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一旁的曲知州挑了挑眉,捂着嘴轻咳几声。 很快马车就急急停下来。 “你小子拦住马车有何贵干?” 车夫态度明显和善许多。 “贵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奶奶已经好久没吃没喝了!快饿死了,求求您了!” 拦马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切地哀求着,以头抢地,磕得地面砰砰响。 曲靖脸色变了变,他别扭地走过去将人拉起来,冷邦邦道:“行了行了,快别跪了” “老夫手里头有些银子,给你了” 他从怀里摸出10个铜板塞到小乞丐手里,没有注意到自家老爷的眼风。 他拉住小乞丐的手,面色徒然变了,变得阴冷,压低了声音警告道:“臭小子,老子的钱可不是免费给的” “拿着这个钱袋子,速速去曲知州府上告诉曲绛:通知城里所有乡绅大户,商贾大户,世家大族等府邸,三刻钟内带着粮食,人手,还有府中大夫到贫民区集中赈灾!” 小乞丐被曲靖突然变脸吓得发愣,“嘶”直到发红发肿的手被男人猛烈的抓握力攥着愈发疼痛,他脸蛋瞬间扭起来,反应过来后,小乞丐本能地后退几步挡在另外一个乞丐跟前,龇牙咧嘴回应着:“是!是!小子这就去!这就去!” 曲靖很满意乞丐们眼里的畏惧感,目送着两个小乞丐远去,还不忘哆嗦两句:“天冷路滑,跑慢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个乞丐跑得更快,像两只灰色鸽子钻进了茫茫雾霭中。 贺锦州目光在几人间游走,只觉得曲靖刚刚的举动有点……刻意为之。 望着小乞丐离开方向,他若有所思。 等曲知州等人抵达城里贫民窟时,这里已经有不少人拥挤在巷子口,大多是伤患,只有少许身穿官服的人穿梭其中。 马车缓缓停下后,贺锦州第一时间环顾四周,见巷口已经有人在搭建布棚子,还有零星几个人站在角落里发馒头,而领取食物的灾民队伍排得很长。 冷冽的风如刀子一样刮在每个人的脸上,即使这样,大家开始互相搀扶着,亲人们互相依偎在一起,眼里望着队伍尽头蒸馒头冒出来的白蒸汽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见灾民井然有序地排队,眼睛里又有了活下去的渴望,他那冷冰冰的气息慢慢稍霁。 少年跳下马车,目光锁定了目标,径直走向目标:在检查伤员的赵怀民。 赵怀民:“骨头错位了,问题不大,等大夫将错位骨头矫正了,很快就可以下地活动” 少年正安抚一个男人,在男人身边有两个孩子紧紧地靠在他身边。 这时一旁的小男孩昂着头问道:“哥哥,大夫什么时候来?阿爹疼得发抖了,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这话一出,赵怀民还没有给予答复,中年男人苦涩地笑了,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讪笑着解释:“我这孩子没大没小,还请大人赎罪” “大人?你是当官的?”霎时候,旁边的小女孩忽然抬头,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十分年轻的少年,好奇地问了一句。 赵怀民摸着小女孩的头,扯了扯嘴角:“对,我就是给大家办差事的小役” “放心。今天郎中,吃食,住所马上到位,你们两个先看着大人,免得你爹爹过了寒气” 他端详着男人身下的稻草神情越来越凝重。 许是感受到炙热的视线,赵怀民回头瞬间就看到了惹眼的马车,以及马车上的中年男人。 恰好曲韫也在这时候看过来,两者视线交错,一个凉薄如水,一个冷若冰霜。 赵怀民转瞬移开了目光,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向着自己走来的贺锦州。 “赵大人妆安”“郡守卫旭因病拒不见客,不过本公子遇到了知州曲韫,他说:城里已经通知了各大家族救助百姓,大概三刻钟后他们的人手,粮食就到位” 两人简单问候一下,贺锦州就将自己带来的消息告诉了本次主考核官。 两人交谈时,曲韫身边也来了人。 曲韫:“那人是谁?” 幕僚摸着胡子,目光远眺,盯着贺锦州身边的少年思虑起来。 片刻后,幕僚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他懊恼道:“鄙人想起来了” “是去岁的新科探花赵怀民,之前去卫府走动过几次,鄙人有幸见过几面” 主要是此人长相俊美无俦,想不注意都不行。 听到这话,曲韫眉头一皱,低吟道:“就是那个翻了四十年前,追加逝去者罪责的京兆府衙县令?” 幕僚感受到主子浑身冒着冷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弱弱地回一句:“确实如此” “不过年前,此子已经升为吏部侍郎” 言下之意:人家现在是从三品官员,咱们还得向人家行礼问候。 他描补了一句,生怕主子摆脸色。 谁知,曲韫脸色更臭了,刮了一眼幕僚,话头一转问道:“都通知到了?人怎么还没到?” 曲韫看了一下街头,眼下也只有些许马车慢悠悠赶来,他神情一冷。 幕僚贴耳回道:“府中所有好手都回禀:全部告知了” 现在就看那些人的表现了。 得到肯定答复,曲韫面色稍稍缓和,不过目光触及角落里发放馒头的布棚子,随风飘扬的布幡子上有“钱”府两个字异常惹眼,他眼色突然发冷,森然道:“路上打点好了?” 幕僚见他瞥视着钱家面露深意,登时明白了其中含义,低眉骇首回复:“均已安排妥当,只要她出了乐阳府,必定有去无回” 谁让钱家不识抬举,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不存在! 和曲家联姻多好,偏偏要肖想皇宫里的荣华富贵,秀女?只要没册封,能不能见到皇帝陛下命数! 真是“心比天高”,怕是命比纸薄。 “曲大人福安”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主仆俩看向来人,忙回话:“下官见过赵大人”“草民见过赵大人” 原来赵怀民寻过来了,他看向曲韫身后浩浩荡荡的马车,心里那口大石头总算是轻了几分。 “既然人手和粮草已经备好,还请曲大人尽快做好赈灾安排” 少年如是说道。 曲韫:“下官遵命” 他端得一副老实乖巧样子。 赵怀民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转头问了一句:“不知曲大人可知道府下有多少县,村落受灾?多少百姓受灾?县村各级官员可有应对之策!府里可派人下去巡视一番?” 少年没给曲韫回话的机会,只是扔下这番话转头投入了救灾工作中。 曲韫眄视着他的背影慢慢失神。 一旁的幕僚见少年如此失礼,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大人,可需要鄙人安排人教训一下那小子?” 曲韫觑了幕僚一眼,眼神猝出寒光,冷冷道:“管好你自己!小心死在女人堆里没人收尸” 幕僚吓得浑身冷汗涔涔,缩了缩脖子,止不住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确实没有嗅到胭脂水粉味儿,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人调侃:文兄近日火气旺啊,脖子还被蚊子咬了,哈哈哈…… 钱家布棚子很快有人出去了。 钱家,富贵院里。 钱满意正低头翻看上旬的项目,屋里鸦雀无声,唯有屋外雪压枝头吱吱叫声和疾风呼啸而过的声响。 故而,甫一听见脚步声,他便看向来人。 “富康啊,那边如何了?” 来人是个半大小子,走路猫着身子,穿着棉衣圆滚滚的,像个棉花球,尽管穿得厚,富康依旧瑟缩着脖子,双腿不停打摆子。 他搓了搓手,冷得上嘴皮和下嘴皮“打架”,磕磕巴巴饭:“晌午还没过就来人了,面生,三人行,都面嫩,应该就是盛京里的官员” 钱满意点点头,追问了一句:“为首者面相十分出类拔萃?” 富康想了下,直呼:“确实不错!”“小子还没见过比那人还好看的男子” 得到肯定答复后,钱满意喜上眉梢,抻了抻腰身,招招手让富康走近一些:“太好了” “你继续盯着棚子那边,不要停!” “对了,账房那边又拨了一批粮食过去,你且去给老钱说一声,让府里家丁护送过去” 钱满意稍稍思忖,又吩咐了几句:“让家里年老厨娘去那边帮衬一把” 富康点头如捣蒜,连连诺声:“小的遵命!” “老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的这就去账房先生那里走一遭” 钱满意手里拨动着珠算,眉头攒动,良久叹息一声:“先这样吧” 言语间透露着一股无奈之意。 “小的跪安” 钱满意注视着富康离开的身影,心思百转千回,“叭叭叭”右手不停地拨动着算盘,珠算相互碰撞,发出悦耳动听的清鸣荡漾在屋里。 灾区,各家各户马车堵在巷子口人声鼎沸。 “这边,这些木头放这里” 城里工匠在里头吆喝声伴随着噼里啪啦敲击声不绝于耳。 赵怀民正好巡视到住所搭建现场,身旁有曲知州,通判等人跟随。 赵怀民:“现场有多少工匠?” 幕僚在曲韫耳畔低语几语,曲知州转头才回话:“这里有一百二十四家房屋坍塌损坏,每一家配了一个工匠,三个劳夫,大抵有一百二十四个工匠” 赵怀民逡巡一番,一眼望去:前面受灾的房屋到处都有人头攒动的身影,清理房屋木头,现场定桩铆钉房梁,劳夫清理碎瓦片,大家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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