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夜大雨,天光明霁。 往日卞宁宁都一早就过来查看沈寒山的伤势,可今日他都已经和刘礼说了好些时候的话了,却仍未看见人来。 他动了动胳膊,疼痛感比之昨日,要好上许多。 “姐姐今日怎么还不来呀?” 刘礼坐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地摆动着一个九连环,解了半天解不开,索性就丢到一旁再不碰了。他揉了揉肚子,实在太饿了。 “走吧。”沈寒山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穿戴好,丝毫看不出是有伤在身,“带你下去走走。” 自从住进了这春云客栈,刘礼就没有出过屋子。但经历了那夜的事情,他也知晓有人对他们不利,所以丝毫没有抱怨。如今沈寒山主动提出要带他出去,自是高兴得不得了。 他立马将自己的小褂穿上,牵上沈寒山的手,兴奋地说道:“走吧。” 已近晌午,二人还未用饭,沈寒山打算叫上卞宁宁一起出去走走,也好生谢谢她这几日的照顾。可谁知敲了许久的门,屋子里却没有一丝声响。 刘礼眼睛瞪地大大的,有些忐忑地问道:“哥哥,姐姐不会自己走了吧......” “应当......不会吧。”沈寒山也有些说不准。 难道她还未消气吗? “罢了,我们出去寻她吧。” 这天茴镇也不算大,说不准多走两条街就寻到了。而他也并不忧心她的安全,有雁之随身护着,他也还算放心。 现下他身子也无大恙,忧心烦躁了几日,或许她只是想出去走走罢了。 而沈寒山猜想得确实不错。卞宁宁一早就离开了春云客栈,今日得了空,见天色大好,就想着在这天茴镇上走走看看,也不算白来一遭。 或许还能清清心,理一理烦乱的思绪。 昨夜一宿的辗转难眠,都没能让她想清楚该如何开口问沈寒山,亦没想透彻,若沈寒山告诉她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她又该不该信他。 前两日就听客栈掌柜说这天茴镇有一所莲经寺,甚是灵验。那掌柜告诉她的时候,还笑眼盈盈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她这样的妙龄姑娘,最适合去这莲经寺了。 原本想求一求菩萨保佑她为恭王府翻案,可到了才知,这莲经寺竟是求姻缘的。她这才明白客栈掌柜的意思。 像她这样的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未成亲,不求姻缘,又该求些什么? 她站在寺庙前,瞧着门口那颗挂满了红绳的姻缘树,有些犹豫。可为了来这莲经寺,她也走了许久,若是不进去瞧上一眼,便当真是废了这半日的功夫。 轻叹一口气,她终是提起脚步,西子色的裙摆划过门槛,走了进去。 看来这寺庙当真是声名赫赫,甫一进门,卞宁宁就瞧见里面来来往往的皆是如花般的女子,娇娇俏俏地相偕走过。 她不想求什么姻缘,便只当闲逛,将这寺庙大致走了一遭。待到日头渐高,实在有些无趣,她就准备往回去了。她不担心沈寒山,却是有些忧心刘礼会寻她。 可刚走出寺庙,卞宁宁就在那颗姻缘树下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绛紫色的轻衫随风招展,跟身着此衣衫的主人一样,调性抬得极高。 是昨日在医馆中碰到的男子。 心里咯噔一声,她连忙背过身,谁知那人却先一步瞧见了她,出声唤道:“姑娘。” 卞宁宁闭眼深吸一口气,按耐下心中的不悦,转过身子勉强地问了声:“公子有何事?” 男子将手上的红绳随手一抛,稳稳地挂在了姻缘树上,他抱着手十分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又说道:“无事。” “不过是觉着姑娘有些眼熟。” 卞宁宁无声望天。昨日刚见过,能不眼熟吗? “公子若是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可紫衣男子却不罢休,竟是缓步跟了上来。他身量高,轻轻跨出一步,就能抵上卞宁宁两步。 “你不认识我?”他跟在卞宁宁斜后方,悠悠地问道。 卞宁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瞧着那双眉眼,又确实是有些眼熟。而这股熟悉感,是从昨日第一次见他,就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的。 但她确认,她从未见过他。 “不认识。”卞宁宁十分诚实。 但这份诚实似是让紫衣男子有些失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不认识便罢了。” 无奈并未持续太久,不过瞬间,他脸上又溢出了比春光还明媚的笑意:“我叫遗风,姑娘......如今叫什么?” 这问题有些怪异,什么叫她如今叫什么? 卞宁宁压住心中的烦躁,驻足回身,眼含冷风,淡漠地说道:“公子请自重。你这般行径,恕我无法以礼相待。” 紫衣男子听了这话,却是笑出了声,明眸皓齿,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别怕,我对你没那意思,这成何体统啊。” “我没说......”卞宁宁顿时恼怒否认,她并非是这个意思。 她与这人本就不相识,他却对她穷追不舍,还故意攀谈。纵是再有教养的女子,也无法从容忍受这份唐突。可他不仅误解了她的意思,还当众说了出来。 但话说了一半,她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与他争论,便再不管他,径直朝着另一条街走去。 可谁知刚拐过街角,她就在不远处的馄炖摊上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那个正在东张西望,眨着那黄玉般的眼瞳看了过来。 “姐姐!”隔着七八米远,刘礼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立马站起声冲她大声喊道。随后就迈着小脚跑了过来,扑进了她怀里。 刘礼跑得急,扑得卞宁宁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子。 “小心些,若是撞到旁人就不好了。”卞宁宁嘴上教育着,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小孩子大多天真可爱,刘礼又格外懂事开朗,因而她对刘礼的怜爱也更多些。 刘礼拉着她朝馄炖摊走去,边走边说:“客栈掌柜告诉我和哥哥,说你应当是来莲经寺了,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你。” 卞宁宁在沈寒山对面坐下,就见他给自己递上了一碗早已备好的馄炖。她抬手摸了摸碗边,竟有些凉了。想来这二人当真在此处等了她许久。 “你的伤好些了?晨起时见你们还睡着,便没告诉你们。”她随口找了个理由,自然不能说因着心烦才出来的。 沈寒山点了点略微消瘦苍白的下颔,并未追问,只说道:“本想着今日带你和阿礼去容杏酒楼,尝尝这儿最有名的糖醋鱼,可阿礼实在饿极了,便只能在此凑合一顿了。” “那我们今晚还能去容杏酒楼吗?”刘礼一边将一个肉乎乎的馄炖扒拉进自己嘴里,一边心切地问道。 沈寒山摇头:“耽误了几日,我们该启程去遥州了。” 他现下虽然伤口还痛着,但已经好了许多。日日躺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尽快上路,将刘礼送到遥州,以免夜长梦多。 这几日郝盛远那边再无动作,他却不敢掉以轻心。 “无妨,若是阿礼想去容杏酒楼,今晚再去便是。”卞宁宁却并不着急,淡然地说道,“我们可能还得再待一天,等一个人。” 话音刚落,卞宁宁头上却不知给谁敲了一下,而后就听一道松松散散的声音传来。 “丫头,去容杏酒楼不带我?” 卞宁宁并未回头,却立刻识出了这道声音,脑海中浮现出那道绛紫色身影。 而一向风轻云淡的沈寒山,看见面前之人的模样后,也是微微眯了眼,汇聚了霎时的光亮。 随后卞宁宁便瞧着那个自称遗风的男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仿佛丝毫没有看出桌上众人的抗拒和不愿。男子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又皱紧了眉,似是非常嫌弃。 “沈少傅,好久不见啊。”男子凤眸含着浓浓的笑意,扬起唇角,露出一口珍珠般的白牙。 卞宁宁逐客的话已到嘴边,却又当即咽了下去,望向沈寒山:“你认识他?” 沈寒山沉默了片刻,终是颔首:“自是认识,这位是......” “遗风,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叫遗风。”遗风拿着扇子往桌上敲了敲,看着卞宁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卞宁宁直觉有些古怪,谁的本名会叫这么个名字?而且这人明明瞧着年龄不大,为何老像是个长辈似地同她说话。 沈寒山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视线在两个人脸上晃了一圈,随后转过身朝着馄炖摊主说道:“老板,再来碗馄炖。” 这馄炖,自然是给这位叫遗风的男子的。沈寒山这意思,便是给了遗风认可。 卞宁宁拧着眉看向沈寒山,却见他专心致志地吃着馄炖,视线牢牢地黏在那碗里,好似在吃着什么珍馐美味一般。 而遗风则摇着扇子,依然是那副满面春风的模样,却让卞宁宁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不自觉地升起防备之心。 倒是刘礼,方才他正专注地吃着一个馄炖,可在看见来人时惊讶地连咀嚼都忘了,硬生生将一颗圆溜溜的馄饨吞了下去,烫得他不住地咳嗽,喝了好几口冷茶才缓了过来。 他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遗风,一脸艳羡地说道:“遗风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比青竹姐姐还好看。 刘礼瞅了一眼卞宁宁,又看回遗风,却突然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遗风哥哥和青竹姐姐,长得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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