其他地方就只能码头救50人,别处救10人。 人手不够,需要做取舍。 “你没听清楚吗?那是卢国公的二公子!”少年暴躁。 缪泠仍然不搭理,还让孙校尉去忙正事。 “没事儿,我有小弟保护。”她大喊一声,“从文,有人欺负阿姐!” 缪从文“咯噔咯噔”跑过来,单手拖着桅杆,轻松地像拖着一把苕帚。 他把桅杆往地上一放,在男孩脚下激起一片尘土。 “阿姐,真的能打吗?几分力?”缪从文激动地撸起袖子。 他怕打重了,反惹阿姐不高兴。 “算了。”缪泠叹一口气,“你拿上新……工具,我们去找二公子。” 卢国公应该是个好人,没听老爹骂过他。 老爹没机会马上安天下,所以特别喜爱纸上谈兵、分析天下大势,但凡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少有没被他骂过的。 缪泠想着自己和弟弟反正是额外的劳动力,就陪着走一趟吧,不损耗码头上正经的营救力量。 这应该不算给权贵开特权吧! 不然回头要挨老爹一顿骂。 这边已有两位家丁组织当地零散几个百姓展开救援,见缪泠过来,便全力配合小姐。缪从文把桅杆横到江心一顿搅,大家都来帮忙。捞上来几个人,死活都有。捞的最多的是衣服、鞋子。 丫鬟清荷只比缪泠大两岁,什么都不懂,但好在听话,一会儿去拿衣服,一会儿去拿烧酒、热水,跑动得很勤快。 少年则是双手插兜,啥也不干。清荷拿来干燥外衣,他还第一个抢着穿上。 清荷气得眼睛睁大一圈,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奴仆!不帮忙做事就算了,还像个大爷般让人伺候增加工作量。 “给落水者的。”缪泠主持公道。 “我是啊!”少年大言不惭。 好吧,他确实也是刚刚从水里爬上来。 被救的几个人缓过神后,开始哆哆嗦嗦地摆弄身旁几具一起上岸的尸体。 一窝里捞上来,大概都是相熟的人。对着硬邦邦的尸体又是压又是吸,不愿意相信人已经去了。 缪泠看着不忍心,大骂一句:“有这力气,帮着一起捞一捞呢!” 就算缪从文天生神力,毕竟是个孩子,把桅杆摆弄这么久已经累得快脱力。 听姐姐这么一说,缪从文立刻把桅杆扔掉。 他还不太懂这件事的意义,粗浅地觉得就跟拿着杆子捅鸟窝似的。现在他玩累了,正好给别人接手。 “阿姐,我们回去吧,累死了!” “不行,人还没找到!” 少年大剌剌地张开双臂拦着,他不拦缪从文,聪明地去拦缪泠。 他意识到所有人都听缪泠的。 缪泠真的生气,这人太没礼貌。她抬腿踢一脚:“你还知道人没找到,不会去帮忙吗?” 她踢得不重,但少年被冷水泡得全身酸软,当时就跪下了。 很标准的姿势跪在缪泠面前。 “你敢……”少年气得双目喷火,举起拳头挥过来。 缪从文力气大,但小孩子不够机灵,压根儿没注意到阿姐有危险。清荷细心,可是正忙着叮嘱伤员,顾不到这边。 缪泠也没想到一个仆从被踢一脚会发这么大火,没有预防他会动手。 拳头眼看着就要落下,好在这时候有个欢快的声音响起:“二公子,二公子!太好了,你没事!” 说话那人穿着一身圆领袍衫,腰束革带,布料、绣工都是上乘。 看穿着应该是少年所说卢国公的二公子,但他喊眼前的少年“二公子”。 重要的是,这人不是从眼前这片水域捞上来,而是从码头方向跑过来。 “我说了水是流动的,二公子。”缪泠忍不住损他一句。 她平常不喜欢与人口角的,但这人实在太讨厌。 他还想打她! 虽然拳头没有真的落下,但他已经提起拳头。 混账东西! 缪从文没心没肺,催促一声:“阿姐,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缪泠转身对合力搅动桅杆的几个人交待,“你们尽心再坚持一会儿,没准儿还有希望。码头上有空闲了,便会派人过来帮忙。” “诶!”那几人木然地点点头。 再回到码头时,参与救援的人多了一些,可能是听到顺王府的名头,也可能是想着水寇已经走远,终于大胆地走出家门。 巡检使带着手下的一百官兵过来,便是现场所有的官府力量。 巡检直属兵部,县令平常管不了他,这次逃跑不带他。 “只有你一个巡检使吗?”缪泠一脸不高兴。 “另外两支队伍负责城中治安。”巡检使不卑不亢地解释,“以防城中有贼人趁乱闹事。” 缪泠脸色稍好一些,诚实道:“是这道理,是我年纪小考虑不周了。” 巡检使慌忙说一些小姐心系百姓、关心则乱之类。 “既已组织自救力量,那我们就不逗留了。你多辛苦些,附近水域也赶去看看。”缪泠说一些场面话,“朝廷很快会指派新县令。” 肯定是这样吧! 反正,老爹每次搞不定就会对外宣称: “朝廷很快会发粮。” “朝廷很快会发饷。” “朝廷很快会派人。” 巡检使恭恭敬敬相送,少年却再一次拦着缪泠,蛮横道:“派人护送我。” 缪泠压根儿不理他,巡检使便上前把人扣着。 冲撞王府小姐,必须是刁民。 “放肆!我是卢国公二公子。”少年喝道。 那个锦衣“二公子”见状赶紧上前护主。 巡检使傻眼。 今儿什么日子? 一会儿顺王府,一会儿卢国公府,逢年过节都没这么热闹。 “三小姐,这……”巡检使没松手,等着缪泠发话。 “你看她做什么?顺王府不过是个空壳子!”男孩怒道。 卢国公掌实权,手下精兵强将无数,比顺王府威风多了! 九品巡检使仍然不放手,哪个王公大臣更厉害关他屁事,又不给他升官。他甚至也不是认顺王府这块招牌,他认的是三小姐,小小一个女子在紧要关头稳定人心。 “骗子!”缪泠终于开口,朝巡检使眨眨眼,“竟然冒充二公子,把他关起来。关半旬杀杀他的锐气即可,国公也不是小气的。” “诶?”巡检使懵逼了。 “可听明白了?” “……明白的。” 等缪家一行走远,巡检使真的把人关起来。 关在牢里,两人一间,饭菜每顿比邻居们多一碗肉。 林晟好像有点儿回过味来,但又不是很明白。 搞屁啊! “二公子,杀出去?”培忻小声说,“看守的没几个,我们只要抢到钥匙……这木头门,砸了也行。” “叫三少爷。”林晟飞来一句。 “诶?” 巡检使终于忙完回来牢里看一眼,状似不经意地停在林晟牢前:“想吃什么?” 林晟气得挠木头:“你明明知道我是!” 巡检使翻个白眼:“主仆互换衣服,不是为了躲水寇吧?水寇又不劫色。” 追杀卢国公二公子的力量,他可没本事跟人家正面刚。 “就是这里最安全,呆着吧!” “你给我父亲送信了?” “笑话,我怎么可能联系得上国公大人?” 林晟想了想,吩咐道:“拿纸笔来。” 巡检使又翻一个白眼:“不用,三小姐会送信。” 林晟气得踹墙:“那个狗东西!” 骂舒服了,又说:“你放我出去,能藏人的地方多了,不是一定要在牢里。” 牢里不舒服。 “三小姐挑的地儿。”巡检使笑道。 “你信不信我出去就革你的职?”林晟威吓。 “九品芝麻官,爱革不革。”巡检使突然站直身体,兴奋道,“就这么办,你可一定要革我的职,到时候我投奔三小姐去。” “……” 无棱码头,晚风吹得水纹一层一层翻涌。 缪泠干呕一声,恍惚还能闻到血腥味。码头上那样凄惨,她看着不是不害怕。但是老爹说过,当官的怕了,百姓怎么办?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还是害怕的,看见江河湖海等大片水域就要联想到当时惨状。 缪泠找了无棱码头上一个小小的搬运行,借笔墨纸砚给卢国公写信。 桌上放着账本,写明谁谁某日做工多少领钱多少。 好多名字都记得不清不楚,写的是孙〇、李墨〇、高〇〇,也不知道是长工不会说,还是记账先生不会写。 “用父亲的名义吗?”好似询问,又好似自言自语。 “小姐,让我护送你吧!”孙校尉答非所问。 缪泠放下笔,很认真地看着他:“孙校尉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父亲诓骗总有一天带你上战场。如今有机会投入卢国公麾下施展抱负,你不高兴吗?有句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人才也是如此。你在我这里不能发挥所长,将来要生怨恨的。” “小姐……长大了。” “嗯,今天长得特别快。” 她调皮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有点儿兴奋和骄傲。 码头风大吹得两鬓垂下来的发丝卷到额头高度,像柳条在风中飞舞。 “没有父亲的印信……用母亲的名义吧!”缪泠终于写下落款。 她没办过这种大事,总觉得不放心,万一把二公子玩死了可不好。 “这是太爷爷送给我的暖玉,从贡品里偷出来的,没人知道。万一卢国公不见你,万一太爷爷没被波及,你便回去太爷爷那儿。” 她去海外之后就照顾不到他了,只能做到这些安排。 偷贡品!德高望重的老侯爷干这事儿! 孙校尉咽一下口水,自我安慰道:“没事儿,已经是前朝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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