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三娘的斑斑劣迹,叶辰安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过。因一直以来也未曾亲眼所见这谢三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虽不喜,但平日里也不好过多干涉。 但今日谢三娘的所做所为,叶辰安只觉不可再袖手旁观。所以在核查案情的过程中,他十分公允地将谢三娘的不妥之处一一列出。虽说温仪是要罚的,可这谢三娘在他手里,也讨不着好。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谢三娘竟这般厚颜无耻。 “谢三娘有何异议?”叶辰安问道,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不耐。 谢三娘在心里将方才准备的说辞过了一遍,这才哭丧着脸说道:“方才叶大人所说,确是事实。” “今日,是我先去寻了青竹姑娘的不痛快,也是我强行让青竹姑娘搬走,这些我谢三娘都认了。” 这些话本就是事实,她谢三娘就是咬死不认,当时旁观者众多,却也容不得她抵赖。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认了。但是,她却也不能白认。她必须得给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寻一个合理的由头。 今日打她的是那温仪,自然跑不了。可她也绝不能让卞宁宁全身而退! “即是事实,你有何异议?”叶辰安只觉自己今日似乎格外缺乏耐心。 而他的不耐让谢三娘也愣了一瞬。谢三娘十分确定自己与这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并无任何过节,为何这叶大人对她这般疾言厉色?于是她故作哭腔,虚坐在罗圈椅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虽说这些是事实,但我却也不是无缘无故去找青竹姑娘的茬,我也是有苦衷的呀。” “我倒是也想问问青竹姑娘,青竹姑娘为何要偷拿我月明居的祖传秘方?”谢三娘抬着手,颤抖着指向卞宁宁。 卞宁宁心中一跳,心道看来这谢三娘今日是下定决心要将她拉下水了。 “谢三娘这话什么意思?我何时偷拿你的祖传秘方了?” 谢三娘却是惨然一笑,扶着后腰站了起来:“叶大人,想必你也知道,我月明居之所以能在平冶屹立不倒二十余年,靠得便是我祖传美酒碧瑶春的秘方。人人都道,月明碧瑶春,仙人甘沉沦。数不尽的八方来客皆是冲着我月明居的碧瑶春而来。” “可谁知今晨我整理账本的时候,却发现我祖传的碧瑶春秘方竟被人偷了去。所以我今早将月明居上上下下的人都盘问了一遍,才知道,昨夜我月明居内居然进了贼!” “而且这贼,不是旁人,正是送往阁的掌柜,青竹姑娘!” 叶辰安看了眼堂下那风仪玉立的身影,过了片刻才问道:“谢三娘可有证据?你可知晓污蔑他人是何罪责?” 谢三娘忙不迭地点头,她等得就是这句话:“我自是知道的,叶大人不信,大可以去送往阁里搜一搜,想必那秘方还在送往阁之中!今日我就是寻了个由头去找秘方,可谁知竟出了后面这档子事。” 她早就打听过了,这余青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异乡女子,落在她谢三娘手中,便是麻雀进了鸡窝,任她摆布。 卞宁宁听完,只觉这谢三娘当真荒唐,为了对付她还真是满口胡言,连诬陷她偷秘方的馊主意也能想的出来。想必方才谢三娘早就趁乱将所谓的秘方塞进了她的铺中,若是她不从,就当众攀污她,为的就是让她搬走。 可是这谢三娘当真只是因为她在月明居旁开了间冥店,就如此煞费苦心地对付她?她只觉得没这般简单。可这谢三娘来得突然,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谢三娘的真实意图。 叶辰安面色阴沉地审视着谢三娘,缄默不语。过了许久,终于在旁边寺正的提醒下,这才开口道:“那便即刻派人去送往阁搜查。” 寺正拱手称是,便带了几名侍卫往外去了。 送往阁因着就在大理寺对面,这一趟着实无须太多时间,不过一刻钟,众人就见寺正手上捧着一本红封帛书走了进来。 寺正将帛书呈予叶辰安,这才毕恭毕敬地说道:“叶大人,这是在送往阁中搜到的。属下大致翻看了下,应当是谢三娘所说的碧瑶春的秘方。” 话音刚落,谢三娘便探着头,急切地说道:“叶大人,这正是我祖传得碧瑶春的秘方!” 叶辰安手握帛书,柔声问道:“青竹姑娘,这本帛书可是你送往阁所有?你是否承认你昨夜从月明居中窃取了这碧瑶春的秘方?” 一直冷眼沉默的卞宁宁,迎着谢三娘仇视的目光,却是无畏的笑了笑:“叶大人,这帛书自然不是我送往阁之物。但我也从未踏足过月明居半步,更别说窃取这碧瑶春的秘方了。” “况且我开的是冥店,窃取这碧瑶春的秘方,于我有何好处?” 谢三娘却是讥讽一笑:“谁人不知我这碧瑶春的秘方千金不换,你一个小姑娘鬼迷了心窍,见钱眼开却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我还有证人亲眼目睹你昨夜混入月明居,你休想抵赖!” 随后谢三娘不着痕迹地朝那寺正使了个眼色,那寺正便朝着叶辰安开口说道:“叶大人,方才下官在送往阁搜查之时,确有一女子声称昨夜亥时,亲眼见到青竹姑娘混入了月明居。下官已将那女子带了进来,叶大人可要传唤审讯?” “传。”叶辰安冷了眉眼,沉声说道。 卞宁宁淡然自若地站在一旁,倒是温仪有些耐不住了。她自然能看出这谢三娘是在刻意陷害,但如今这局势对卞宁宁实在是不利。 “宁儿,不能再让她这般胡说八道下去了,这谢三娘分明就是想把你逼上绝路!”温仪在卞宁宁耳边轻声说道。 卞宁宁看了她一眼,却反而安慰道:“莫急,且看看再说。” 这谢三娘早就计划搭好了这台戏,而她便是戏中之人。既然无法脱身,那她便耐心看看,这戏文究竟要如何发展。 她也很想知道,这谢三娘真实意图究竟为何。 只见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女,有些畏手畏脚地走进了审判堂内。她眨着一双略显惧怕的眼睛四处乱瞅,待看到卞宁宁身上,却是迅速挪开视线,不敢看她。 女子小心翼翼地朝着叶辰安见了礼,站在堂中,垂首帖耳,只低着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堂下何人?且把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叶辰安问道。 女子抬起头,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旁边死死盯着她的谢三娘,这才有些慢吞吞地说道:“小女子朱果儿,昨夜亥时,确实见到青竹姑娘趁着月明居众人在后院盘点收拾,前厅无人,混入了月明居中,过了许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青竹姑娘的怀里似是揣了什么东西。今早听闻月明居丢了东西,我这才想起来此事来,就告诉了谢三娘。” “果儿姑娘是说,昨夜是在亥时瞧见我的?你可确定?”卞宁宁面上依然带笑,瞳中却似含着千年寒冰,紧盯着面前的女子。 朱果儿仓促地看了她一眼,却将头埋得更低,声如蚊蚋般答道:“是……当时,当时我正好听到了二更天的更声,所以记得十分清楚。” 谢三娘见朱果儿那局促地模样,又补充道:“昨夜月明居招待贵客,到亥时才打烊。打烊后,月明居的杂役确实都在后院打点收拾,未顾上前厅,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卞宁宁看着谢三娘自信不已的样子,心知这谢三娘早就将她的行踪打探清楚了。谢三娘定是觉得她昨夜亥时独自在家,无人作证。 不过,她却也不是毫无办法的。只是即便是到了如今的地步,她也不愿向那人开口。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难道还想狡辩?敢问青竹姑娘昨夜亥时在做什么?可有人证?”谢三娘讥讽道。 “那我也想问问,昨夜果儿姑娘又在做什么?竟是亥时都仍未归家?”卞宁宁沉着问道。 朱果儿心下诧异,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我昨夜……” 朱果儿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话来,谢三娘赶忙接过话:“果儿姑娘不是说昨夜忘了拿东西,回肉汤铺子取东西吗?” 朱果儿顿时点头如捣蒜:“对……我昨夜是回来寻东西的,便正好看见青竹姑娘进了月明居。” 谢三娘见朱果儿还算反应快,圆了回来,心下满意,朝着卞宁宁得意一笑。 卞宁宁则沉默不语,心中却在仔细回想着谢三娘和朱果儿的那番话,简直是漏洞百出。 且这朱果儿胆子这般小,竟也敢来帮谢三娘做伪证。她只要稍微施压,朱果儿一定会露出马脚,倒不足为惧。 叶辰安面上表情依然冷静从容,但他放在桌案上的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看着卞宁宁沉默不语的模样,只觉她似乎当真无人可依。 堂中一时寂静,须臾之后,却听叶辰安开口道:“青竹姑娘,昨夜我……” 可话未说完,堂中众人却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朗声:“昨夜亥时,青竹姑娘与我在一处,为何不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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