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燕”字。 “燕长老……”沈星遥看着纸上的字,怔怔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还真与她有关。”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见过有哪一位做师父的不护着自己的徒弟?”沈星遥反问,见她不说话,便即拿起写着燕字的纸走到静宜跟前。静宜看到纸上的字,身子忽然发出剧烈的颤抖。 然而这个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江澜大步上前,一把捂住静宜的嘴,平复下心绪,镇定向门外问道:“是谁?” “江少主可在房里?”门外传来她昨日在舒云月房中见过的一位女弟子的声音,“三位长老说,比武暂停一日,请各位好生歇息。” “这么突然就暂停了?”江澜看了一眼沈星遥,又问。 “舒师姐身子不适,陆师姐也有伤未愈,不宜参与比武。”女弟子道。 “找到陆姑娘了?”江澜问道。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听脚步声,应是转身走了。 “我先回房去,面得被人发现异常。”沈星遥一面说着,一面走向窗口,然而走到一半,却像是想到何事一般,低头闻闻自己袖口,只觉有股浓重的血腥味正迫不及待窜入鼻腔。 她想了想,便从怀里掏出一盒香膏,抹在了手腕上,随即推窗朝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即翻身而出。 沈星遥从后方绕回房中,恰好听见敲门声,于是开门一看,正是刚才在江澜门外说话的少女,前来通知她比武大典暂停一日的消息。 “怎么如此突然?”沈星遥见她转身,便唤住她问道,“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接连发生这么多事,也不知是否有魔教余党介入,万一因为这次比武,导致各路前来观礼的英雄豪杰有所损伤,身为东道主,玉华门难辞其咎。”少女答道,“所以长老们说,要重新清点参加比武大典的弟子与宾客的名单。” “哦?”沈星遥想了想,又问,“是三位长老商量好的?” “是今早程师兄来同我们说的,”少女老老实实答道,“应是商量好了吧。”言罢,便即转身走开。 沈星遥目送少女走远,想着她方才说的话,口中喃喃道:“清点宾客名单……糟了,凌无非!” 她回过神来,立时转身奔向东面山头,到得客房门外,却见李成洲与程渊二人正领着几名弟子,手中拿着名册,一间间敲开房门查看。 凌无非所住的那间屋子,从左往右数,正是第三间。头两间分别住着秦秋寒与段家祖孙,都已受邀前往前山议事。 因此按照顺序,第三间房便是李成洲等人敲的第一扇门。 “请问,凌少侠可在里边?”程渊敲完门后,未听到应答,便朝屋内问道。 沈星遥右手握拳,正寻思着如何替他找个说辞,却见李成洲扭头转身,目光冰冷凌厉,直直朝她望来,便只好故作镇定,大步走上前去。 “这么早就来了?”李成洲唇角微挑,目露不屑,随即压低嗓音,在她耳边小声道,“沈姑娘若是有何难言之隐,现在说还来得及。” 程渊扭头看了二人一眼,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没有深究,而是再次敲响了房门。 “凌少侠,今日比武大典暂停,我们只是奉命前来,清点宾客名单,还请把门打开。”程渊说完这话,屋内仍旧没有回应。 “沈姑娘,这屋子里当真有人吗?”李成洲望向沈星遥,笑容别有深意。 “该不会真发生了什么事吧?”程渊说完,便伸手打算推门,然而指尖还未碰到门框,却见门扇动了。 随着门扇敞开,凌无非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三人跟前。 沈星遥与李成洲二人皆是一愣。 “原来你在啊,”程渊展颜,拱手道,“方才一直没有应答,我还以为……” 凌无非伸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挑眉笑道:“一大早的,怎么都在这?约好的吗?” “例行清点,还请不要见怪。”李成洲说完,便即转身走开。除了程渊之外,其他几名等在不远处的随行弟子,也都跟了上去。 “他怎么了?”程渊望着李成洲的背影,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既有公事,便快去吧。”凌无非笑道。 程渊点头,冲他拱手施礼后,这才走开。 “你吓死我了。”沈星遥再也按捺不住心下激动,当即扑入他怀中。 “发生这么多事,我不回来怎么行?”凌无非对她一笑,探头瞥了一眼李成洲等人的背影,随即将沈星遥拉入屋内,关上了房门。 “到底怎么回事?”沈星遥跟在他身后,急切问道,“昨日一天都没找到你,你跑哪去了?” 凌无非不慌不忙拉过她的手,在桌旁坐下,从果盘里拿起一颗樱桃,递到她嘴边。沈星遥略微一愣,方才张嘴咬下那颗樱桃。 她捂着嘴,吐出果核,盯着他的手问道:“你手上怎么有擦伤?” 凌无非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樱桃梗,道:“玉华门今日才宣布暂停比武大典,那么昨日呢?陆琳没有到场,也还是照常进行?” “这些你都知道了?”沈星遥睁大双眼,问道,“难道……” “燕霜行为了阻止陆琳比武,想杀她灭口,被我撞见,”凌无非道,“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也从悬崖边推了下去。” “什么?”沈星遥大惊,连忙拉过他左右查看,道,“你没事吧?” “大难不死。”凌无非道,“我没事,倒是陆琳,摔伤了腿,只能先藏在山里,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回来。” “那她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沈星遥问道,“她伤得重吗?” “她摔断了腿,神志倒是清醒,”凌无非道,“我回来只是想确认,李成洲与此事是否有所关联。” “昨日舒云月为了陆琳失踪的事,差点同他大打出手,李成洲也主动退出比武,说是一定要等找到陆琳的下落,才会继续参加比试。”沈星遥道。 凌无非听罢蹙眉:“那就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目的……” “先不说他,”沈星遥道,“你方才不是说,燕霜行杀陆琳吗?这两天不在山上,还发生了其他的事。” “说来听听。” “舒云月昨日愤而离场,放弃比武,”沈星遥道,“后来被人发现晕倒在她自己房里,说是中了毒,那毒物正是来自云梦山中,叫做‘七日醉’,即便服下解药,七日之内也无法与人交手,形同废人。” “哦?”凌无非轻笑,“又是燕霜行所为?” “这我不知,但昨天晚上,江澜姐捡到一个人——”沈星遥将静宜的事悉数相告。凌无非听完,身子略微一滞,随即嗤笑摇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做这些事……” “你今日这么光明正大回来,燕霜行若知道,一定会有所行动。”沈星遥道。 “其实一开始,我并未看清是谁动的手,”凌无非若有所思,“还是坠崖之后,看陆琳一直扭捏隐瞒,才猜到是怎么回事。之所以没留在山下,一是想知道燕霜行是否与李成洲联手,二是因为,这是玉华门的地盘,燕霜行又是长老,她若想扭曲事实,我便是最好的嫁祸对象。” “所以,你现在想的,是既要与此事撇清关系,又得让人看清燕霜行的真面目?”沈星遥眉心微蹙,“那该怎么做?可要告诉秦掌门?” “不忙。”凌无非摇头道,“这事说穿了,还是玉华门的私事,让他处理,就得顾全大局,息事宁人,未必能保得住陆琳她们几个的性命。” “既是如此,那你有何打算?” 由于女宾客少,西面山头的清点也颇为草率,早上负责通知的女弟子也只是简单敲门询问,隔门听见应答,便将名字记录下来,并未入室查看。因此,江澜收留受伤的静宜一事,暂时还未被人发现。 江澜双手托腮,坐在床边,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静宜,眼神越发迷茫。 “师姐。”随着敲门声响,凌无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澜闻声,下意识起身走向门边,却突然一个激灵站定,回过神来愣了半晌,方才问道:“你谁?” “是我。”凌无非回应道。 “你……”江澜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缝,朝外望去,只见凌无非站在门前,冲她笑了笑。 她见四下没有旁人,便忙开门将他拉进屋来,一面关门,一面说道:“我还真没想到,玉华门里还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哎对了,你昨日跑哪去了?星遥找了你一整日,你见过她了吗……” 凌无非没有回答,而是径自走到静宜身旁,低头打量一番,忽然问道:“她只说了一个‘燕’字?没有其他的吗?” 江澜听到这话,略微一愣,便很快明白过来他为何知道这些,于是点头道:“只有这些,我还有话想问,可她精力不足,又睡了过去,下回醒来,还不知要等多久。” “玉华门清点弟子名单,很快就能发现多了谁,少了谁,何况她还知道燕霜行的丑事,你把她放在房里,就不怕她们嫁祸?”凌无非回头朝她问道。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江澜挑眉。 她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江澜本能后退一步,却听到沈星遥的声音:“江澜姐,开门。” “还真是热闹。”江澜摇头感慨,上前打开房门,却见舒云月拿着一张字条不由分说挤进门来。 江澜大惊,心也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这真是我师姐写的?”舒云月举着字条,远远冲着凌无非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凌无非略一颔首,没有答话。 “这……你们也不同我商量就……”江澜大张着嘴,怔怔看着沈星遥进屋关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时间紧迫,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找来。”凌无非走到江澜跟前,解释说道。 舒云月走到床前,看着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静宜,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也不动,就这么呆呆看了她许久,忽然跪下身去,失声痛哭,失声痛哭,良久,方托起她已残废的手,颤抖问道:“师姐在信上说的,可都是真的?” “玉华门门规甚严,令师姐的墨宝,也非外人轻易可见,要想模仿字迹,伪造信物,恐怕还做不到。”凌无非道。 “既然知道自己是外人,就该知道如果对我撒谎,会是什么后果。”舒云月咬咬牙,道,“一上来便说是我师父害了师姐和静宜师妹,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凌无非略一蹙眉:“那依舒姑娘之见……” “你敢不敢对天发誓,所说句句为真,如有虚言,天打雷劈?”舒云月沉下脸,道。 “多大人了,你还信这个?”凌无非顺口回道。 “你……”舒云月霍然起身,却忽然浑身脱力,跪坐在地。 “别冲动,”江澜提醒道,“你现在半点武功也使不出来,我们若真不怀好意,也不会恭恭敬敬把你请过来。” “可师父害我师姐的事,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舒云月吸了吸鼻子,指着凌无非道,“光凭他这一张嘴吗?” “我好像没得罪你吧?”凌无非对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感到匪夷所思。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舒云月别过脸,道。 “你同陆琳真不愧是师姐妹,连说话的口气都如出一辙。”凌无非听到这话,并不恼怒,而是摇头笑了笑。 舒云月咬唇不语,而是回过身去望着昏迷不醒的静宜。然而没过多久,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又是谁?”江澜蹙眉眉头。 “哎!快开门。”屋外传来吴桅的声音。 “吴师兄,人家是女孩子,你别这么冒失。”紧随着声音之后,又传来早上才来过的那名女弟子的话音。 “找我干什么呢?”江澜没好气道。 “谁找你了?”吴桅不以为意道,“舒云月遭人下毒,我等是奉燕长老之命,搜索所有客房,还请江少主配合。” “配合你个……”江澜正待臭骂此人一顿,却忽然回过味来,愣在原地,“所有客房?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沈星遥嗤笑出声,“自己出了问题,还要找我们的麻烦?” “原来江少主房里还有别人?”吴桅耳朵贴着房门,听到沈星遥的话音,冷哼一声道,“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便不怕鬼来敲门,江少主要是问心无愧,也可以自己主动把随身之物都拿出来,免得伤了和气。” “我们千里迢迢前来,是应英雄帖之邀。且不说在此得到礼遇,搜查客房又是个什么道理?听闻舒女侠所中之毒,是这山中常见的七日醉,这与我等又有何关系?”江澜冷脸质问,“几位长老如此为之,未免有刻意逃避责任之嫌,我为何要让你们搜?” “对不住了,江姑娘,这只是例行检查,”随行的女弟子无奈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也不愿意,可是长老已经说了,我们不会碰您的东西,只要您愿意配合我们,自己将随身之物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就好,至少,这样一来,大家也更能安心。” “我自己拿出来,和你们亲自动手,有何分别?”江澜道,“既然什么也搜不到,又为何要搜呢?” “既然这样,我们便只好得罪了。”吴桅说完,便即伸手用力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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