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在山缝间的这座小屋,一部分与山体衔接,直接利用自然形成的山洞作为其中一部分房间,而建在空地上的部分则使用了附近开苗的岩石垒成,石缝间长满花草,路过者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这里只不过是山
壁的一部分,根本发现不了草叶后还隐藏着不起眼的入口。
山洞的上方有几个自然形成的镂空状的孔洞,为整座屋子带来了良好的采光,而且这些孔洞附近被细心地菌出了数条引水槽,使住在这里的人不用担心雨水会流进屋内,同时引水槽还会将雨水引入屋角的蓄水
池中,方便居住在这里的人使用。
就在今天清晨,这里迎来了一位新访客。与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的另外两人不同,他一来便屋前屋后地清理起来——先是用了不知什么方法将遮挡孔洞的杂草全都弄枯了,然后又径直走到了蓄水池旁,往
里倒了些古怪的粉末。
看起来不像是来做客,倒像是主人回了家。
“你醒了?”
身后铺着兽皮的石床处传来了动静,来访者转身看向刚刚坐起身来、正睡眼惺忪的黑发男子,抬手将斗篷的兜帽褪了下去,露出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雪光呢?”
“……出去弄吃的了吧?”
凯勒西斯似乎还没睡醒,一边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一边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斗篷被解开挂到了一旁的木架上,压得凌乱的金色长发轻轻一甩,重新垂在了身后。审视的目光落在刚睡醒的人身上: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吃得消吗?”
“习惯了,”
凯勒西斯仍然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被问到后只是笑了笑, “有些嗜睡罢了。”
“但时间越来越长了。”
“是啊,”他低声嘟哝道,“也许有一天睡下后就不会再醒过来了。所以得赶在那之前把所有事都解决掉才行……”说着,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轻声道,“也包括我自己。”
“……”
短暂的沉默后,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微微一动,目光移向了屋外,“他回来了。”
‘威纶!’
白色的流光构成了一道巨大的字迹,因为太过耀眼,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亮了屋内的人。
看到站在眼前的金发青年时,门外的年轻药师先是一愣,接着便情不自禁地向他奔去——兜帽在惯性下渭落,银白色的长发倾泻而下。白色的流光在空中胡乱地飞舞盘旋着,似是要组成字迹,但又不知组成什么才好,将屋内照得忽明忽暗。
“……雪光。”
威纶垂眼看着一下子扑进了自己怀里、埋着头微微颤抖的雪光,有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另一个人。
但那只是幻觉罢了。
目光微微一黯,情绪的波动被压进了眼底。
“好久不见。”
他轻声说道——听到他的声音,雪光将他抱得更紧了。
“……”
威纶抬头看向凯勒西斯,四目相对间,后者朝他摊了摊手。
“好了,雪光,”威纶叹了口气,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背,“我还要和萨安大人谈正事,你先坐在旁边等着好吗?”
“好。’
白色的光芒不情不愿地组成了字迹,雪光这才松开了手——他藏在面纱后的眼中噙着泪水,眼圈也红红的,即使看不清他的脸,威纶也能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
“你已经长大了。”
威纶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都快和我一样高了,不要还像小时候一样。”“他也就只有对你才这样。平时冷淡得很,跟着我这么多年都对我爱答不理的。”凯勒西斯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雪光有些尴尬,白色的流光凑起来,又散开去,半天也没能组出一句解释的话。
“你就别逗他了。”
威纶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好不容易才抽出这点空来,今天我们闲话少说,还是先办正事要紧。”“那么我们先从宝库开始?”
“当然。”
凯勒西斯睡觉时也只脱了鞋和外套,不出一会儿便穿戴整齐,坐到了威纶的对面。
威纶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灰扑扑的石扣,手上轻轻发力,扣子上金色的纹路一闪而过,石质的外壳顿时裂成了几块,露出了藏在里面镶着透明宝石的戒指。“若不是举行圣祝仪式要用,圣杯只会永远锁在奥兰斯塔尔的圣仪祭坛里。”他将戒指放在了桌上,“这是我们唯一能得到它的机会。”
“而你成功了。”
凯勒西斯将戒指拿到眼前,目光中似有怀念, “是索西埃瓦的传承之戒没错,他以前会把它戴在左手上。右手则戴着巴特莱给他做的光韵之戒。”说着,他将戒指递给了一旁的雪光,“戴上它,然后将流光之力注入进去,就可以进入宝库。”‘戴上?那我进入宝库之后,它会不会掉到地上?’
雪光已经听说了圣祝仪式上的情形,知道奥利菲亚是将流光之力注入圣杯以进入宝库的——而她进去时,圣杯和戒指都留在原地。
“进入真实空间的钥匙可以被进入空间者带走,只不过需要用到一个额外的符文。这个符文对太大的东西不起作用,索西埃瓦和我姐姐一个选了戒指,一个选了自己的手指,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凯勒西斯一边解释,一边将戒指的内环亮给雪光看,“符文就附在这里。你不戴上戒指,它就不会触发。”雪光点了点头,接过传承之戒并把它戴在了手上。
’我现在就进去吗?’
“你要注意,进去的时候是从哪进的,出来的时候还要从哪出来。不要换出口。”凯勒西斯又嘱咐了一句, “连钥匙一起带进去的情况下,离开时是可以更换出口位置的。”
换了会怎么样?
“会出现在别的地方。”
凯勒西斯解释道,“通常是提前设好的位置,没有的话就随机出现在附近某个地点——你还是不要冒险,如果出口离这儿太远会很麻烦。因为进入点只有原路返回才能抵达,再尝试时进入点的位置便重置了,
你没办法回到这儿来。”
‘明白了。’
雪光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在得到许可后,他将白色的流光注入了戒指。淡淡的荧光从戒指的位置蔓延至全身,他身形一晃,接着便消失了。
“看来是成功了。”
威纶轻轻叹道,同时也松了口气,“这孩子突然扑过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他已经长这么大了……我把他交给你的时候,他还只有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又忽然笑了笑, “不过也是,奥利菲亚都那么大了。他们可是双胞胎啊。”
“怎么说也成年了。”
凯勒西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侧头看向威纶,“不过,当年多亏你救了他,不然他可就没机会长大成人了。”
“亚尔临死前把他托付给了我,我不能对他食言,”
威纶又看了一眼刚刚雪光坐的位置, “而且这孩子可是天命之子,复生神圣巨龙血匕的关键,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把他留在危险中。可惜我去晚了,没能救下亚尔和安斯艾尔……”
他垂下眼,顿了顿又道,“雪光也因为受到惊吓而失声,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要是我当时能再早些赶去就好了。”
“你再早些去很可能就碰上艾莉拉了。”
凯勒西斯摇了摇头道,“现在这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雪光没事,你也没事。如果希望法石落到艾莉拉手里,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威纶笑了笑:“也是。我这条命也不能轻易丢了,怎么也得苟活下去才是。”
“你这次是怎么抽身出来的?卡尔洛夫不会起疑吗?”
“不会。他现在不在王城。”
“不在王城?”
凯勒西斯皱了皱眉,“他去哪了?”
“他终于察觉前线有问题了,于是一个人去了边境,”威纶用嘲弄的语气说道, “真是胆大,居然敢留着那位国王一个人在王宫,也不怕他忽然反了。”
风为有你在
“的确,因为有我在。”
威纶淡淡道,“他走之前让我盯住了国王,王城的防卫也暂时交给了我。”
凯勒西斯盯着他: “但你没有把他去前线的事告诉我。”
威纶笑了: “毕竟我惜命啊,萨安大人。”
他也抬眼看向凯勒西斯,眼含笑意道,“告诉你就等于告诉了奥莉菲亚,而她一定会提前做准备——你猜如此一来,卡尔洛夫能不能发现自己的行踪被提前察觉了?”
“他会怀疑你。但也只是怀疑——”
“的确只是怀疑,因为还有其它泄密的途径,但对我来说,这一点怀疑就已经足够致命了。”
威纶收回了目光,垂眼说道,“我必须在卡尔洛夫面前表现得无懈可击,不能让他抓到任何把柄——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这条线上出现的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毁了一切,我不能冒这个险。”
“但这样一来,盟约的事就瞒不住了。”
“瞒不住就不要瞒了。克拉迪法的内战都结束了,奥莉菲亚也该继续往下一步走了。”
威纶说着,问凯勒西斯, “说到克拉迪法……你之前不是才见过克拉迪法的新皇帝吗?觉得怎么样?”
凯勒西斯抱着肩,脑中回忆起了当初见到莱莫瑞恩时的情景:
“很像瑟莱提安。”他说道。
“我听说他在战场上拿着一把血色长剑,看来他的意志之剑也是红色的帝王之剑。”
威纶若有所思道,“你之前传信来说,雪光拿到的既不是帝王之剑,也不是纯善的圣洁之剑,而是和你一样的天命。”
“是,所以圣洁之剑的持有者还要再想办法去找。”
凯勒西斯点了点头,“好在光之印的要求并不苛刻,只要是善良之人都有可能符合要求,这一点倒是不着急。”
“我担心的也不是光之印,而是克萨约尔的未来,”
说到这里,威纶轻轻叹了口气, “按照神谕所言,雪光会为克萨约尔带来新的希望。但他并不是帝王之命;而奥莉菲亚虽然有帝王之才,却又没有被神谕选中,甚至她出生时原本就……若不是雪光觉醒了流光
血继,救了她一命,恐怕克萨约尔早就分崩离析了。”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雪光是延续克萨约尔的关键。”
凯勒西斯望向雪光刚刚坐的位置,“天命从来都是难以捉摸的,神谕也并没有明确地表明雪光一定是未来的克萨约尔之王。奥莉菲亚很适合做一国之君,而且克萨约尔不是还有你吗?”
他将目光又移到了威纶的身上,“当年你在墓室拿起意志之剑时,拿到的不也是帝王之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