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个云府都陷入一片寂静,许是为了岑宁离府做准备,云霄的院子里头早早的便熄了灯,将仆从们全都遣去休息了。 为了成功的掩人耳目,云霄还特意给岑宁准备了一件斗篷,离开的时候跟在胡管事身后,只要低着头便不会有人看见她的脸。门房那处早早地便打好了招呼,马车就停在巷子后头。 一路走过去,岑宁从未觉得如此紧张,离门越近时竟是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甚至最后几步还是小跑着出去的。 直到上了马车之后,岑宁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于她而言此番与其说是离开了云府不如说是逃出了牢笼。 云霄早早地就在马车里头等着她了,待到岑宁掀了帘子上车时,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外头赶车的车夫。 “终于离开了!”坐稳后,岑宁感叹似的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扭头看向云霄再说了一遍,“终于可以走了!” 纯澈清透的杏眸在微弱的烛光中显的格外的亮,云霄有些不敢直视这样的眸子。但是见她这般高兴还有些无奈,试图挽回一下云府的形象,“有这么水深火热吗?” 岑宁点头,单单一个卫谕在云府别的都不提足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我现在只希望,避过这阵子风头,有生之年再也不踏入云府一步。” 这般毫无避讳,倒是让云霄一时之间觉得心虚,“呵呵”了两声后,试图转移话题,“你这两天就先住在北郊巷的宅子里头,我都给你打点好了,别露面先避避风头。” 提起这事,岑宁有些担心老头,犹豫着能不能回去看一眼,偏偏云霄再三警告她,“这两日千万不要露面,若是被发现了,你怕是还要再往云府里头走一遭。” “不然,你替我找人捎个信给我爹,我也怕他担心,毕竟凭空失踪了那么些天,他身体也不好……也没人给他干活,在边上帮衬着……” 云霄不得已的应了下来,不然只怕岑宁还会念叨许久,“行行行……我让人送便是了!” 安顿好了老头,岑宁又想起了另一个,接着问清楚,“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见那位姑娘?” “现在还不行!”云霄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岑宁听了心头有些失望,但也没再缠着问太多。 后半夜只有皎月挂于空中,白日繁华的路上此时空无一人,只有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声低语。 莫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岑宁在车上掀了帘子打量了一番。 马车停下的地方也是在一处巷子里,小门处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临下车前,岑宁还有些不放心的再叮嘱了云霄一定要给老头送信,云霄再三保证,她才安心进去了。 等确定了人已经进去后,小门合上了门,云霄才敢与方才坐在前头的“车夫”搭话。 “怎么样?这般安排你可是满意了?” 坐在前头的“车夫”戴着斗笠,在夜色的掩盖下成功遮住了脸,一身玄色斗篷将挺拔的身姿掩于其中。 马车在巷子里头停了好一会儿,云霄便掀起帘子一直等着他回答,直到那人也钻进了里头,马蹄哒哒拉着车重新在青石板的路上走了起来。 “你不后悔?”那人一直不开口,云霄便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一个厨娘罢了,一介妇人罢了,如何配让我后悔?”那人慢悠悠的摘了头上的斗笠,烛光下映照的面容正是卫谕。 “那你今日怎么眼巴巴的坐在前头,要亲自将人送到这处宅子,放人直接回去不就是!”云霄不满的嘀咕道,这人自己不出面,吃力不讨好之事便全部让他去费心思。 卫谕没理会云霄,只是将心头的打算交代于他道,“人送到这处盯好了,过两日便让她回去,待到那时再去牢里头见那女子!” “那她说的给她家中送信?”云霄好心提醒道,岑宁方才再三提醒,自然是十分在意此事。 “让人送封信去便是了,无需多管。”卫谕漫不经心道,云霄闻言也没有多想,左右已经送了信去,总不能看不见…… 两日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这处宅子后岑宁每日的汤药也没有断过,胡管事照例每日带着食盒过来。 因为云霄曾提过让她留在云府中做厨子,因此岑宁只当是云霄馋她的手艺,并没有多想。 她此时还不知,现在吃她做的饭菜的人,还多了一个。以往吃的只有卫谕的而如今还多了个云霄,胡管事如今每日送饭,都觉得不轻松。 偏偏这二人这日日又是凑在一处吃饭的。 卫谕吃饭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丝毫没有自己才是蹭饭的人的自觉,云霄眼看着盘子里头的最后一片山笋落到了卫谕的碗里,手捏着筷子直接恨得牙痒痒。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自觉,这是人家做给我吃的,你都吃了我吃什么!” 往常卫谕吃好的时候,云霄便蹭不上好的,如今他终于能吃上两口珍馐美馔了,这厮却是越来越能吃了。 谁知,卫谕抬眼打量了他一圈后,直接搁了筷子道,“你最近吃的好似太多了,到时候又发胖,何必这般为难自己。” 这话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便是守在一旁的胡管事都不忍心再听下去。 “行了,收拾好了就去接人吧,莫让人家久等了。”卫谕在一边说着风凉话,云霄瞪了他一眼后不得不起身离开。 今日约好了要把岑宁送回去,云霄前脚刚刚踏了出去,云东就在后头跟上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顺理成章,直到岑宁回了东大街时,发现老头并没有在外面摆摊时,不妙感顿时涌上心头,连忙跳下了马车。 云霄看情况不对,也紧随其后。 屋子的门是从里头锁的,岑宁心中一慌,眼中已是蒙上了一层泪雾,手掌拍门拍不开便用身子去撞。 云霄连忙将人拉住,让跟在身边的两个侍从去撞门。 岑宁此时难得还留了一丝理智,攥着云霄的袖子,眼中还带着一丝希冀,“你告诉他了我没事对吧!你告诉了他,对吧!” 哽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云霄边想着,心头不由的也升腾起来了一丝犹疑,对着岑宁迟迟没法点头。 岑宁的目光黯淡下去,在云霄猝不及防时一把推开他,猛地冲过去撞门,云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应声开了。 因为冲劲太大,岑宁直接摔了进去,云霄终于反应过来跑过去想把人扶起来,只是岑宁反应比他还快些,连滚带爬的往里头进去。 内堂、里厅、院子、房间里头都没有人,岑宁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大,直到有人喊道,“人在这里!” 岑宁立马往灶房里头跑过去。 站在门口时,岑宁看清了里头的景象,眼中的泪水再也没忍住。 整个灶房里头都摆满了做的千层馒头,因为时日已久,许多馒头已经没法吃了,便是锅里头也是正在蒸的馒头,即便灶里头的柴火已经冷透了。 岑宁几乎可以想象当初老头便是站在此处,没日没夜的做这些千面馒头等她回来。 她想起之前和老头信誓旦旦说过,往后就在他身边侍奉晚年,陪他做馒头,等妹妹一同回来…… 看着倒在灶台边上的人,面容便如平时睡着了一般安静祥和,手边还掉落了一个早已硬了的面团。 岑宁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就怕自己忍不住。立马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过去探了探鼻息,面上露出一丝庆幸,“大夫,要去请大夫!” 边说着,岑宁跌跌撞撞的便想向门口走去。云霄连忙把人拦了下来,温声劝着,“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你不要冲动,先休息一会儿!” 现在的岑宁精神恍惚,若是不拦着只怕会出大事。 闻言岑宁先是一愣,失神的双眸似乎是找到焦点了一般,她盯着云霄看了好一会,似乎这般才能看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好一会儿,岑宁睁大眼睛连连后退,不停的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不行!” “骗子,你没告诉他!”岑宁努力的回忆着她想不起来的东西,见云霄还拦在自己面前,她一把推开人就想跑出去,这会儿云霄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人,没让她把自己甩开。 “你冷静些,大夫马上就来,这次我不骗你!”云霄努力的想要让岑宁听自己说话,奈何对方一个字都不信,拼命的想外跑。 云霄心头一阵后悔,要知道这事情自己应该亲自去做……这事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云霄正死死扯住人的时候,卫谕也来了。因为这处的动静这般大,外边都围了好些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胡管事连忙带着人在前头,交代让人都散开些,然后擦着额头上的汗引着人往里头走去。 当卫谕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的时候,岑宁终于安静了一瞬间,只是下一刻,便是云霄也忍不住惊呼了起来,“岑娘子!” 女子一口血喷出来,衣裳上,地上,便是云霄身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有些可怖。 她睁大双眸死死的盯着不远处来的人,本就有些肿的双眼如今又多了几条血丝,像极了地狱间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云霄离岑宁最近,他听见人倒下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戾气,带着无尽的凄凉与怨怼般,一字一句的道了出来, “卫谕,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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