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非不迭起身,一面拉过沈星遥,一面朝师弟师妹招了招手。苏采薇心中有事,一不慎被椅腿绊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正待站稳,已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回身一看,正是宋翊。 “先走。”宋翊轻声道。 苏采薇咬了咬唇,等到四人一齐出了正殿,便立刻挣脱宋翊的手,跑至沈星遥身旁站定,对凌无非问道:“刚才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他不拦着我们,但如果上官红萼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插手对吗?” “看他的意思,就是这样。”凌无非眉梢微微一动,道,“这下还真棘手了,那个上官红萼的脾气,我们都不了解,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她想怎样就怎样?凭什么呀?”苏采薇怒道。 “凭你毫无气势,刚才就先退缩了。”凌无非朝她望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矛盾,关他们何事?只要你一口咬定不肯相让,他还能说什么?” “我……”苏采薇飞快瞥了一眼宋翊,立时别过脸道,“我哪想得到这些?” “行了,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沈星遥道,“原路折返,也不知会不会被追上,但总比留在这等死好。”言罢,便即拉了一把凌无非,朝大路上走去。 苏采薇飞快跟上二人脚步。宋翊落在队尾,看着苏采薇的背影,只觉心下一阵阵抽搐,疼得无法呼吸。 正是午时,本该是用饭的时辰,可四人方才在殿内并未吃什么东西,只能顺道随意买些干粮充饥。苏采薇对买来的鲜花饼,连看都不看一眼,其他咸口的点心倒是抓了一把,胡乱往嘴里塞一通。 凌无非忍不住问道:“你换口味了?” “等回江南,自然有好吃的糕点,为什么非得在这当口在意口味?”苏采薇满不在乎道。 凌无非只得摇头。 四人一路往城门方向走去,却远远看见一大批金甲卫已守在城门前。 凌无非率先停下脚步,环抱双臂,朝着那对金甲卫努努嘴,向同行三人示意。 “还真是够快。”沈星遥取下腰间横刀,道,“那就没办法了。” “可是,到了城外……”苏采薇咬咬牙,心下浮起一丝忧虑,手却忽然被人握住,回头一看,恰对上宋翊温和而坚定的目光。 “你……不管怎样,别像上回那么怂了。”苏采薇本能说道。 她所说的上回,自然便是宿州的那件事。 金甲卫们看见了四人,很快便围了上来。 “喂,你们教主不是说好了,不会出手吗?”凌无非冲几人喊道。 “我可不是什么教主,”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女手提赤色长鞭,从人群背后走出,正是上官红萼。 “原来是上官姑娘。”凌无非道,“失敬。” 他眼有嘲讽。上官红萼亦有察觉,却不多看他,而是转向宋翊,道:“开出这么多条件,你还要走。你是铁石做的心肠吗?” 宋翊缓缓摇头,道:“只是你以为罢了。” “她,那么凶,”上官红萼提鞭一指苏采薇,道,“又一把年纪,有什么好?” “谁一把年纪了?”苏采薇怒道,“我也就比你大两岁而已。” “心中丑恶,自然看什么都不好。”凌无非道,“苏师妹,你又何必同她计较?” “早看出你是个难缠的主。”上官红萼冷眼朝凌无非瞥来,道,“第一个就得杀你。” “那你试试。”凌无非不以为意。 “我再问你一遍,”上官红萼转向宋翊,道,“你要她还是要我?” 宋翊不言,缓缓举起与苏采薇十指紧扣的那只手。 “那就等我把她杀了,再问你一次!”上官红萼说着,立刻退后几步,挥手示意金甲卫攻上。 凌无非提气纵步,上前扬剑横扫,啸月出鞘,扬起一片尘埃,风中颗粒可见的灰尘,亦在这剑锋切割之下,分向上下散开,泾渭分明。剑身击中一圈长戈,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震颤之声,不绝于耳。 此间四人,身手俱不弱,然而包围他们的卫队,却是训练有素,个个身穿金漆铁甲,刀劈不动,剑刺不穿,一番缠斗下来,只会耗损精力,却难突围。 沈星遥回身瞥了一眼不远处矮房顶上摆开的一排水酒,足尖踢飞一枚石子,打落其中一只,旋即跳步起身,一刀斩碎酒坛。水酒泼洒,浸染刀身,于碎陶间摩擦,登时燃起熊熊之火,裹尽刀身。 横刀挥起,刀身火舌随影流转,变幻万千形状,向外扑着火星,舔舐着卫队身上甲片,烤得灼热一片。 上官红萼见这些卫兵忌惮沈星遥手中火刀,当即飞身而起,抛出长鞭,试图卷走火刀,却被凌无非一剑荡开,险些被回弹的鞭梢打中面门,骇得直接扔了鞭子,退开数尺。 “上官姑娘,这点三脚猫功夫,就别在‘天下第一刀’的面前班门弄斧了。”凌无非讥讽她道。 “什么天下第一刀,那你又是什么?”上官红萼瞪眼怒道。 “南剑惊风,荡涤淆尘,倾覆星河。”沈星遥轻笑道,“可不比你们这圣灵教威风?” 二人身陷敌群,遭遇围困,却还临危不乱,依旧能气定神闲玩笑打趣,这是何等的默契? 宋翊听着这些话,眼角余光瞥向苏采薇,心下慨然不已。 这可不正是他们之间最缺少的吗?更可笑的,是他与苏采薇相识共处已有十余载,竟比不上沈、凌二人之间这两年不到的光景,仅受旁人几句言语挑拨,便走到这般疏离的境地。 想及此处,他心下酸楚,长剑斜挑开去,竟将一名金甲卫手中长戈的戈头给削了下来,斜斜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上官红萼越发恼怒,却只能指挥手下金甲卫不断攻上。苏采薇所用子午鸳鸯钺乃为近身短兵,对上长戈着实吃亏得很,着实难有突破。宋翊心有隐忧,处处回护,却又总是被她挣脱。 他越发懊恼,只觉自己这几日连着与她怄气之举,过于意气用事,若无这般嫌隙,她又怎会处处躲避? 上官红萼站在一旁,横竖无事可干,看着看着,便瞧出几分端倪来:“哟,这位姐姐,你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他嘛。既然你自己都不要他,干嘛还要同我抢?” “谁跟你抢了?”苏采薇骂道,“你那二钱重的脑袋里,除了男人就不会想别的事吗?” “苏师妹,你太高看她了。”凌无非道,“最好拿出来称一称,恐怕得精确到毫厘。” “你……”上官红萼气急,“这关你什么事?老娘又没看上你!” “哦?那我还真得谢谢了。”凌无非手底剑锋一转,使出一记“危楼”,逼退数名金甲卫,道,“您这‘美人恩’还真没谁能消受得起。” “混蛋!我一定要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上官红萼怒骂道。 “小妹妹,话可别说太满。”沈星遥垫步跃起,踩在一名金甲卫肩头,火刀横扫,震开一排卫兵,道,“说狠话,就得用同样狠的身手来配。你这点本事,投胎到兔子身上都不敢叫唤。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放出这种话来?” “你……”上官红萼只有一张嘴,如何辩得过三张嘴?一番骂将下来,尽是吃亏,全未占到上风,气得几欲跳脚。 然而这时,她目光一转,望向宋翊,忽然又有了主意,嗲声嗲气道:“翊哥哥,人家都不喜欢你呢,你还想着她干嘛呀?” 宋翊闻言,眉心一紧。 “好聒噪。”苏采薇咬牙,张口欲骂,却忽然犹豫了。 喜不喜欢,本是放在心里的事,他都说过自己累了,多半不愿再同她纠缠下去,那点心事,又怎好再宣之于口? 她心有顾虑,本就站得离那些金甲卫的长戈极近,因这一瞬的分神,险些被一人刺中。所幸宋翊一直留意着她这头的动静,瞥见此景,连忙将她拉开,回手横剑架开劈头盖脸袭来的四五把长戈。 苏采薇受他回护,一时愣住,霍地抬眼望他:“你……” “当心。”宋翊言罢,身后劲风又至,不及与她说上话,便又卷入缠斗之中。 苏采薇心不在焉,忽然想起上回石凤漩使计,让她与宋翊假扮鼎云堂刺客恐吓段苍云,面对秦秋寒出手,他亦是如此回护于她。 可那个时候,二人之前根本没多大纠葛。 原来,不管是怎样的情形,这些回护都只是出于本能而已。 苏采薇只觉心下空落落的,好死不死又听上官红萼阴阳怪气道:“你看,你救了她,连声谢谢她都不说,好薄情的人啊。要是你能这么对我,我肯定不辜负你。” “你能不能闭嘴?”宋翊怒视上官红萼,沉声喝道。 “哎呀,你都这么说了,那人家就只好听话了。”上官红萼浅浅一笑,竟真的闭上了嘴。 “是啊……她多听你话啊。”苏采薇笑容惨然,想到自己这几日来所受的冷遇,心忽然凉了个透彻。 沈星遥见她受扰,即刻飞身抢上,将她拉了过来,护在身后,小声说道:“你怎么回事,这时候都能分心?” “是不是我待他不够好,他才会这么对我?”苏采薇黯然抬眼,眸中隐有泪光,话音缥缈,轻如云烟。 宋翊听见这话,心下忽地一阵刺痛,握剑的手,动作微微一滞,一支长戈堪堪从右腕边擦过,几乎快要触及皮肉。 “你怎么回事?”凌无非纵步跃至他身前,挺剑上挑,直指那名金甲卫面门,骇得那厮连连退开数步。 沈星遥咬紧牙关,抬手抛出刀鞘,直奔上官红萼而去。 上官红萼惊呼一声退后,高声呼喊,使得几名金甲卫站成一堵人墙,挡在她跟前。刀鞘撞上一人胸甲,其劲力之大,迫得那人身子向后退了数尺,两脚与地摩擦几乎生火,最终还是不敌,跌飞在地。 上官红萼面如土色,惊惧望向沈星遥:“你要杀我?” “苏采薇,别分心了,”沈星遥小声道,“看看阵眼在哪。” 苏采薇恍惚回过神来,目光飞快扫过人群,不觉蹙紧了眉:“这阵法,糅合了不少旁门左道,一时半会儿真还……” “我来对付,你慢慢看。”沈星遥旋身举刀,使出一记无念刀法中的“明”字诀,刀身火舌因此力,遽然向上升腾,有如一条火龙,张开血盆大口,朝面前的金甲卫扑了过去。 “不对……”苏采薇的手指向东南方位一人,又立刻缩了回来,心下默念各路阵法要诀,心思越发混乱,眼见一名金甲卫挺起长戈,朝她刺来,赶忙向旁躲闪,仍旧在那长戈范围内。 她脸色惊变,正待出手,却被宋翊一把揽入怀中。 宋翊旋身,反手横剑震开长戈,低头朝她柔声问道:“没事吧?” “我……”苏采薇急着寻找阵眼,顾不上回答他的话,忽然便指着沈星遥右侧一人,高声喊道,“他!就是他!” 沈星遥不动声色,垫步高高跃起,双手合握玉尘,朝着阵眼那人,向下猛力一劈,震得周遭尘埃迸起丈余高。那人闪避不开,头顶甲帽被劈得直往脑袋下压,一阵嗡响过后,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阵眼一破,人群立刻露出缺口。可这些金甲卫得王室施恩,由专人训练,比不得寻常草莽,阵眼破除,立刻便有人补上。 只不过是一刹的功夫,沈星遥险之又险,抢在补阵之人前,跻身冲出阵法,挥刀斩向上官红萼。 上官红萼发出一声尖叫,立刻便有部分金甲卫撤出,上前回护。凌无非也趁乱杀出阵外,抢在她身后,横剑荡开四五支长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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