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和七年的生辰,宣平伯夫人过得尤其高兴。 小女儿姜荣萱得嫁良人,大女儿又生了个白胖小子,二房的柳姨娘给姜家添了五公子姜满,紧接着三太太又查出有孕,一重重喜事催得她神清气爽,看起来倒似又年轻了几岁。 结果,更大的惊喜竟还在后头。 寿宴这日临近晌午长孙姜淮才赶回姜府,宣平伯夫人闻讯亲自到二门外去接。 姜淮满身风霜,下马抖落积雪后,握住祖母伸过来的手。“本来昨日里就能赶到的,结果路遇风雪耽搁了,还好赶上给祖母贺寿了!” 宣平伯夫人爱怜地道:“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顺,便是赶不回来也无碍的!你整日忙于课业,何苦来回奔波。这几位……” 姜淮不是独自回来的,还带了三五好友。 “这两位是我承励、承泰表弟,这是云家三公子云延兴。” 几位公子都是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各个身姿挺拔面容姣好,更不必说周身世家大族的气派,单拎出哪一个都是拔尖儿才貌。 三人下了马,齐齐拱手问安。 宣平伯夫人笑意愈深,连连点头:“好好!哦哟,我老婆子今日算是有眼福了,一水见到这许多貌比潘安的少年!天寒地冻的别站着外边,快进府!” 顾承泰一向是最会说话的,上前一步和姜淮左右搀着宣平伯夫人,一起往府里走。“早前就听我母亲和滢表妹提起伯夫人的芳华绝代,如今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呢!” “哈哈!你这孩子嘴忒甜了!”宣平伯夫人说着话,不着痕迹地打量走在姜淮身边的两人。 顾承励从容端肃目不斜视,云延兴则正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偏头同姜淮说话:“你们家府邸挺大的啊……你住在哪个院子?今晚能不能挤下咱们几个?若不成的话我就去王府凑合一晚……” 宣平伯夫人嗔怪笑说:“云家哥儿怎如此见外!偌大的府邸哪能没有几个哥儿住的地方!难得来一回,多住两日多玩玩!” 云延兴勾唇一笑,拱手道:“那就叨扰伯夫人了!” 今日姜府开正厅宴客,偌大的厅堂以层层梨花木隔断遮挡,分隔出男女宾席位。 宣平伯夫人领着四个少年进门,喜气洋洋地招呼姜伯爷:“老爷!快瞧瞧谁回来了!淮儿这孩子还带了几个好友来玩呢!” 姜伯爷正同几位故交相谈甚欢,闻言看过来后眸光一顿,几分了然地弯了嘴角,抬手招呼:“瞧你们这一身的风雪,快过来祖父这边暖暖。” 因冬日寒冷,厅里每桌下都立着个小暖炉,以作取暖之用。 陆简上前一步替姜淮脱下大氅,其他三人的小厮也是训练有素动作麻利,很快就清理好自家公子身上残雪。 整理好后,姜淮再一次介绍了三人身份。 厅内气氛微妙地沉静了些许,在场之人看向几个少年的眸光热切不少。 云、顾两家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在江陵府周边声望甚至可与皇室相提并论,但顾家一贯低调,云家也是致力军政少与别家交往,在场之人莫说是结识了,就是能见面的场合都很少。 可这两家的公子,竟和姜府长孙关系好到能一起来给伯夫人贺寿……各中深意引人深思。 隔着道影影重重的隔断,对面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女宾这边,四下里顿时细语声不断。 这本就是场小型的寿宴,席开不过六七桌,来往的都是族中亲眷和故交世家,凑在一起说话闲谈倒也惬意。可他们四人一到,那边立马就热闹非常,连带着这头也跟着火热。 北方女子议亲不那么早,尤其是经历过早年大战的家族们,许多儿郎战死疆场,就想把闺女多养在身边两年,很多都是十七八岁才嫁人。 但嫁人虽晚,议亲还是要提早几年就开始相看的,以免到了议亲的年纪临时挑不到好的。 云家、顾家都是炙手可热的家族,透过半透明的隔断看公子们又各个芝兰玉树,惹得在场不少姑娘们都俏脸绯红,一众太太们更是心思活络起来。 姜滢想的则是旁的。 哥哥早些日子明明来信说不回来给祖母贺寿了,为何突然又赶回来?而且还带着顾家表哥和云延兴,这样匆匆赶回家会不会有什么事?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也只能压下,只等寿宴结束再私下见面。 她沉得住气,某些人却坐不住了。 姜澜如刺在背挪动了几下屁股,最终咬咬牙站起来,娇柔笑着轻缓道:“许久未见大哥哥了,我去同他说两句话!” 又要作妖! 姜滢清冷一笑,抬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悠悠道:“四妹还是歇着吧!大哥都没急着来看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想来也不会那么急着见你的!” 同桌的女孩子都十来岁了,哪怕情窦未开也能猜出姜澜那点不高明的心思,见她吃瘪无比鄙夷偷笑,直把姜澜臊得双颊通红,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姜滢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遭女眷听得清楚。上首的伯夫人眸色微沉,笑意不达眼底,扬声唤她:“四丫头手是最巧的,来给祖母剥几颗花生吃!” “是!”姜澜红着眼眶垂眸过去,娇柔堪怜地坐到伯夫人身边小札子,用保养得极好的长指甲剥起花生来。 . 伯夫人今日心情奇好,整场寿宴都言笑晏晏,宾主尽欢闹腾了半下午才渐渐散去。 散了宴席,姜府众人带着姜淮四人往静怀轩去,围坐在厅堂里聊天。 姜伯爷夫妇坐在正中主位,下边左侧依次坐着大太太、三太太和府中几个年长的姑娘,右侧依次坐着三老爷、姜淮和云、顾两家公子,姜沐、姜泽依序往后坐。 年幼的姜淇、姜淳闹腾了一小天早就累了,被各自房里婆子带回去歇息。 姜滢等了半下午,只有刚才散宴时赶着和哥哥说上两句话,此时又分坐两侧没机会交谈,只能眼巴巴看着对面。 顾承泰和云延兴都是开朗健谈的主儿,有他们在的地方绝没有冷场的可能,逗得不苟言笑的姜伯爷都笑意不断。 本来是打算聊上个把时辰再续吃晚饭的,结果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门外就有婆子通传,说是刘府的马车到了。 大姑姑来了?姜滢蹙眉唯一思索,随即了然笑笑。 她这个大姑姑实在是妙人呢! 等了不多一会儿,厚重的门帘就被掀开,露出知府太太那张清丽秀雅的脸来。 “紧赶慢赶可算赶在母亲寿辰结束前赶到了!哎哟,可累死我了!” 她身后跟着两个圆滚滚的奶母,怀中各抱着一个包裹严实的锦被,进门后才掀开。 刘大公子已能满地跑了,见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怯生,呲着半口牙笑嘻嘻跑到主桌,抱着伯夫人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外祖母寿比南山!” “哎哟我的宝孙儿哟!”伯夫人爱怜地把他抱进怀里,狠狠揉了揉。“得你这句话,外祖母定能长命百岁哟!” 刘小二则被奶母送到落座的姜荣雅怀里,他如今已有七八个月,养的圆润白胖,胳膊腿肉墩墩的,脸蛋两坨嘟嘟肉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拼命睁着四下看热闹。 姜伯爷看着也喜欢,但还是端着脸训了两句:“大冷的天,你带着孩子们往外折腾什么?” 姜荣雅抱着刘小二,不满轻哼:“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我可是见识到了!母亲寿辰这样的大日子,大家都在竟不叫我也回来嘛?” 姜伯爷自是知晓长女这无理占三分的无赖样子,横她一眼后自己倒先笑起来。 姜荣雅也端不住了,跟着笑起来。 “说起来不怕大家笑话,相公一早听说我要带两个小子出门,死活不肯依,职都不去当就在家里同我磨牙,唯恐冻着伤着这两个宝贝蛋儿。可这再金贵也是小子,哪能在屋里娇养着啊,咱们西京年年都这样冷,难道还能每年冬天都圈在屋里不成!我是连商量带发火了闹腾了一天,才走出家门的!这一拖拉可不就是天快黑了!” 云延兴无声失笑,朝着对面一挑眉,意思:你这大姑姑可真是个妙人! 姜滢扁着嘴信誓旦旦地点头回应:妙极了! 晚宴散了后,姜淮又去看了小五公子,赠了不少东西,显然是喜欢这个庶弟的。 姜滢借机提起想带姜淳去顾家读书的想法,姜淮没迟疑多久,就说会跟外祖父提及,柳姨娘听了喜极而泣。 姜家收拾出了一处空置的院落,给来访的公子们居住,姜滢去和表哥们叙旧,但因时间太晚又满府的目光盯着,只略坐了会就回去了。 但也足够让其他人眼热了。 她走后,云延兴松了腰封爬上塌,懒懒歪进迎枕里,哼哼道:“这应酬大半天可不比练武轻巧!早知道我就不来凑热闹了,先跟着二哥去庆州了!” 他们四人本是过江陵府去庆州的,是姜淮临时起意要拐道西京,还邀顾家两兄弟同来。 云延兴是最爱凑热闹的,阵阵落不下,当即就硬跟着来了。到了后才知道,这重要的事儿就是给姜表妹撑撑脸面。 顾承泰也揉着肩膀,几分醉意地偎进椅背。“晚饭时我对待表妹足够热忱了吧?能证明她是咱们顾家疼宠看重的了吧?” 顾承励想得则比较现实:“万一你家祖父母误会了,往旁的地方想怎么办?” “这我可不依啊!”云延兴一阵后怕,忙坐起来挥手:“叫你祖父母千万别打我的主意,我早想好了要娶淑仪闺秀的,姜表妹这样类型的可不成!” 姜淮醉得也有些头痛,按着额头轻叹:“反正咱们也要路过江陵府,拐一下就耽搁一两日罢了,顺路来给她装装脸面,总归日子能过得更舒心些的!” 去年祖母的寿宴时就闹了点不愉快,今年他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出此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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