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卫元奕把话说开后,姜滢觉得久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也撤下了,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隔日清晨和姜淮、姜淳一起去静怀轩的路上,神采奕奕地催婚。“哥哥心底到底作何打算?如今二哥哥、三哥哥都相继成亲了,你不着急吗?” 姜淮淡笑反问:“急什么?” “再不急,明年二哥、三哥家的孩子都该满地跑了!” 哥哥的婚事久定不下,二哥哥和三哥哥总不能也拖着等他,今年开春时二嫂已经娶进门了,如今三嫂也进门了,就差大嫂还没着落了。 姜淳窃笑,被姜淮不轻不重地弹了下额头才闭嘴。 “婚姻大事关系一生,总要慎重些才好!昨日那样盛大的婚宴,满府喜气洋洋的笑脸,可你瞧姜沐又有几分真的欢喜?” 姜滢纳闷:“为何不欢喜?” “他一向贪恋娇色,虽家教森严不敢混来,但房中一众使唤丫头哪个不是千娇百媚的?三弟妹……” 姜淮不好评论新进门的弟妹,只挑眉语意不详道:“姜沐怕是不甚满意!” 姜淳在旁附和:“对对!姐姐不知,从宁州回来的一路上三哥哥都唉声叹气的!” 竟有此事?姜滢此前还觉得三嫂嫂清秀,可真细细一回想三哥房里那几个丫鬟,当即也觉出差距来。 但她毕竟被祖母带了好几年,多少懂些内宅门道。 “可是一家长媳哪能单看容貌?大伯母千挑万选了一番,选出来的这个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过人之处定然有,但能否拢住姜沐,则未可知了!” 姜淮笑得高深莫测。 姜滢本还将信将疑,可进门后看到三哥哥牵强的笑,心里才更信了几分。 新嫂嫂礼仪规矩样样不差,唯有这样貌……卸了浓妆后虽也算清丽,但在姜家一众姿容出众的男男女女里,实在不甚出彩。 三哥哥带着新媳妇挨个给长辈敬过茶,和平辈的兄弟姊妹见过礼,就偎进椅子里独自惆怅。 一进门就被丈夫冷落,实在是可怜,姜滢不由同情起这位新嫂嫂。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是在杞人忧天——这位新嫂嫂当真是位妙人。 三哥哥的臭脸她只作不见,周旋于长辈和同辈人之间,既有新嫁娘的羞怯又有大家小姐的风范姿态。 祖母赐下见面礼,笑吟吟地祝愿她们小夫妻早日开枝散叶时,三嫂嫂就脸若烧霞,轻垂臻首羞羞怯怯地应一声。 大伯母端着婆母架子依惯例训诫时,她就满眼真诚地静静听着,末了郑重地福礼,感激赞颂:“多谢婆母教诲!孩儿在闺中时就久闻婆母贤名,如今能得您指点实在荣幸……” 轮到平辈们见礼时,对着年长的姜淮、姜泽和姜涵,她恭敬有加,收见面礼时一副秀婉模样。 等和年纪稍小的弟妹们见礼时,则又笑得温柔和蔼,送出的礼物还不是寻常的荷包,而是精心备下的。 送给姜沁的,是一幅当世绣法大家的绣品,虽不算千金难求,但也算很用心了。 “久闻二妹妹蕙质兰心,女红一绝,赶明儿得空可得教教嫂子呢!” 姜沁满脸自得,骄矜地应下了。 送给姜滢的,是一套集锦墨,里面是十锭雕着“名花图”的墨,形状图案各具特色,色黝而香凝。 “顾太师乃当世文学泰斗,听说妹妹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宁州苦读,必然是文采斐然的,这套墨正适合妹妹呢!” 姜滢道谢后接过来,心里却暗自惴惴。 她怕是要辜负新嫂嫂这一套上好的墨了!天知道,她在顾家的时间不是在玩就是在想着如何玩,目前为止也仅一手字能堪堪一观,赋诗、写文章之类的就牵强了。 姜澜爱美,得到的是一整套头面,点翠镂金精美非常。 “四妹妹生得清柔婉约,这样青翠的色泽正衬你呢!” 姜淇得到的是套造型精致的瓷娃娃、姜淳收获了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稍小的姜满、姜汐、姜湾、姜渝则都各自到手一两件精致玩具,喜得满地撒欢,一口一个“嫂嫂”叫得甜软。 今春进门的二奶奶端坐看着,笑容越来越晦涩。 她不比这位新进门的大嫂门楣高,父亲只是庆州州判,是知州的佐官,分管粮务、水利巡捕诸事,家世只算中上。 虽同样是嫁进伯府,但人家是未来的世子夫人、伯府的主母。自己嫁得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整日里只对算盘热衷的夫君。 瞧出她神色有异,姜泽关切地问询:“夫人可是又不适了?昨夜里你就歇得不安稳,若不舒服可别撑着,赶紧回去休息吧!” 二奶奶眸光一软,轻柔地笑起来。“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坐一坐都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娇气个人呢!” 罢了!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呢?她的公婆都是厚道和善之人,夫君亦是温和细心,成亲至今对自己疼宠有加,有孕至今房中也只添了个姿色平平的通房,且一月里还多半月都陪着她,已是不可多得的良配了! 将来分了家,她自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孝顺公婆、侍奉夫君就是。 她该知足的! . 晌午家宴时就更热闹了。 大姑奶奶带着四个刘家小子回来,和姜家这四个小的凑到一处,你追我赶地在方厅里撒欢儿。 一会儿撞倒花瓶、一会又敲碎了祖父最爱的鼻烟壶,一会儿吵嘴撕扯,一会儿又哥俩好地抱作一团,嬉闹声只差把房盖儿鼓开了。 除却这八个小的,如今还有两个揣在肚子里的。 大房蓉姨娘这胎就快生了,三房二奶奶的肚子则刚刚显怀,两人明明也差不了两岁,辈分上却差了一层。 大家族里这都是寻常,离谱了说和祖父的姨娘差不几岁的都有,年龄相仿的叔侄自然也不稀奇。 但姜滢看着姜满、刘小二抢东西打做一团时,更加笃定以后要寻个简单人家,不然这动辄一屋子庶子庶女、孙子孙女的,可够闹腾的。 有这想法的还不止她一人,姜淳小大人似的挨过来,颇忧愁道:“将来要不我就皈依佛门吧?起码能落得清静!” 姜滢被气乐了,点着额头数落他。 “浑说!咱们二房儿郎难不成都不成亲了?一个就够让人操心了,你可别再惹我生气了!旁的不说,你若皈依佛门了将来柳姨倚仗谁去?” “好姐姐!我玩笑的!知错了知错了!”姜淳笑嘻嘻躲闪着,连连求饶。 被影射的姜淮扶额苦笑。 母亲早逝,他却也没躲得过催婚的苦恼!有一个事事关心她的妹妹,有时也不见得是好事呢!怪只怪姜泽、姜沐这两个太着急,都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做什么这么急不可待地成亲? 几个皮孩子闹腾累了,才各自入座。 六姑娘姜汐自小就由宣平伯夫人养着,此时软糯地偎进祖母怀里,吵着要点心吃。 蓉姨娘见了也不失落,只爱怜地瞧着女儿,满眼都是慈爱。 姜渝打着呵欠爬进大太太怀里,没多会就阖眼睡去,被乳母轻手轻脚地接过去抱走了; 姜湾被三老爷抱在膝头,舔了一筷子酒后辣得直伸舌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姜满先去柳姨娘怀里蹭了会儿,就径自跑到自家大哥腿边,手脚并用地往他怀里爬。“大哥哥抱抱!” 姜淮一贯严肃,小的们寻常不敢往跟前凑,只姜满从不怕他,每每见了都缠着要抱。 姜淮眸光放软,抬手制止欲拦的柳氏,轻笑。“无碍的。” 他长臂一伸把姜满抱在怀里,掂了下后放坐在腿上。“你又重了!” 姜满眨着大眼,声音软糯地给自己辩白:“哪有?我可乖乖听大哥哥的话了,每餐都只吃一碗饭……” 姜淮本是浅笑听着,但察觉到有一丝异常视线后,立即敏锐地回望过去。 刘芙手一软汤匙掉落,张皇失措地移开视线,耳尖儿漫上粉意。 听到瓷盅碰撞的细碎声响,大姑奶奶疑惑转头,看着神色古怪的庶长女,再看看探究的姜淮,了然一笑。 “淮儿如今过了这个年也十八了,可有中意的人选了?再不着紧些,你两个弟弟可都要当爹了!” 姜淮淡淡收回视线,“前些日子云大将军还遣信来催我去军中参加练兵,等回来就得继续回顾家读书,实在是无暇顾及,不若大姑姑先帮我留意着,等两年我闲下来了再看。” 姜伯爷捋着胡须满意笑起来。“淮儿说得对,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也是应该!我当年也是初露头角了,才抬足了贺礼登门求娶你们祖母!才换来这半生安宁顺遂。” 伯夫人嗔怪轻笑:“你这老头子,当着小辈儿的面浑说,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姜沐笑着调侃了句:“祖父说的是,大哥哥文韬武略样样拔尖儿,自去建功立业就是!绵嗣繁衍的琐事,就交给我和二哥哥吧!” 最近一年多在顾家读书,与二房两兄弟朝夕相处,如今虽不说多手足情深,但也算是关系不错了,至少不会再对这位大哥有敌意了。 姜泽宽厚地笑着称是。 二奶奶肚子里已揣着姜家下一辈儿,只抚着腹部轻笑。 三奶奶则是很配合地红了脸蛋,垂首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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