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娘眼皮一跳,僵硬地转过身来,就见门外走来一个身着墨蓝锦袍,乌发银冠的男子。远远看见就是气度不凡,走近再看那面容,更是剑眉星目,俊朗无双。 她顿觉双腿无力,跌坐到了椅子上。她虽不识沈寒山,但从这穿着气度来看,定不是一般人。 正当她心里盘算着应当如何,却见叶辰安也站起身,领着大理寺众人,纷纷向来人行礼。 沈寒山走进堂中,与卞宁宁并肩站着,朝她挑眉一笑。卞宁宁也抬眼瞧着他,心下诧异。 叶辰安疑惑地询问道:“沈少傅是说,青竹姑娘昨夜与你一起?” 昨日他从大理寺离开之时,沈少傅倒确实与青竹姑娘在一处,可竟然亥时都还未分开? 沈寒山瞥了谢三娘一眼,冷飕飕地开口道:“昨夜青竹姑娘与我在一起,何时有空来月明居偷窃你的秘方?” 而谢三娘已是面色惨白,血色尽无,出声之时竟是连双唇都在发颤:“沈……沈少傅……” 沈寒山,太子少傅,平冶中谁人不识?更别说她的女婿还时常提起郝太师的这位爱徒,只怕她女婿平日里也要仰仗他沈寒山的鼻息。 可同是太师门下之人,沈寒山为何偏偏要帮这卑贱女子?谢三娘一时有些拿不准这沈寒山的意思,想了想,试探道:“沈少傅可是从太师府过来?” “怎么?本少傅的行踪,也要跟你汇报不成?”沈寒山却丝毫不留情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原本不过想提醒沈寒山一句,但不知他是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还是听懂了却毫不在意。 沈寒山的态度不明,但卞宁宁却是听出了其中意味,不禁皱了眉。 难道这谢三娘不遗余力地对付她,便是奉了太师之命?可谢三娘为何会与太师府有关系? 难道太师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可若是看出她的真实身份,只需直接跟圣上揭发她即可,何苦要绕这么大一圈? 卞宁宁正思索着,却听叶辰安询问道:“青竹姑娘,你昨夜当真与沈少傅在一处?” 叶辰安神色略复杂地看着她,好似有许多问题想问,却碍于场合不对,只能作罢。 卞宁宁回过神来,将脑中的乱麻暂且搁置。她看了眼沈寒山,对上他的眼眸,过了半晌才答道:“是。” 谢三娘这下彻底坐不住了,硬着头皮质疑道:“沈少傅一句话就将她的嫌疑洗净了?可有证据?我可是人证物证俱在!” 温仪因着卞宁宁的嘱咐,一直未曾开口,但她看见谢三娘那副嘴脸,心中那团火便怎么也压不住了。 “看来谢三娘那一鞭子还没挨够,要不要再来一鞭,醒醒脑子?沈少傅的话你也敢质疑?” 沈寒山看向谢三娘的眼神也愈发寒凉,他一向无甚耐心。 “本少傅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便是陶靖,也不敢质疑本少傅,你谢三娘倒是好胆量。” 谢三娘脑中一片空白。 陶靖,便是她引以为傲的女婿。 谢三娘愣在当场,不明白为何身份尊贵的太子少傅,为何偏偏要来帮一个卑贱的平民女子。这二人究竟是何关系? “这……沈少傅莫要相逼,我谢三娘不过是要一个公正罢了。” “谢三娘如何知晓我没有证据?”卞宁宁突然出声道。 她转向叶辰安,规矩端得极好,说道:“昨夜沈少傅确实来我家中寻我,临走时,还落下了一件披风。如今那披风还在我家中,叶大人随时可以派人去取。” 此话一出,堂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连沈寒山都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卞宁宁却不甚在意。既然沈寒山已主动出面,她自然要将嫌疑彻底洗净,而不是只靠威压迫人,留下话柄。 叶辰安看着沈寒山和卞宁宁二人,心中却无端怅然。难道此前沈寒山说二人是旧识,竟是这般关系? 但当前却容不得他多想,他朝寺正吩咐了一声,寺正便带人去往卞宁宁家中了。 众人在堂中静静候着,因着沈寒山的缘故不敢多言,一室寂静。沈寒山悠然安坐,谢三娘却是如坐针毡。 等待许久,就见寺正竟真的捧着一件竹纹披风回来了。 “沈少傅,这件可是你的披风?”叶辰安问道。 沈寒山看了眼被叠得十分规整的披风,故意说道:“正是,没想到青竹姑娘将我的披风收拾得这般仔细。” 他侧过头,微微俯首,看向卞宁宁。 “沈少傅客气了,我不过是帮忙收了件披风,举手之劳。”卞宁宁也假意客气道。 叶辰安将披风归还于沈寒山,这才敲了敲桌案,说道:“如今谢三娘可还有何要说的?” 谢三娘看着面前众人,冷汗直冒。今日这事,算是办砸了,那她该如何交待? 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就是想再攀诬也无从开口,更何况这人证还是高不可攀的太子少傅。 谢三娘脑子转得极快,心道就算今日此事没办成,却也不能再在此事上继续栽跟头,她必须得将诬陷卞宁宁的责任推干净。 “沈少傅,叶大人,我……我也是听信了这女子的谗言!一定是她故意栽赃陷害青竹姑娘,我是被她蒙骗了!” 谢三娘愤恨地指向朱果儿,而朱果儿连忙跪了下去,不住地摇头,却是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朱果儿不过刚满十五岁,迫不得已做了谢三娘的证人。她实在没想到谢三娘会倒打一耙,可她也不敢当众拆穿谢三娘。 卞宁宁看着朱果儿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模样,却有些不忍。这朱果儿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为难她也无用。 而谢三娘,她自是要查的,但却不急于此时,如今再跟她纠缠实在没有意义。 她上前一步,将朱果儿扶了起来:“昨夜天太黑,果儿姑娘看错了人,也是正常的,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朱果儿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她,原本惊恐的眼神变得无助。她不懂,为何她要害的人,却还要反过来帮她? “既如此,叶大人便将此事尽快了结了吧。”沈寒山缓步走到一旁,悠然坐下。 叶辰安正色道:“既如此,秘方一事便就此作罢,可有异议?” 众人皆不作答,温仪见状倒是很想跟那谢三娘再说道说道。但卞宁宁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也就只能忍着不出声。 “温姑娘自去领了刑罚,便可离去了,谢三娘今日有伤在身,宽限十五日,十五日后自来大理寺领罚。” “叶大人,十五日,是否太长了些?”沈寒山从侍卫手中接过茶盏,随意地倚坐在圈椅中。 谢三娘听了这话,身上更是战栗不住:“沈少傅,需得十五日,才能养好伤啊……” “养好伤?” 沈寒山将茶盏哐当一声放在桌案上,最后一丝笑意也荡然无存。 “你配吗?” 审判堂中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谁都不曾见过这太子少傅发起火来的样子,不敢轻易触了他的霉头。 叶辰安见状,思虑了片刻,说道:“那便十日。十日后,谢三娘自来领罚。” 谢三娘跋扈惯了,是该给点教训。 而谢三娘白着一张脸,不敢再多话,这沈寒山向着卞宁宁,叶辰安也莫名对她十分不喜,她生怕自己再多说,连十日的时间都没了。 于是她被人搀着,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叶辰安说完,看向卞宁宁与沈寒山,也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不愿再呆。 “沈少傅,青竹姑娘,我还有其他公务要忙,先走一步。” 他拱了拱手,和善一笑,便离开了,只留了寺正监刑。 温仪收了鞭子,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朝寺正一笑:“走吧,咱们速战速决。” 卞宁宁拉过她的手,眼里满是担忧。 “别怕,不就二十个板子吗,再多的板子我都挨过。”温仪咧开嘴笑了笑,一双杏眼弯弯,毫无惧怕的模样。 “温姑娘倒也不是一定要挨这板子的。”沈寒山在一旁悠悠地说道。 温仪却满不在乎:“不必了,我跟沈少傅没这么好的交情。不过等我回来,倒确实还有很多话要问问沈少傅。” “在下随时恭候。”沈寒山颔首。 不多时,堂中便只剩下沈寒山与卞宁宁,还有依然跪在地上的朱果儿。 朱果儿跪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肩膀耸动着,似在抽泣。 卞宁宁低下身,宽慰道:“果儿姑娘,快回家吧,没事儿了。” 或许是见朱果儿年纪尚小,抑或是她那充满恐惧的眼神实在可怜,卞宁宁对她格外的宽容,即便她做错了事,但应当不似谢三娘那般无药可救。 “对不起……” 过了许久,朱果儿微弱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卞宁宁轻叹了口气:“无妨,我不怪你。但以后,万不能再如此行事。” 朱果儿终于抬起头,看向面前眉眼如画的女子,咬着嘴唇,犹犹豫豫许久,才出声道:“谢三娘不会就此罢休的,她一定会再找机会来对付你!” 卞宁宁心头一跳,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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