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年幼的威纶还未从塔莱茵返回克萨约尔。与其他被送到塔莱茵学习的孩子不同,他身上有塔莱茵国王的姐妹奎拉赠送的希望法石,因此备受塔莱茵国王重视。
因为希望法石的特殊性,威纶在八岁那年被国王莱茵带进了艾德罗鸟,并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凯勒西斯萨安。同样也是在那儿,他深入玛法赛利亚的墓地,成功进入了她的真实空间。虽然没能取得意志之剑的认可,但当他碰到它时,这把古老的名剑向他展示了属于他的形态——
金色的帝王之剑。
“甚至不是红色,而是和利泽尔一样的金色。”
凯勒西斯注视着面前一脸淡定的威纶,“意志之剑曾展示过无数人的特质,但金色的帝王之剑我只见过两次。”“这话你在这儿说说就算了,可别让外面的人知道了。”
威纶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将刚刚散落在桌上的石扣碎片扫到了一起, “尤其是那位克拉迪法皇帝。他对这东西在意得很,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人盯上。”“不过坦白说,威纶。如果你想的话……”“别,我可不想。”
威纶立刻打断了他。凯勒西斯看着他将收拢的碎片丢进了垃圾桶,想说的话在嘴边转了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卡尔洛夫这次去前线都做了什么?”
凯勒西斯换了个话题,问起了克萨约尔局势。
威纶看了他一眼:“他杀了迦莫斯。”
“……什么?”
凯勒西斯震惊地反问, “又一个夜之子?”
他这一次是真的有些心痛,下意识地走到了门口,又折回来,“除了畅行一直没有选中继任者,其他六名夜之子现在只剩下四个人还活着了——迦莫斯的传承碎片呢?”
“霍艾罗德派人回收了。”
“……那就好。”
凯勒西斯的神情仍然凝重,但听到传承碎片无碍,他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威纶忽然想起之前曾听凯勒西斯提起过这块碎片:“伪装……”
他问道,“这块传承碎片是不是就是艾莉拉打造的那块?”
“没错,艾莉拉最擅长伪装,当年莫德赛除了找我协助制造了迅捷碎片,也找到了她。”
凯勒西斯叹道,“总之,碎片没有落到外人手里就好,霍艾罗德毕竟是为了对抗死亡之影才建立的组织,对我们现在的计划也很重要,夜之子不能再有损失,无主的传承碎片也必须尽快找到继任者才行——上
次法米尔倒是和我提了一个人选,说是很适合畅行,不过年纪还太小,要再观察几年。”
“又是克拉迪法人?”
“的确是克拉迪法人,不过是贫民出身——霍艾索亚和罗德这一次会谨慎行事,不会再让传承碎片选中身负血契者了。”听了凯勒西斯的回答,威纶无声地笑了笑:“算了,反正也与我无关。”
四周的空间轻轻抖动了一下,察觉到这一点的两人同时收住了话头,一起朝雪光的位置看去。
果然,不出一会儿,雪光本人便出现在了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座位上。
“怎么样?
见雪光渐渐回过神来,威纶看着他问道。
雪光看了看他和凯勒西斯,白色的流光聚集到头顶上方:‘我在里面见到了祖父的幻影。威纶提到的那些东西,他都教给我了。’“都记住了?”
威纶继续问道,雪光点了点头。
“奥利菲亚学了什么?”
‘好像是创造真实空间。’
雪光答道,似乎有些遗憾,‘祖父说我不能学这个。因为我的流光之力必须全部用在复生血刃上。’
“那他有没有解释过,为什么只有你的流光之力才能复生血刃?”
雪光想了想,流光散开又聚起,重新组成字迹: ‘他没有解释,只说这是天命。’
“又是‘天命”。”
凯勒西斯对这个词有些过敏,威纶看了看他,视线回到雪光身上: “不管怎么样,现在雪光已经把复生血刃的方法学会了,我们朝目标又近了一步。”
“龙魂也已经在我这了,截至目前为止,我们的进展还算顺利。不过……”
凯勒西斯想到接下来的事态,神情间没有半点放松,“艾莉拉虽然放弃了伊泽法,却并没有放弃暗之印。一旦莱莫瑞恩取得了它,艾莉拉随时可能对他下手。而且现在克萨约尔一片混乱,他作为克拉迪法皇帝
也不适合出现在这儿。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对付卡尔洛夫,将克萨约尔境内的局势稳定下来。”
‘叔叔又做了什么?’
雪光还不知道卡尔洛夫的行动。威纶简单解释了一下近况,末了说道: “摄政王不会在前线待太久的。他已经笃定了奥莉菲亚等人的背叛,根本不需要找什么证据来佐证他的判断。所以他既不会去法兰学院自
投罗网,也不会深入军队进行调查。”
“你认为他会立刻返回王宫?”
凯勒西斯蹙眉道,“也就是说,杀了迦莫斯之后,他就已经踏上归程了。”
“他在害怕。”
威纶笑了笑,“如果四方势力齐心,趁他不在时一起叛了,那么王城易主不过分分钟的事,他根本没机会再回到克莱西亚。”“但四方并不齐心。”
凯勒西斯想到了眼下的局势,威纶点了点头:“没错,叛军与奥莉菲亚离心,北方四省也各怀心思,并不像他们表面上说的那样任她差遣。如果做不到一举除掉卡尔洛夫,目前我们所掌握的优势将荡然无存,所以情况明朗之前,我绝不能轻举妄动。”
‘威纶,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吗?’
雪光忍不住问道。
威纶冲他笑了笑:“今天就得走。不然来不及赶在摄政王之前返回王城。”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
雪光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威纶想了想说道:“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前,我们尽量还是少见为妙。”说着,他又安慰道, “不过我们的进展很顺利,再耐心地等一等吧——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克拉迪法南部,菲尼斯城主府内。
早饭时间过后,艾达被法米尔和索普的母亲凯安夫人留了下来,和她一起被留下来的还有克里斯顿伯爵的儿子提安·克里斯顿。
这会儿,提安正捧着自己的一份手稿,将一个妙趣横生的小故事讲给病中的凯安夫人听,以期让她郁结的心情好转一些,或许能有利于她的病情。在故事讲完之前,艾达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跟着她一起听。
自从制作完重建工作所需的全部调向卷轴,艾达和索普见面的时间就变少了。
法米尔继任城主后,除了自己忙碌,也为索普安排了不少任务,这些天来索普每天就是在忙这些事,有时连饭都来不及吃,更别提和艾达待在一起了。艾达知道,法米尔这是在培养索普管理城市的能力。
内战发生前,劳伦斯作为一家之主,并没有留在菲尼斯或特西塔管理自己的领地,而是奔波于塞克隆要塞与皇城之间,为皇帝整顿军务、排忧解难。领地的日常工作通常是交给赞迪来处理的。
凯安夫人不擅管理,很少参与这些事务。现在劳伦斯和赞迪都不在了,法米尔不久后还要返回皇城辅佐莱莫瑞恩,领地的事不能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索普早一天成长起来,压在法米尔肩上的担子也能减轻
些。
索普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在完成兄长交托的任务时候尽心尽力,从不懈怠。
“……结果,梅琳达小姐看到了伍德夫人的画像,立刻变得气冲冲的,一句话都没有说便转身离开了。留在原地的伍德先生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提安的故事已近尾声,在场的另外两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凯安夫人更是忍不住问道: “快说下去,到底发生什么了?”“原来,”提安慢条斯理地念出了结尾, “梅琳达小姐瞧见了画像上的首饰,又想到伍德先生之前信誓旦旦的表态……”
“啊!我知道了!”
凯安夫人拍手笑道, “她一定以为那些都是真的,所以认为伍德先生骗了她。”
“正是这样。”
提安合上了手稿,微笑道,“所以伍德夫人成功让丈夫的计划泡了汤。”
“太妙了。”
凯安夫人微笑着对一旁的艾达说道, “弗雷亚小姐觉得呢?”
艾达笑着点点头: “很有趣。”
“你喜欢听就好——提安写的书很好看,你要是有兴趣,我让他给你拿几本。”
“啊,其实……”
艾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克里斯顿先生的书我几乎都看过了——”说着,她转过脸来看向提安,“我听辛西娅说起过,您就是阿达通吧?”
“没错,那是我的笔名——你见过辛西娅了?”
提安有些惊讶,但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啊,是了。你们两个身份是一样的,自然在仪式现场见过。没想到她连家里人的事都和你说了,看来你们两个聊得很投缘?”
“嗯!”
艾达对辛西娅的印象很好,提起她时脸上也带着微笑,“辛西娅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要不是相处时间太短了,我还挺想多与她聊聊的。”
“真难得。她平时可不怎么爱说话。”
提安见到艾达的表情便知她所言不虚,凯安夫人当然也看出来了,笑道,“弗雷亚小姐可能不知道。辛西娅性格沉静,很少与人闲聊,能和她说上话的人并不多,你居然能和她聊得来,真是不容易。”
这几人正说着话,忽然传来了叩门声,克里斯顿伯爵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索菲亚,我有事要和提安谈谈。”
“啊,是扎卡里,”
凯安夫人看了一眼门口,接着将目光投向了提安, “去吧,孩子。你父亲找你。”提安虽然不太想去,但又不想让凯安夫人担心,于是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弗雷亚小姐,”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凯安夫人脸上挂着虚弱的微笑,对艾达说道,“你这些天为菲尼斯人民所做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惜我病着,一直没能亲自感谢你。今天让你来,一方面是想和你说说话,一方面也是想替菲
尼斯表达我的谢意。”
“您太客气了。”
艾达礼貌地应道,“无论是协助重建还是转述需求,对我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真正为菲尼斯做了实事的还是法米尔学长和索普他们,这些功劳不能算在我头上。”
“你就不要谦虚了,”
凯安夫人温声说道,一边招了招手,让艾达坐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我总是听索普提起你,知道你和他是同学,年龄也和他相仿。正因为此,当初听说你要作为盟约使者来这儿时,我很为你担心——盟约使者,要孤身一人待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成年人尚且不好受,更别
说你一个孩子了……
“不过如今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不仅能处理好自己的事,还有余力关心他人,真的很了不起。”
凯安夫人温和地望着艾达说道, “我早就听说过,弗雷亚家族在克萨约尔的领地是个宁静祥和的好地方,看得出来弗雷亚伯爵是位慷慨宽仁的人,所以才能将领地治理得这么好,又教导出像你这样谦逊有礼的
孩子。”
说着,她拉起艾达的手轻声念着,“但我也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毕竟是件难熬的事。辛西娅也和你一样离开了家,她的父母日夜为她祈祷,相信你父亲也一样担心着你。”
听到对方提起父亲,艾达微微红了眼眶。看到她这样,凯安夫人更心疼了,“我听法米尔说了,不久之后你就要离开这儿去皇宫。作为盟约使者,你身份特殊,有些人明面上不敢造次,私下却会动些歪心思,想方设法让你过得不痛快。陛下忙于政事,明面上也不能太过偏袒你,所以你戴上这个——”
凯安夫人将一枚胸针递给了艾达,“皇宫的人都认识这是我的东西,你戴着它,就等于告诉他们你受凯安家族的庇护——这些贵妇知道陛下不会和她们一般见识,反倒不怎么怕他,但她们会给我几分面子。”
“这……”
艾达看到那胸针上镶着几颗贵重的宝石,为难道,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算不得贵重。”
凯安夫人温和地笑笑,“和你对凯安家族的帮助相比,这根本算不了什么。索普是在你的帮助下才有了这么大的转变,而这原本应该是我的责任,光是这份恩情就已经是无价的了。而你在帮助菲尼斯的时候也
丝毫没有考虑过回报,那么接受我为你提供的帮助时,就更不需要顾虑这么多了——这是情分,与东西的价值无关。收下它吧。”
说着,她将那枚胸针别到了艾达的胸前,“这样就好了。”
她看着艾达微笑, “将来索普也会像他的哥哥们一样远行,做为母亲,我自然希望他能在遇到困境的时候得到他人的帮助。你父亲一定也有相同的愿望。今天,我替他照顾你,将来也会有人替我照顾我的孩子
们——这个世界不总是糟糕的,也会有好的事发生,对不对?”
“……嗯!”
……
凯安夫人毕竟还生着病,精神不济,又聊了一会儿就困了。照顾她睡下之后,艾达起身离开了房间,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走出房门没有多久,走廊边某个掩着门的房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克里斯顿伯爵在里面。克里斯顿伯爵和提安还没谈完话吗?
艾达心里想着,一边朝前走去——他们父子两人还不一定在聊什么隐私,她不想打扰他们,便加快了脚步。结果没走出两步,就听到扎卡里提高了声音:
“……我早就劝过你了,离那个画家远一点!克萨约尔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和他们做朋友?你忘了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了?他就是被所谓的“好朋友”、被那个艾达·弗雷亚的哥哥杀死的!你居然还能和她有说有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