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头的花,就这两日落了一地,岑宁趴在桌上,透过窗看着风卷起了一地落花又归于平静。 想起那一日,树下曾有人夹起了一枚白瓷碟子里头的青团,夸了句“好吃”,岑宁现在想见见这人。她虽然不知晓洛水如果回去等待的命运究竟是什么,但是现下如果不把人救下来,洛水便会成为她心中像今夕那样的遗憾。 如若是这样,岑宁倒是宁愿自己自私一回,将洛水救回来。不论面临的是怎样一番情景,只要人还活着总归会有希望。 于是,本来晚间应该好好招待着进门的所有客人,这会儿都被拒之门外了。 伙计站在门口陪着笑脸给外头的客人解释今日打烊,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一片,岑宁在后厨里头捏着手里头的青团。 或许爱吃的并非只是那位有过两面之缘的玄衣公子,洛水当初也是极爱这青团,只是那时也已经过了清明时节,浅浅吃了一回不过尝了一个味。 有些人,不想见到的时候日日都要在眼前晃着,令人避而不及,比如卫谕,可是一旦有事的时候偏偏又找不到人了,比如那位玄衣公子。 看着眼前一个个已经捏好的碧绿团子,岑宁叹了口气,如今她是真的有几分恨着自己那日未曾打听一番那位公子究竟是在哪处落脚,何处又能寻到人。 正当岑宁愁着自己还不知道要等几时,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正丧气着的岑宁便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想来是伙计进来说些没见着那人的说法,“今晚还早着呢!若是打烊的时候都没有等到人就算了。” 好半天没等到伙计出声,岑宁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自己要找的人这会儿正就站在后边。岑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下刚来不久,正巧发现掌柜的或许有事在找在下,就来了。”对方倒是也不避讳,直接说明了是自己寻来的,这话只有短短一句,里头深意倒是不少。 岑宁盯着这人打量了良久,语气中显然有几分莫名的寒意,“你一直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闻言,那公子笑着摇摇头,“掌柜的多虑了,只是在下有些在意掌柜的身上那枚香囊,便想着能不能从您身上探出些什么。”边说着,这位公子倒是丝毫不见外,自己便在桌边坐下了不说,还倒了一杯茶水。 岑宁这会儿也不遮掩了,径直从身上将绣着繁复祥云纹的宝蓝色香囊放在了桌上,摆明了对方能够随意看,“就放在面前了,公子可是探出了什么?” 那人将香囊拿起,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见他这般,岑宁悬的高高的心突然放下了。 “此香囊的确是在下所寻之人的,只是不知晓她在何处?”那人将香囊攥在了手中,往回收了收,半分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这般举动落在岑宁眼中总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偏偏这公子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曾问过她是否想向公子透露自己的下落,她未点头,还请公子告知我其中缘由,否则恕难从命。”说到底,面前这人是来寻洛水的不假,可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岑宁还不清楚。 洛水既然抗拒回京城,想来那狼虎窝里头就是有她顾忌之处,虽说命要紧,可她没打算为了保命就把人推火坑。 闻言,那人顿了顿叹了口气,修长的指尖轻巧着桌面,“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大概就是家中为她许配的郎君太忙了,偶尔疏忽了她,才闹了些脾气。” 轻描淡写几句话,听着似乎确实不严重,岑宁勾了勾唇间,话语里头含着一股子讽刺,“既是疏忽了她,这般郎君嫁了去做甚?日子长久了坐稳冷板凳?倒是不如换个知冷知热的郎君好。” 不紧不慢的说完,岑宁便抬眼看向那人,许是被她方才说的话给噎着了,表情多少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那人对她也是极好……”说完这句话后,那公子指尖停了垂下眸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竟是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听公子所言,应当也是她的亲人,若不适合又何必勉强两人在一块,左右成了怨偶也不过是活受罪罢了!”这人至少有些为洛水考虑的心思,岑宁赶忙趁热打铁添上几句,若是家里人真的将她放在心头便不会舍得把人给推进火坑里头,何况还是洛水这般天真明媚的姑娘,只怕是疼爱都来不及。 这人久久没回声,岑宁以为自己说的总归是听进去了,没想到方才说了这么多还是宛若废话。 “掌柜的此言差矣,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说来,掌柜的还未曾告诉我她在何处。”三言两语间,这人四两拨千斤的又提起了洛水的下落。 既是这般,岑宁干脆也不再遮遮掩掩,话语间处处透着冷意,“公子若是一意孤行,恐怕只能将人的尸体带回去了!” 话音刚落,这人的目光脩然凌厉了许多,“掌柜的……什么意思?若是她有事,只怕此地会成为您的葬身之地。” 岑宁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人,不紧不慢道,“公子威胁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何用,若是她一心求死,公子又能如何?还能将死人从阎王爷那处拉回来不成……” 字字句句宛若敲在他心头一般,偏偏面容却越发的平静,直到岑宁说完最后一个字,那人抬手卡住岑宁的脖颈。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她在何处,不然……我现在便送你下去!”嗜杀的冰冷从男子眼中一点一点扩散开,岑宁使劲用手掰开这人的手,喉咙间费劲了力气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你若——是……掐死……我,这辈——子……你都……找不到……她!” 如玉的脖颈间已经泛出层层青紫色,岑宁想开口艰难的呼吸,手上的劲头越来越小…… 被放开落地的瞬间,岑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不停的咳嗽这,喉咙间的灼痛提醒着她方才在阎王殿前已经徘徊了一圈。 这会儿,眼角的泪水顺着落了下来,岑宁一手抚着脖子,赶忙抬手用袖子抹了去,她已是许久没有这般狼狈了。 “你是当朝太子又如何,洛水宁死都不愿意嫁你,你只能在后边一直追着她,逼迫她,她不会开心……你也只能在痛苦中徘徊!” 将连慕的身份揭了出来后,这人便已没有了半分初时相识的温润有礼,墨眸中的杀意令人胆寒。 “孤倒是不知道,这小小江南,区区一个酒楼掌柜竟是能识得孤?洛水说的?不,她不会说……”像是在与岑宁说话,又像是在自说自话,整个人似乎有些疯。 再对上岑宁的双目时,这人似是十分有兴趣的蹲下了身子,捏起了岑宁的下颌,“说说,你怎么会认识我?嗯?” 嗓子痛的慌,岑宁只是眸子中含着讥讽盯着这人,半句话都不说。 不过片刻时间,连慕这会儿,终于失了耐心,“不肯说?”他低低笑了两声,“你可知顶撞孤是何罪名?不若,现在就让你给她陪葬,如何?” 边说着,连慕正要抬手,外头传来一道熟悉声音,“殿下!手下留人……” 那人有些着急的走到岑宁身边,腰间被人箍住后,鼻端便开始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木质香。 岑宁不知道卫谕为何会出现在这处,两人就这般僵持着站着,看起来……这两人好似认识。 或许是因为手中接下了岑宁,卫谕未曾行大礼,只是浅浅颔首,“多年不见,殿下风姿依旧。” 客套话从来不嫌多,岑宁这会儿也是头一次见卫谕这般客气,往常他还是端着的时候更多一些。 连慕站起了身,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番卫谕与岑宁两人,岑宁觉得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偏偏如今喉咙疼得厉害,身上的大手也箍住的死紧。 眼睁睁的看着连慕缓缓起了身,说了句话也不知是夸卫谕还是讽刺,“如今,你倒是客气了许多,不似少年时。” “年少时不懂事,倒也难为殿下一直记在心中!”两人对话像是在打哑迷,岑宁目光这会儿格外复杂。 她倒是从来不知道卫谕原来一早就认识太子,听着两人说话的内容,像是相识多年一般。 “既然这人是你的,洛水在什么地方?告诉孤,不然孤可不保证你的心上人能好好的呆在怀里头!”连慕这话里头已经留了几分面子里子给卫谕了,可是外人听起来,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在里头,甚至掺杂了一股子威胁。 岑宁想反驳,可是抱着她那人像是瞬间摸清楚了她的意图,大手直接将她按在了怀里。岑宁嗓子本就疼得不行,这会儿更加是没有本事能说话了……只能听着卫谕缓缓开口说鬼话,“草民并不知晓……殿下口中的洛水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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