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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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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世界里,酆都没有大帝,临安城也不完全像临安城。

“如今天命何年?”

“天命一千五百一十四年。”

果然……

顾怀茵心想,她还未出生。

她眼见着父尊生了心魔,颠覆酆都,与仙门百家为战,最后被星衡上仙一剑捅穿。

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当下的时间点。

顾怀茵抬头望向天空,所以,这是天命的安排吗?

让她穿回到这个时间点,发现什么、改变什么……

可是尚未成为酆都大帝的父尊又在何处呢?仔细想来,父尊好像从未提过从前。

顾怀茵看着手下又开始打瞌睡的恶鬼:“顾耀这个名字你可曾听过?”

恶鬼回忆起来,手指捻着下巴:“顾耀?追杀我的仙君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没等顾怀茵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一声爽朗的少年声传来:“赵石,你可让我好找!”

赵石已被顾怀茵点作鬼仆,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她方圆五步,现下见了追杀它的仙君前来,逃也不能逃,吓得直往顾怀茵身后躲。

顾怀茵转过身,抬眼看去,从巷道另一头走来两个衣袂飘飘的少年仙君。说是仙君,但走路全没有一点正经模样,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走路吊儿郎当的——

那五官竟俨然似她父尊的少年版。

她想着父尊威严端正的形象,不太确定的开口:“……顾耀?”

正欲上前捉拿恶鬼的顾耀身形一顿,目光转向眼前娇滴滴叫他名字的小姑娘。

他略带警惕的低声问身后同门:“这小姑娘我们见过吗?”

“不曾。”

“应该不是我欠下的情债?”

“……不确定。”

顾怀茵:……

她两步走上前,不能离她五步的恶鬼赵石也只能跟着两步向前,这阵势反而唬得顾耀倒退三步。

顾怀茵一跺脚:“我是你女儿啊,父尊。”

顾耀:???

顾耀连忙撇清关系:“老子这么年轻,从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女儿。”

他怀疑的目光从顾怀茵和赵石身上扫过,顾怀茵周身没有灵气,看上去并非修仙之人。

顾耀自作聪明的道:“难道你和这恶鬼是一伙的?”

“谁和它一伙,”顾怀茵看了一眼恶鬼面露嫌弃,“你不是追杀它吗?给你。”

言语间,顾耀抓了三天也抓不到的狡猾恶鬼端端正正双膝跪在他面前,似带着引颈受戮的自觉。

顾耀:??

他本来是有一点困惑,现在被顾怀茵一通操作搞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真是你女儿。”顾怀茵叹气。

“那你娘是谁?你没有灵力怎么看得见恶鬼?恶鬼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顾耀打嘴炮似的从嘴里吐出一连串疑问。

顾怀茵眨巴眨巴眼睛,带着新奇与疑惑:“父尊,你年轻的时候话好多。”

顾耀:……

倒是顾耀身后跟随的同门荆宣提议:“这小姑娘甚是奇怪,不若顾兄探探她的识海。”

是人是魔,识海一探便知。

顾耀为人极为随意,平时肆意惯了也不怕惹恼谁,此刻却有些犹豫。

探灵是极信任的人才能进行的操作。外人若借探灵为由,直接攻击识海,被探之人根本无从反击。

哪知顾怀茵大大方方道:“探吧。”

顾耀再三保证即便顾怀茵是魔,他也不会趁此时下手。

磨磨唧唧半天,顾怀茵实在看不下去:“父尊,您以后可是寡言少语的人。”

……

顾耀提手,用两根手指抵在顾怀茵的额头,微弱的灵光自指尖向下。

他看见顾怀茵宽广无垠的识海里,泛着星光点点。

顾耀惊愕,收回手:“竟是仙嗣?”

仙嗣意味着顾怀茵的爹娘必有一位乃天命封诏的上仙,而时下已经一千多年没有人受过封诏了。

顾怀茵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顾耀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仙嗣竟也会失智么?”

顾怀茵:……

“我叫顾怀茵,真是你女儿。”

最后,顾耀实在不放心失智仙嗣流落街头,在同门荆宣的建议下,便自作主张要带顾怀茵回宗,交由宗内长老。

长老们少说也活了几百年,自然认识些许上仙,到时候也能顺带把这满口胡话的小姑娘送回她爹娘身边去。

“你爹娘若看见走丢的失智女儿被送回,肯定感念我这个救命恩人,说不定还要渡我几年修为。哈哈哈哈。”

顾耀越想越美,立刻就将恶鬼收入敷魂袋内,马不停蹄带着顾怀茵回宗。

***

清晏宗坐落于弗阴山脉,正值凛冬时节,天空落着鹅毛大雪。

玄机殿内,吴长老远远便看见回宗的徒儿身后跟了个女子,吴长老瞪眼道:“你小子,风流债还跟上门了?”

不怪他误会。顾怀茵未曾修炼灵力,比寻常修仙人更畏寒一些,顾耀便将身上大氅披于她的肩头。

这放在吴长老眼中,便成了两厢情悦的样子。

顾怀茵见父尊被误会,赶忙开口道:“不是不是,我是他女儿。”

吴长老默了半晌,语气沉痛:“你小子,都搞出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顾怀茵:……

顾耀不再由着她添乱,偷偷扯过吴长老的衣袖,掩声道:“长老,她脑子不太好使。我探过她识海,她啊——”

“是传说中的仙嗣。”

“仙嗣?!”

不怪吴长老大惊,世上被天命封诏的上仙本就稀少。

修炼一途其本质是与天争命,争赢了,才能长生不老。

然而上天怎么能让一个人平白占尽诸多好处?是以,得道升仙者,往往被天命褫夺,子孙缘极浅。

便是吴长老见多识广,也从未听说当今哪个上仙诞下后代。

仙嗣——这种稀少、独得天命青睐的存在,原只流传在古籍的扉页间。

“你确定?”吴长老谨慎的问道。

“确定,她的识海里遍布四十八星宿,和书中所言一模一样。”

“我的确是仙嗣,”一旁的顾怀茵不嫌乱,指着顾耀道,“父尊日后受天命封诏,成为酆都大帝,此后便有了我。”

顾耀看着她言辞振振,便略偏了偏头,朝长老低声道:“看吧,我说她脑子有问题。”

吴长老眸色不明,思衬片刻:“书里倒的确记载过溯洄之术,只是那术法早已失传……”

顾耀一脸‘不可能,别碰瓷我’的嫌弃:“长老!你别被她带偏了。”

“也是,你这幅不学无术的样子,”吴长老瞥了瞥自家徒儿——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吴长老清了清嗓子,“天命瞎了才给你封诏。”

顾耀:……

好像说服了长老,但又好像不太对劲。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修仙之人动辙修行百年,凡间几轮更替,不知直系者常有,故而总能找出些灵物分辨血脉。

“上古有大椿,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1】。有无血脉,大椿叶一试便知。”吴长老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片浅黄色的叶片,叶片轻薄如纱,整体透亮。

顾耀见此,长呼一口气,望着顾怀茵道:“虽不知你是哪家的小神仙,但我家世世代代没出过上仙,我们铁定没有血缘关系。”

顾怀茵无所谓的耸耸肩道:“那你试试看。”

侍童用银盆端来清水,盆中水波微荡。吴长老将大椿叶放入水中,那微荡的水波便稳定下来。

顾怀茵与顾耀各自点了一滴指尖血,那血落入盆中,被大椿叶快速吸收,形成一圈小小的漩涡。

银盆静置,然而盆内的水却随着大椿叶形成的漩涡不断流转。

待漩涡终于停止,就见大椿叶慢慢褪去了原有的浅黄色,自叶根部向上,慢慢浸染出一片宛如鲜血的红。

“果然是……”吴长老喟叹,“传说中,失传已久的——”

“溯洄之术!”

顾耀不死心:“说不定只是血脉,却非父女。”

不再需要顾怀茵开口,吴长老直接一个爆栗敲在了徒儿的脑袋上:“血脉时间相隔越久远,大椿叶颜色便越淡。可这片分明都红得发紫了,不是父女还能是什么?”

顾耀捂着脑袋,连连求饶。

倒是吴长老情绪变换极快,立马又端着徒儿的脸左右翻看:“这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天命肯封诏你,还真瞎了眼了。”

顾怀茵这才牵起顾耀的衣角,带着些撒娇的意味:“看,我脑子没问题吧,父尊?”

顾耀身姿僵硬,不太自然的说:“你……你不能这么叫。你若是当着全宗上下这样叫我,那我以后泡什么姑娘?”

顾怀茵瞪眼,不敢置信的问:“泡姑娘?!父尊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顾耀一脸大惊小怪的瞪回去:“不是吧?泡姑娘怎么了?我不泡姑娘你哪来的娘啊?”

言罢他想起了什么,探下身子问:“所以你娘是谁?你告诉我名字,我直接一步到位——”

顾怀茵反应片刻,垂下头。

酆都帝女,自出生后便没有娘亲。

小时候,那些目无尊卑的小妖怪总说,她命硬,她的娘亲是被克死的。

她也曾哭着找酆都大帝问过:“父尊,我真的克死了娘亲吗?”

“傻茵茵,怎么会呢。我们茵茵是受天命祝福的仙嗣,命格自然是极好的。”父尊回答。

“那我为什么没有娘亲?”

父尊闻此,每每都抱着她沉默。

“那我娘亲叫什么名字?”

“你以后会知道的。”

然而没有以后了,父尊永远留在了她百岁生辰那一日。

*

“喂喂喂,不说便不说,你哭什么。”顾耀被眼前小姑娘莫名其妙流下的眼泪吓了一大跳,赶紧打住这个话题。

他隐隐猜出了什么,摇摇头晃走脑中的猜想。

顾耀不太会哄人,手忙脚乱的拍着顾怀茵的背:“别哭别哭,以后你想让谁当你娘,我就让谁当你娘。”

默默旁观的吴长老:……

老婆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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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逍遥游》·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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