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颠簸,但好在身后有人护着,路七七才觉得没那么难受。 在此之前她从未尝试过骑马,仙门学得是法术,若要出远门御剑飞行即可。 像她这种法术不行的只能被人带着,或者根本不被允许出远门。 以往长星仙人虽对她宠溺非常,但每每提到下山之事便没得商量。 仅有的几次还都是她偷偷跑出去,也只敢在山下的镇子待一会儿。 眼下路七七被姬兆环在怀里,听着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看着面前几乎快要没下山头的落日,仿佛自己在做梦。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太阳这般近,就像他们是在追逐落日一般。 周遭是初春青草冒芽时脆生生的清新味儿,路七七深吸一口气,恍若灵魂都是自由的。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当初那位仙宗弟子愿意留在浮金岛的原因。 “我们要去哪儿?”她偏头去问身后那人,全然忘记了方才在营帐中的那些尴尬事。 姬兆的情绪似乎也被她所带动,语气里带着笑意:“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提及这事,路七七不免多出几分骄傲来,“我见过这世上最美的景色,若想让我喜欢可不容易。” 万灵仙山的美景是三界之内屈指可数的,即便她此刻享受于眼前之景,却也并不觉得能与万灵仙山相媲美。 “是否能入路姑娘的眼,一会儿便能知晓了。” “好!” 骏马疾驰,两人交叠坐在马上的身影渐渐被落日的光芒所淹没。 不知过了有多久,最后一丝日光被压下来的夜幕所吞噬,路七七看到了一泊泛着淡绿色灵力光芒的湖。 “那是……” 她竟不知浮金岛还有这般灵力充沛的地方! 姬兆勒紧缰绳,马儿的嘶鸣响彻长空。 路七七被他抱着下马,眸中映出那绿莹莹的一片,激动得连心跳都不自觉加快。 “当真是好地方!”她快步朝着湖边跑去,只见湖旁的树木花草都被灵力滋养着,大多数已经开了灵识,此刻随着她的到来轻轻晃动,像是在迎接老朋友。 她下意识将胸前的项链吊坠摘下,小声道:“天刀,你感受到了吗?是不是不用去皇城你也能在此休养疗伤了?” 可她等了半晌,没等到天刀的回复,反而是身后那人沉声道:“若是刀灵的话,或许这里还不足以助他疗伤。” 路七七一惊,赶忙转过来将龙纹青铜刃藏在身后,“你……你在说什么?” 姬兆眸色幽深,此刻被莹莹的灵力照得令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他在她跟前站定,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沉声:“你不是浮金岛的凡人,而是仙门的人,我没说错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来姬兆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路七七也不再隐瞒,只问他:“你何时知晓的?” “从第一次见到你。” 第一次……那不是在那片林子里? “怎么可能……”她喃喃道,却还是狐疑地望过去,指尖下意识地抚上心口处那枚荼蘼花的印记。 魔气说过这可以遮掩她的气息,而且初见时她并没露出破绽,那姬兆又是如何知晓她来自仙山? 姬兆微抬了抬下巴,“你身上穿的是流光锦,我曾有幸见过先国师穿过用此布料做的衣裳。” “想不到竟是这衣服出卖了我。”路七七失笑。 事已至此,眼下湖边只有他们二人,她也没必要再隐瞒天刀的存在。 路七七将龙纹青铜刃恢复到正常大小,又在那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其扛在了肩头。 她歪了歪头,颇有几分霸道模样,“说吧,你既然知晓了我的身份,又为何说要带我进皇城,还答应和我成婚?” 姬兆还没能从她这小小身体拥有大大的力量中回过神,不由失笑,“我知你身份,却不知你目的,自然是要试探一番。” 这倒是情理之中。 路七七认同地点点头:“所以你试探出了什么?” 姬兆娓娓道来,“其实我从小便能看到灵力,不只是显露在表面的那些,还有你这条项……这把刀上的。” 他说着又忍不住多看一眼龙纹青铜刃,接着道,“我猜你身上的灵力应该是被人用法术掩盖了去,因为像他这种灵力浓厚的刀灵,不可能附着于一个平凡人身上。” 这话说得对又不对。 她确实是被魔气遮掩了灵力,可她本身也没多少,确实是一堆法术高强者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个。 路七七皱眉,想要辩解什么,却见姬兆忽然笑了。 “我带路姑娘来这里,便是想要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指了指她身后正漾起层层涟漪的湖泊,“你若对浮金岛没有图谋不轨,也不会伤害赤国的百姓,我可以帮你进皇城,让你带刀灵进去疗伤。” “路七七你不要信他!” 天刀不知何时已从刀身中醒来,此刻却无法冲破血契的封印。 他只得气急败坏地吼着:“这个人他会使用肃杀之气压制我,他带你进皇城绝对是另有图谋!” 什么? 好险,差点就答应了。 路七七警惕地皱起眉头看向姬兆,“你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为何要信你?” 岂知那人忽然敛了笑容,一脸郑重其事地看着她,向来幽沉的眸中此刻竟恍惚燃起炽热的情绪。 姬兆:“我对你,确实有所图谋。” “你看我就说他不可信!”天刀咬牙切齿。 路七七却只让天刀冷静,复又看向姬兆,有些不明所以,“那若是我说,我之前同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确实被人追杀至此。这般身份,你可还有图谋?” “我的图谋与你的身世背景无关,”他说得真诚,“只有关你这个人。” “啊?”路七七傻眼了。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只悻悻地后退半步。 毕竟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出现在话本里,她一个长得不漂亮又靠招摇撞骗才能苟活的废物仙门叛徒,还是个炮灰女配,无论如何都不该成为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才对。 却听那人一字一顿真诚道:“想要娶你为妻,是我真心。” “他疯了吧?” 天刀再也按捺不住,一股脑冲破封印现出原身,挡在了路七七面前。 “天刀,你……” 她话没说完,龙纹青铜刃便已被天刀握在了手中,“你要娶她,先过了我这关才行!” 路七七心头一梗。 什么情况,天刀也疯了? 心口不受控制地泛起滚烫的热意,路七七只觉身体像是在被人不断地抽走灵力,还撑不过半刻,便已头晕目眩,直直地倒了下去—— “路七七!” “路姑娘!” * 静谧的房间里,一袭流光锦仙服的少女正兀自坐在桌案前画着什么。 她时不时抬眼看向窗外喃喃自语,又仿佛是在与什么人对话。 “感觉这次进行得十分顺利。”她垂眼在纸上落下一笔,只画了个圆圈,又在其周围画下一圈细小的竖道,向四周发散着。 屋里静默片刻,她却忽然冷哼一声。 “你懂什么,这本文的男主我都攻略多少次了,我比你更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她说着又在那圆圈之下画了两道竖,上面又插一个圆,瞧起来四不像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我大师兄这个人就是贱。你越是对他好,他越是觉得理所应当,就非要让他明白一下失去的痛苦。知道吧?” “……”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她气急败坏地在纸上又一连画了无数方才那四不像的玩意儿,最后满意地将镇纸拿走,捧起那幅画仔细地欣赏了一番。 “多少次了,我这水平也就只能停留在幼儿园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将这张被糊了一堆墨汁的纸扔到一旁,又继续祸害下一张。 就这样,不知她画到了第几张,忽然听得外面有热闹声响,便知是弟子们下了晚课。 她当即将屋里扔得到处都是的纸张用法术收起,一股脑全压在桌案那摞书底下,这才提着裙摆往门口小跑过去。 “时间差不多啦,我得去检查一下进度如何了!” 彼时路渊舟方从命星楼出来,抬眼便见乌泱泱的人群从隔壁朝着山腰的寝舍走去。 却唯独有一个娇小的身影逆着人流,朝山顶而来。 他眉头紧蹙,长袖一挥便已出现在薛梦羽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原本粉面桃腮的小脸上白了一瞬,惊慌地去看他。 见是路渊舟,薛梦羽这才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脯,又甜甜地唤道:“大师兄。” 那人却只是绷着脸色警惕地看向她:“此时正值晚课结束,你不回寝舍上山顶来是为何?” 薛梦羽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羞愧的事情,面上泛起两团红晕。 “我是想来见见大师兄,师兄师姐们说你今日一早去了命星楼,至今还没下来。我有些担心……” 她怯生生的模样实在我见犹怜,仿佛询问她这些事反而是他的不该。 鼻尖又有香气萦绕,路渊舟立即后退一步与她保持着距离。 他动时衣袖被风掠起,露出腕上系着的一根红绳,那绳上正绑着一块通体雪白的灵玉。 薛梦羽惊讶地盯着他的手腕,“那是……往生灵玉?师兄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只觉颈上一痛,下一刻便已倒进了路渊舟怀里不省人事。 星空高悬,路上的灯盏亮起。 路渊舟脸色隐在灯光照不见的昏暗中,叫人看不清楚。 他用法术屏息,这才微微躬身,默默将倒在怀里的那人抱起,朝着山腰的寝舍而去。 颀长的身形在地上投落出漆黑的影子,又被无限拉长,随着移动缓缓消失,复又重新出现在脚下,拉长……如此往复,直至消失在了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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