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赵两家办理丧事,卫明辉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回祖宅。 而卫太守知道他在曲水县干得“好事”后,急急忙忙赶到这里收拾烂摊子,顺便蛰伏在暗等待时机,搭上赵老太太,透出要给亲妹妹找个下家的讯息。 所以.....四方书斋的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卫家人,而躲藏在隔间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联姻对象卫二小姐。 女人藏得再好,藏不住一身的胭脂水粉味儿。 近日卫家祖宅那边烟筒的炊烟时时不停歇,人情走动明显剧增,一改往日冷清常态。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要上门坐一坐,除了卫太守这个香饽饽,赵怀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卫家人能引起他们蜂拥而至。 由此可见,知道书中结局的人是卫太守! 一个能迫使桀骜不驯的卫明辉不情不愿与赵家结交,一个能让卫二小姐心甘情愿地嫁入赵家,给不到六品的二伯当继妻。 在四方书斋一见,恐怕是在试探自己的深浅,也是在震慑赵家人。 赵老太太当然喜欢这场婚事,一则可以抬高赵家门楣,二则可以为赵恣找靠山,两全其美。 卫太守是二伯的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攀上上司,对二伯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契机。 一来二去,赵家好像除了他....和堂弟,没有人不欢喜。 三年,也够卫明辉以及十几个儿子折腾,也足够将赵怀民和赵恣养成“纨绔子弟”。他和堂弟的存在就是一堆沙,只要他想,握不住的沙随时扬了它。 一边投资亲儿子,一边拉拢未来大佬,卫太守的算盘打得真精明。 一个六岁,一个八岁,都是奶娃娃,像蚂蚁一样碾死都没人知道,就好像柳伯母悄无声息地走了,堂弟也只能忍下去。 可惜......... 这日,赵怀民拉着弟弟找好兄弟,迎面遇见卫参。 “哎哟,我的脸!”“嘶” 怀德与他撞成一团,一个揉脸,一个揉腿。 “卫大人福安” “小公子可别折煞小的了,怀德没事吧? 卫参连忙捧着他的脸打量一番,呼呼着。 赵怀民一边安抚臭小子,一边询问卫参,“卫大人的腿没事吧?” “怀德比较壮实,走路没点仪态,还望大人海涵” 卫参连连摆手,笑眯眯道:“小孩子活蹦乱跳多好,说明身子好” “这点力道伤不到我”“两位公子忙,我就不打扰了” 他走得快,就连怀里的东西发出动静好似也没察觉。 赵怀民凝视他的背影,一时怔怔在原地,呢喃着:原来如此... “真奇怪,怎么会有铃铛声?” “哥哥,你怎么了?快进去吧!曹杰估计等急了” 赵怀民掐一把弟弟的小脸,警告道:“以后可不能这么毛躁” 怀德深以为然,憨态可掬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手拉着小手一同进入曹家,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赵怀民刚坐下没多久,正在誊写公文,一片阴影投下来,他这才警觉有人来了。 抬眼对上县蔚那虎目,转瞬灿然一笑:“拜见大人” 曹县蔚摆摆手,“唔,你这字愈发长进了” “杰哥儿的字也像模像样” 他脸色郁郁之色若隐若现,言语间说话不似以前那般中气十足。 赵怀民眸色微动,拉家常一样,讲着一些琐事,“还是托大人的福,公子肯争气” 堂弟守孝,老太太不想看见他,赵怀民索性直接搬进衙门耳房,房间不大,甚至冬冷夏热,但是也是暂时属于自己的地方。 这三年,卫太守肯定一直监视着他,他不能下场考试,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毙命。 与其早早下场,不如多攒点钱。 “大人这些日子忙坏了吧,小子从曲圆街那边的卤菜摊带了些卤菜,可以当下饭菜,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他很感激曹焦,这是第一个给自己一口饭的“官老爷”,每每到曹家,赵怀民都会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希望他们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 曹焦:“老夫现在乐得清闲”“你这菜确实是老章家的” 他嗅了嗅卤肉,脸色勾起一丝笑,很是满意这点东西。 “那是大人驭下有方” “我跟怀德刚刚还遇到卫捕头了,又要拜望亲戚,又要出去办案子,卫捕头忙得连步摇都没时间送出去,真是厉害” 赵怀民这会儿已经坐下,埋首案牍,拿着笔继续抄写公文。 甫一坐下,半米高的折子瞬间挡住了他。 曹县蔚眉头一挑,眼里满是疑惑,“拜望亲戚?” “对啊,我去那里买吃食,好几次看见卫捕头从祖宅里出来,满面春风” 曹焦没多想,拿起桌子上的折子翻了翻,问了几句,没在意卫参的事儿。 赵怀民又说道:“卫捕头真厉害,这些日子为了老爷子的事情鞍前马后,瞧着瘦了许多” “好几次是被卫老夫人拎着耳朵回家,真是敬业” 曹焦以为小孩子崇拜心里作祟,也没留意,心里掂量是不是再请卫参喝一杯。 当然只是喝喝茶水。 曹县蔚坐了一会儿,叶师爷来了,他就走了。 赵怀民知道上眼药水这种事情得慢慢来,就怕到时候卫家销毁了所有罪证。 饭后,他又去堂弟那里走走,临了扶风院子门口,从竹林里走出一个人。 是赵怀知,瘦瘦小小的他额头突兀,双眼怯怯地看向赵怀民。 两人都没有说话,小家伙将一个东西塞进他怀里,转身就跑了。 赵怀民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看来那天他的嗅觉没错:赵怀知身上确实有腌菜味儿,味道很浓,雏燕院已经化成灰烬,赵家上下对外口径一致:燕小娘被烧死了。 可是赵怀民知道,她肯定没有死,当时他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腌菜缸里的赵怀知都找到了,燕小娘还能藏在地洞里不成? “你说:燕小娘没有死?” 赵恣放下手中的书,声音自然拔高几分,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清了清嗓门,算是调整自己的情绪。 赵怀民看了看窗外,低低道:“堂弟看见她的尸体了?” 赵恣自然没有,一个贱妾而已,还不配他关心。 他摇摇头,沉声道:“她一个贱妾,假死作甚” “因为有人让她假死” 赵恣:“谁?” “这对那个人有什么好处?” 赵怀民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她牵扯到别人的利益了” 燕小娘的房间基本没什么异常,但是房间里有大量的梧桐叶子。 火势是从院子蔓延,凶手迷晕她,然后点燃院子里的梧桐叶,等待火光冲天才离开。 他这么怀疑是因为:赵怀知身上有一股子腌菜味儿,说明他不止一次钻进缸里睡觉,那缸埋在地下,只露出封口。 试问:什么情况下一个母亲要将自己的心肝宝贝藏在这个狭小的缸里,不睡舒服的榻? 只有一种情况:燕小娘知道自己会出事,才会有所防范。 赵恣还是不太理解,一个贱籍出身的奴婢,能牵扯到什么人的利益? 赵怀民进一步讲道:“燕小娘能牵扯到的人多了,比如柳伯母,二伯,你” “你的意思是说:她企图我们赵家?” “不全是” 她图得是你,傻小子!未来的权臣大佬! “可是我家也没什么建树,她能图个什么? 这一点才是赵恣最不理解的地方。 赵怀民只是善意提醒他:“堂弟,这就需要你自己挖掘了” 他只能提醒这么多,比较目前没有实质性证据,不过只要赵怀知还活着,燕小娘还活着,他们总会有一天相遇。 “对了,怀知现在身边也没有得力小厮,不如把圆子给他?” 放个眼线,最好是傻白甜那种,卫家那边才不容察觉。圆子是王嬷嬷的儿子,柳氏死后,才到赵恣身边。 赵恣想了想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反正他现在也出不了门,还不如放些人盯着外边。 “堂哥是怎么发现燕小娘没死?” 他当然好奇,堂哥何时这般敏锐。 “因为怀知身上一股腌菜味儿都快腌入味儿了;还有他们的卧室里有不少梧桐叶” 谁没事在卧室堆梧桐叶?谁又没事干把儿子当菜一样腌了? “伯父的亲事....” 他还未说出口,门口有人来了,常春正在周旋。 听这声儿,是卫明辉。 一群人挤进来,以卫明辉打头,都是县学的同窗。 好友A:“哟,你们还真是一刻也不松懈” 同窗B:“《徐工游记》《纺织录》?” “别说我们不道义,今天明辉带着大家来看看你!” 他们四处观望着,还不忘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折柳,菊花,还有吃食。 卫明辉手里拿着一本书递给赵恣,别扭道:“这些是夫子课堂的讲义,我自己写记录的手札,你别嫌弃” 屋里有点小,人多有点挤不下,赵恣引着一众人往正院走去,还不忘道谢:“多谢大家好意” “小舍简陋,咱们去正院吧” 正院地方大,大多是用来招待客人。 赵怀民走着走着就发现有人挨着他,微微侧目,就看到了李廉文。 他问候道:“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吧?” 赵怀民:“我们都好,对了,你母亲怎么样了?” 说到家人,李廉文眼里都是光,泛着柔情,“母亲吃了药,现在卧床在家,身体好多了” “谢谢” 他是发自内心地感谢赵怀民,至少他懂自己的难堪与不易。 不过,想起家里的负担,李廉文眼里的光很快熄灭,陇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看不清其神色,“我要离开了” “这次来就是想和你道个谢,卫明辉给的钱足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我准备去四方书斋当活计” 他眼里满是遗憾,嘴里尽是不舍,赵怀民抱住他,贴耳道:“只要你想做,总能找到机会” 秋风从身边扫过,挟裹着无尽的落叶恰好落在李廉文肩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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