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本册子可是在陶靖手中?”卞宁宁回望寺门。 难道他们要再折返回去吗?可陶靖已经吃过一回亏了,如何还能放任他们来去自如。 卞亦枫伸手拍了拍卞宁宁的肩头:“丫头,有些事不要急于一时。若是困幽于自己的执念,可得不偿失。” 沈寒山看着她脸上充满希冀的光亮转瞬即逝,于心不忍,接过话道:“放心,我一定会拿到那本册子。” “你信我。” 卞宁宁看向沈寒山,澄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面庞,让冷峻英气的眉眼染上几分柔色。 在天茴镇的这些日子不得安宁,她原想同沈寒山好好谈谈,竟是到如今还未想透彻该如何开口,亦没有寻到适合的时机。 她看了眼一旁仿佛在看热闹的卞亦枫和满脸忐忑的朱果儿,心知现在也不是过多纠结的时候。 “走吧,咱们的沈少傅向来一言九鼎,不怕他找不到。”卞亦枫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催促。 说罢,众人便准备离开。 而卞亦枫竟然提前准备了两辆马车,他与沈寒山坐一辆,卞宁宁则与朱果儿坐一辆。 卞宁宁坐在马车之中,再看了眼火海之中的莲经寺,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暂且先此事搁置。如今他们已没有再在天茴镇逗留的必要了,还是先接上刘礼去往遥州更为妥当。 她坐直身子,理了理鬓发,正想同朱果儿交代刘礼平日里的喜好习惯,马车却突然停下,传来一阵马鸣声。 “怎么了?”卞宁宁撩开车帘,看了出去。 马车前正站着一个女子,双手搂着自己的身子,浑身颤栗不止,似是十分害怕。是方才那群女子中,唯一同卞宁宁说过话的那个。 卞宁宁下了马车,身后跟着缓步而来的沈寒山。 “姑娘可是有何事?”她问道。 女子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卞宁宁,嘴里嗫嚅着什么,可声音实在太小,即便四下寂静无比,也听不真切。 卞宁宁看着她泛白的唇色,那双眼睛似受了惊的猫儿一般躲闪,便抬手轻抚她的肩膀,说道:“你别怕,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来。” 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应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虽说瞧着虚弱苍白,却也无法掩盖她的丽色。是个貌美女子,一双柔荑白净无暇,想来从前也是没受过什么苦的。她想,应当是想让他们再添些盘缠,抑或是搭她一程罢。 卞宁宁正欲从袖中掏出钱袋,却见女子小心翼翼地瞧了眼沈寒山,似是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我想好了。” “我愿意......替你们作证,我......我见过他们背后的人。” “她们背后的人?”卞宁宁搭在女子肩头的手微微一颤,有些激动地问道。 女子又看了眼沈寒山,点了点头:“是,我......我伺候过他,我听旁人叫他......叫他太师。” 卞宁宁顿时笑逐颜开,心里压抑着的不甘霎时便散开来,仿佛沉郁了许久的阴雨,终于迎来了耀耀春光。 “你当真愿意帮我们?你可知道替我们指认他,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有些难以置信,竟真的有女子愿意为了揭露真相,将自己的声誉抛之脑后。 女子贝齿轻咬着本就苍白的下唇,低着头,看向那双与她遥遥而立的雅青色锦靴,沉默了片刻,再次抬首,似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道了声是。 “我没有亲人了,如今这世上独我一人,我没什么好怕的了。若是......若是你们当真能将坏人绳之以法,牺牲我一人的声名,又有何妨?” 明明是个花季少女,该是娇养在府中,吟诗作画的年纪,如今却是一身单衣,无处可去。 “你放心,待此事了后,我们一定会为你寻一个妥帖的安身之处。”卞宁宁宽慰道。 女子颔首,可视线却转向一直默默矗立一旁的沈寒山。卞宁宁并未瞧见,只满心欢喜着今日不算白来一遭。 可沈寒山却感受到了女子的视线。他朝着卞宁宁走近一步,侧过身子说道:“那便一同上路吧,她与你们同乘一车可好?” 云雾撩月般的声音,说不尽的温柔,卞宁宁无甚反应,却让那女子心头一阵狂跳。 “好。”卞宁宁拉着女子上了马车,一行人又再次启程。 如此重要的人证,放在哪里都不安稳,还是让她一同上路更为妥当。待遥州一事了结后,便再回平冶解决这一桩事。 夜色催更,待他们一行人接上刘礼,驶上去往遥州的路途之时,天际已泛起金色的晨晖,翠鸟声声,一片祥和。 而莲经寺的大火,历经一夜,才终于被彻底扑灭。往日声名大噪的寺庙,如今却是一片狼藉,唯剩一地灰烬。莲经寺靠坐的后山更是被火燎了大半,再不复往日丛丛青翠的模样,还在飘着丝丝缕缕呛人的黑烟。 此时此刻,陶靖正心如死灰地站在莲经寺后山庭院之中。他呆呆地环顾四周,哪怕日头渐高,暖意洋洋的光亮洒在他身上,他也只觉浓重寒意从心底向四肢蔓延。心底的恨意和恐惧横冲直撞,似要将他撕裂一般。 这一切,都是拜沈寒山所赐!他定要将沈寒山碎尸万段! 跪在一旁的侍卫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色,挣扎了许久,这才禀报道:“大人,那些女子趁着大火都跑了,咱们的人抓了几个回来,但其他的......” “那就继续去找!”陶靖顺手拿起手边那根烧了一半的灯柱,朝着侍卫狠狠砸了下去。 侍卫当即直楞楞地倒了下去,头上还在不停地往外溢出鲜血,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赤红色的血液在一片乌黑的灰烬之上,显得格外的突兀瘆人。 其他侍卫见状,赶忙起身继续去寻人。但其实他们已经寻了几个时辰了,能抓的都抓回来了。这天大地大,其他人该上哪去找?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丝毫不敢耽误。就算在外面找上十几个时辰,也比被打死来得好。 陶靖心底的火仿佛比昨夜吞天蔽月的火还要大,拿着那根灯柱朝着地上的侍卫又狠狠砸了几下,直到那侍卫彻底没有动静,这才忿恨地停了手。 他自然知道这些侍卫害怕,但他难道就不怕吗? 这后牢若只是被烧毁也就罢了,即便认个管辖不善的罪,挨上几十大板也没什么。可最重要的是那些偷跑掉的女子! 这些女子对于他们而言,从前是不屑一顾、随心□□的玩物,可如今,她们就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把的刀,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沈寒山放火烧山若只是为了救朱果儿,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沈寒山要借此事做文章,让那些女子指认他,那他这小命就真的没有活头了。 “不行,不行。” 陶靖嘴里呢喃着,扔掉手里的灯柱,有些迷茫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片刻后,他见四下无人,犹豫了一瞬,却是拔腿朝着寺外跑去。 他必须得尽快离开。以郝盛远未雨绸缪的性子,只怕不等官府查破此事,郝盛远就会先一步让他彻底消失。 他不能坐以待毙。 —— 这边马车行了一日,入夜后卞亦枫便吩咐马夫找了个安稳的地方停靠,歇了下来。 昨夜疲累不堪,卞宁宁在车中睡了许久,待她醒来之时,才发现马车上的其他人都不见了。她坐直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便听见外面传来刘礼欢快的笑声。 她弯了弯唇,撩开车帘走了下去。 天色暗沉,繁星点缀,一行人正围坐在篝火旁说笑着。 朱果儿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迎她:“青竹姑娘醒啦。” 卞宁宁笑着点点头,坐到她身旁,接过她递来的肉饼,轻咬了一口。 刘礼则笑着凑了上来,搂着她的腰,将头枕在她的膝头:“姐姐睡得香,寒山哥哥不让我打搅你。” 她摸了摸刘礼的头,声音里盛着笑意:“一夜未眠,我太疲乏了。” 卞亦枫靠着颗大树,拿着根枝条把玩着,笑眼盈盈地看着她:“你再不醒,只怕是被人撬了墙角都不知道。” 她疑惑地看向卞亦枫:“什么意思?” 可说完她才发现没有瞧见沈寒山,也没有瞧见同她们一起的那个女子。 “丹荔呢?” 丹荔是那女子的名字。 卞亦枫甩掉手里的枝条,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你呀你,眼里就只有丹荔吗?”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脸上却仍是扬着笑意:“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可管不着,我先去歇着了。” 卞宁宁凝眉看着他朝马车走去,只觉有些怪异。 刘礼则依然趴在她的膝头,小手抠着她的裙摆,问道:“姐姐,你喜欢寒山哥哥吗?” “什么?” 刘礼坐了起来,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寒山哥哥吗?” 卞宁宁秀眉拧得更紧了,她看了眼朱果儿,却见朱果儿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便只能耐心问道:“阿礼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这是方才你还在睡着的时候,那个丹荔姐姐问我的问题。”刘礼歪着脑袋说道。 一阵心悸,卞宁宁不着痕迹地抚了下心口,问道:“那你如何答的?” 刘礼嘿嘿笑了起来:“我跟丹荔姐姐说你不喜欢寒山哥哥。” “为何?”疑问脱口而出,毫不犹豫。 刘礼咬着手指想了想,说道:“因为平日姐姐对寒山哥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寒山哥哥同姐姐说话的时候,姐姐也有些爱搭不理的。所以我觉得,姐姐是不喜欢寒山哥哥的。” 说完,他又摇着卞宁宁的手追问道:“姐姐,阿礼猜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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