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顺才捂着眼大叫,血水伴着清亮透明的东西顺着指缝向外流出。 眨眼间,青鸾已经到了许承淞和顺才面前,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再度出手的时候,许承淞已经毫无骨气地朝朴杀跪下,“大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她敢在你面前这么放肆,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话里话外,都在劝说朴杀,青鸾这个人,留不得。 朴杀缘何不知? 只是…… 他闭着眼呆靠着身后的廊柱,一动不动。 青鸾转身到了朴杀面前,“你的狗,伤了我家孩子,杀了炖狗肉,不过分吧?” 朴杀眼角直抽。 她张口闭口称那么大个人为孩子,也不想想,她自己瞧着都比他像个孩子。 但想到她凌厉的眼神,没个二十年练不成的身手…… 他睁开眼,看到用杀意填满笑容的青鸾,惨叫哭嚎的顺才,脸色青白大汗淋漓的许承淞,心中冷笑。连他都输了,这两个狗奴才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这一对比,看青鸾就顺眼多了。 “我家的狗,我自己来打。”他一个眼神,便有侍从抽刀,割开了顺才的喉管。 他没理会颤抖的许承淞,对面对杀人面不改色的青鸾道:“这个人,打二十大板,关进牢里,如何?” 青鸾挑眉未语。 他又对身边的人道:“把顾姑娘的物什清点一番,如数还给人家。还有那箭……” “二十支箭是我精挑细选,现在毁了一支……”青鸾语气一沉,“我家孩子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生死未卜。” “那傻子治伤要用的药材,全由许三郎负责。你已经杀了他的狗。”朴杀瞪住青鸾,因为一只钺还插在肚子上,说话中气不足,但他自认为,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青鸾总该满意了吧。 不想,青鸾摇头,“给个铺子吧。就要他在应天府文渊路上的那间。若是我家孩子好彻底了,就拿间铺子她就罢了,若是留些沉伤暗疾的……我再来取许家三郎的狗命,不过分吧?” 朴杀皱眉。 许承淞气得呐喊:“你一个女子,怎可如此恶毒?” “我一个女子。”青鸾嗤道,“若不恶毒些,岂不是被你这样的豺犬食肉啃骨了?不把你打痛了,你便不知,谁人能惹,谁人不能。他日你若是再惹姑奶奶,我连着你主家一起算账。” 他一介布衣,没有主家肯留,又因为手废无法科考,这辈子都再无翻身之机。 许承淞越气,她就越开心! “好了。”越听青鸾说话,朴杀就越觉得伤口疼,“就这么定了。” 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一眼许承淞。 虽然说这个人好像能对自己有很大的用处,可眼下就是他让自己摔了这么在一个跟头。 若他当真是个沉不住气的,也不能留着害自己。 许承淞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昨夜逼迫许大郎时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郁闷。 等到了牢里,看着四面的栅栏一面高墙,他慢慢冷静下来,亦开始疑惑:文渊路上的那个铺子,靠近午门,与皇宫仅隔着奉天门和午门,可以说,只隔一条街,委实是个能攀进皇宫的好地文章。 因着那里是午门外,时常要看些血腥的事,才会比同与皇宫隔一条街的铺子便宜一些。 这个铺子,他刚买下,仅与母亲商议了,不曾与旁人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刻,他冷汗涔涔,怎么也想不通青鸾怎么会有手眼通天的能耐…… 他由心底深入,发出了同洛景予、朴杀一样的疑惑:她,究竟是什么人?! 青鸾不知他们三个立场、身份和性格截然不同的人都对自己起了探究心,遣散了担热心肠的百姓,不管东江王妃叫来了一堆帐房伙计在方吉的帮助下怎么搬古乐斋的财物,只管着自己眼前桌上的一堆烂泥块……哦,不,泥菩萨的碎块…… 她试图把一块块拼回原位,但稳住了一块两块,稳不住三块四块,沾水沾米糊都不能将它们粘住……简直把青鸾不多的耐心按在地上摩擦。 每每恨不能把手里的东西砸了的时候,青鸾看一眼东厢房的门,想到里面的人还受着伤未醒,心里的暴躁就莫名散了,老老实实地继续想办法拼。 东江王妃使了两个胆大心细的心腹伙计去东厢房里的帮忙,也时不时地往那里看一眼,也不知是看青鸾家长得和大人一样的孩子,还是看那个只吊着一口气的东江王。 至于被方吉拦着的孙侧妃,她是一个眼神也懒得给。 和掌柜们把账对清,她到青鸾身边坐下,看着毫无进展的泥块,道:“我观这尊菩萨像,塑成有些年头了,用的泥质地甚粗……” 青鸾幽幽抬起眼。 东江王妃不由得紧绷了身子,“你若信得过我,我找人重塑这尊菩萨像,可好?” “当真能再塑个一样的?”青鸾顿时不稀罕眼前的泥块了。 东江王妃点头道:“只要能提供画像和尺寸,便能做出来。” 被青鸾灼灼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东江王妃又道:“只是,恐怕得等小兄弟醒来。可他又是那个样子,只怕也提供不了……这……” 她有些后悔开口了,这东西显然比她以为的还重要,若是真做不成…… 不等她多思量,青鸾终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我来画,过几日我再把尺寸告知你便是。” 当下便叫人取来了纸笔。 温家是行药世间,温家老太爷,她的外祖父更是有精湛的医术,她从小就要乐得帮外祖父满大山地找药材,自己画了去山里找,学了一手丹青,自以为说不上出神出画,胜在细节如实,连她外祖父都说她画的药材足以以假乱真。 菩萨像和童子童女,童女是她闭眼的容貌,菩萨像与她外祖父甚是相似,那个童子……也瞧着眼熟……正待落笔的青鸾忽地一惊,手中的笔落到宣纸上,晕开的墨迹盖住了几欲成形的童子面。 “怎么了?”东江王妃压低了声音,关心地问道,“可是手上有伤?我叫洛神医。” “没事。”青鸾重新提起笔,揉掉废了的纸张,重新画,下笔稳,心里却咚咚直跳…… 那童子像,竟是她温家六表哥的模样! 金家人,竟是在给他们供生祠,金园每日都要给他们上香! 而上一世的她…… 越想,手里的笔越烫,仿佛要将她灼伤。 “啪!”她一掌拍向石桌,“今天没心情,等我改天画好了再给你。” 呆愣愣地看着差点被她拍裂的石桌,东江王妃哪里会说一个“不”字? 就连正准备搞点事孙侧妃,看到青鸾一掌拍桌上都能拍出石头屑,吓得俏脸发白。 青鸾也注意到了她,朝东江王妃挤眉弄眼,笑问:“这个人,长得没你好看,身材没你好,拨算盘没你英气,赚钱能力没你强,还有颗黑心肝儿,东江王到底为啥会为了她而负了你?” 青鸾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有非得要从东江王妃这里找到答案的意思。 东厢房处却传来了答案,“因为他眼盲心瞎,不知好歹。” 青鸾一愣,立马转脸看过去。 这声音不是洛景予的,也不是进去帮忙的两个伙计的,看到东江王妃瞬间僵硬和孙侧妃恐惧的神色,还没看到人,便先猜到了他的身份。 许是病得久了,东江王两颊深深陷下,两眼微凸,胡子拉碴…… 他一双眼睛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看向东江王妃的方向,与正好看过来的王妃四目相对,“爱妃……” 东江王妃目光一转,看向孙侧妃,“叫你呢。别傻着不动啊?人家帮你把你男人救回来了,做什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伴着一声算盘珠撞击的声响,东江王妃站了起来,“这回,我可是做了个见证的,人家大夫当真治好了王爷,可不要再不声不响地把人给杀了丢乱葬岗。我是个生意人,总去乱葬岗给那些个人拼凑尸体算是怎么回事?” “贱人!闭嘴!”孙侧妃听得慌了,可算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对东江王道,“王爷可不要理会她胡言乱语,她这些年一直独门独院地住着,哪里管过府中半点事?更不可能去乱葬岗里拼凑尸体的。那种事……哪里是矫情的人会做的?” 听着这话,青鸾眉头一扬,准备看好戏,却不想东江王妃平静地默认了,淡然一笑,“十娘,我这里的债点得差不多了,东西不够的,就拿了铺契和地契来抵。你们可要同我一起走?” 她看得出来,青鸾和洛景予都是护短的,东江王醒来了,金周的伤,肯定已经处理好了。 青鸾眨眨眼,明明自己只是在看戏,怎么就被卷到核心区域来了?现在不应该是手撕坏男人女人的环节吗?有她在,还能给东江王妃撑个腰,再拉一波交情呢。 不等她说什么,东江王已经接过话头,“东江王府永远只一个王妃,本王想请你和这位顾娘子进屋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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