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潭继续向那片黑暗看了几眼,回过头来:“没事,我只是在想杜绾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谢崇椋没听懂:“她?在读书?” 顾玉潭笑了笑,不再说了。杜绾的异常,估计全府学也只有她和褚鸯璃明白,而有些事,连褚鸯璃也不知道,比如当初那方竹青色的帕子,比如那次深夜的谈话…… 而这一晚除了乞巧与拜魁星外,自然少不得求姻缘。只是大家都碍着面子,谁都不好意思提起这一茬,夫子当然更不会说了。最后还是有学生按捺不住,一眼瞅到谢崇椋,便拿他打趣:“谢夫子,您岁数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给我们领回个师娘啊?” 大家一片哄笑,而在这哄笑中,有不少女学生悄悄红了脸看过去,眼中藏了些期盼。 谢崇椋微笑摇头:“这可不是我说了算。” 有学生听出些眉目:“谢夫子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谢崇椋微笑不语。 学生见状,继续大着胆子猜测:“不是您说了算?难不成还有人没看上我们的榜眼郎,让我们谢夫子爱而不得?” 谢崇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可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而不得,寤寐思服啊!” 他幽怨的眼光不经意带过顾玉潭脸上,顾玉潭耳根有些发烧,却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她还小,小孩子不能谈恋爱。 褚鸯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窈窕淑女多得很,可就是不知道这君子的情谊能维持到几时了?” 褚鸯璃不想让大家误会,所以声音压得极低。可是离她们最近的谢崇椋还是听到了,转过头低声回答:“山川不逝,此情不改。” 他眼睛这次直直地看向顾玉潭,顾玉潭心下一阵乱跳,勉强若无其事地正视前方。 被忽视的某人:…… 更幽怨了…… 七夕一过,本想着天气能凉快几分,可是没想到秋老虎名副其实,整日里又闷又热,大家坐在学堂中心情都无端烦躁几分。到了中元节这日,府学也再没放假,学生们只好买了些香烛纸钱,晚上在府学的湖边各自祭奠先祖。 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杜绾这一晚却来了。 她手中捧着一摞纸钱,独自选在一个角落。别人口中都念念叨叨,只有她分外安静。顾玉潭与她离得比较近,回首间在火光的映照下,突然看到她脸颊滑落一滴泪。 顾玉潭吃了一惊,杜绾平日里情绪都不会有太大波动,自己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她流泪。但是估计杜绾是不希望被人看到的,顾玉潭匆忙回过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她看着面前的小小火堆,也低声念叨:“顾家老爹还有顾家老爷子,占了你们后人的躯壳,我万分抱歉。我会照顾好母亲,也会努力查清你们当年蒙受的委屈。我前世无亲无故,今日这一拜,便当你们收我当个顾家后辈了,若我有幸能振兴顾家,也算了了你们的心愿吧?” 她这边絮絮叨叨,而冷不防听到身后哽咽的一句:“雨蜍,一路走好……” 顾玉潭一哆嗦,这是杜绾的声音!雨蜍是谁? 她如今格外关注杜绾,心思不由自主就放在了身后,只是除了这一句,再什么也没听到。 不一会儿,杜绾从她身旁走过,目不斜视,向着宿舍的方向走过去了。 而顾玉潭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另一个方向还在烧纸的杜纤,心下有些疑虑。她原以为这姐妹两个不在一处,是因为嫡庶有别,杜绾作为庶女估计是想来祭奠她的亲生母亲。可是这个年代,会有女儿直呼母亲的名字吗? 顾玉潭几乎能确定,那个“雨蜍”一定不是她娘的名字。那就值得寻味了,中元节这样的日子,杜绾不祭先祖,不祭亲母,单单要追念这个叫做“雨蜍”的,这到底是何方人物? 第二日,顾玉潭上完课去吃饭的路上,有意与杜纤搭话:“杜小姐最近的功课真不错,夫子都夸了好几次。我有几处不太明白,可否向杜小姐请教一二?” 杜纤皮笑肉不笑:“你与杜绾同住一间,还需要跑来问我?” 她虽然性格收敛了不少,但是对顾玉潭却实在算不上友好。 顾玉潭假装苦恼:“杜绾这几日总是忙着给你家的雨蜍写信,哪里有时间与我们交流。” 杜纤一脸茫然:“我家?雨蜍?” 顾玉潭惊讶:“怎么,雨蜍不是你们杜家的姐妹吗?我看杜绾似乎很是重视她呢。” 杜纤听到最后一句,脸色一变,匆匆说了句“不知道”,便赶紧转身离开。 顾玉潭没有追上去,看着杜纤慌乱的背影勾唇一笑,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晚膳时分,顾玉潭找来了谢崇椋和褚鸯璃,简短地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打听杜家的往事?” 褚鸯璃有些不解:“你都想打听哪些事?” “只要是跟杜绾有关的。她的生母是谁,她在杜家遭遇如何,有没有关系好的人。诸如此类的,越多越好。” 谢崇椋若有所思:“你怀疑她?难怪七夕那晚你那么问。” “对呀,所以就拜托你俩啦。” 褚鸯璃瞥了一眼谢崇椋:“不用他,我褚家就能探听清楚。” 谢崇椋扶额:“不牢褚大小姐动用你们整个家族势力了,我一个人就行。” 顾玉潭生怕两人吵起来,急忙插在中间:“你们一个有权,一个有钱,都是我要抱紧的大腿。咱不分你我哈!” 褚鸯璃与谢崇椋一起转过来,无语地看向她。顾玉潭急忙咧嘴笑:“家和万事兴嘛!” 两人一起扭过头去,各自冷哼一声。 顾玉潭看看这两人,突然分外怀念初次见面时的温润君子和冰山美人。如何处理好准男友与闺蜜的关系,顾玉潭急需进修。 不过,不得不说,有竞争就有效率。 不过几日间,两人打探来的消息就已摆满了顾玉潭的案头。顾玉潭看着这些消息,提笔在纸上浅浅勾勒,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已初现雏形,只是如今还缺最关键的一笔,为这个故事点睛。 而这关键的一笔,终于在八月,翩翩而至。 秋分的前一日,院试落下帷幕。而顾玉潭等人在中秋节休沐归来后,便发现府学的学子们陡然多了好几番。 “又是新学期了啊,咱们都成学长学姐了。”顾玉潭感叹。 褚鸯璃疑惑:“玉潭你说什么?” “呃,”顾玉潭回过神,“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一下子人好多啊。” 褚鸯璃点点头:“这一次漳府的院试录取了四十七名秀才,全部都直接召进府学了。因是学生多了,连夫子都多加了好几位呢。” 顾玉潭顺着褚鸯璃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发现台上的夫子中少了一个她最熟悉的身影。 褚鸯璃也发现了:“咦?怎么不见谢蕴之?” 学堂之外还不断有学生涌进来,今日又要对这些新来的秀才们训话,她们这些老学生也要跟着一起听。两人只能先寻了位置坐下,以免被拥挤的人群碰到。 顾玉潭一直不自觉地看向台上,心中想着也许是迟到了呢。可惜一直到仪式开始,谢崇椋都没有出现,不仅是他,今日连知府大人都没来。主持训话的变成了一位面生的夫子,看着年龄挺大了,须发皆白,不过自有一番从容气度,还透漏着别的夫子没有的威圧感。 “真是奇怪,这位韩夫子看着很是慈祥,但是怎么总觉得很难亲近似的。” “是吧是吧,我以为只有我有这种感觉。” 训话一结束,夫子们刚刚离去,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新学生们更加关注那位新来的韩夫子,而老学生们则是都在打听谢崇椋的去处。 “玉潭,鸯璃,你们知道谢夫子去哪了吗?”贺茗凑过来问,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学生,巴巴地看向两人。 顾玉潭摇头:“我也不知。” 贺茗纳闷:“中秋前一日,谢夫子便说府学有事,不回丹县过节了。这我们一回来,连人都见不到了。” “谢夫子,该不会离开府学了吧?他毕竟是圣上亲封的榜眼,一直当个府学夫子,也委实屈才了。”程昕小声地猜测。 大家脚下一顿,却忽然觉得程昕说得有理。只是谢崇椋平日里在府学中人缘甚好,他上课风趣,为人和善,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顾玉潭也有些不安,她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谢崇椋如果就这样离开了…… 好像也能继续好好学习备考,但是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褚鸯璃看出了顾玉潭的失落,罕见地没有再挑刺,反而帮着谢崇椋说话:“他肯定是遇到了紧急情况,否则瞒着谁,他都不会瞒着你。” 顾玉潭点点头:“我知道的。只是……忽然有些不习惯。” 而足足三日,谢崇椋都没有再出现,这次大家几乎可以肯定,他肯定是离开了。也有人想试探着找其他夫子打听,只是都被狠狠一眼瞪回来:“该你们知道的,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不该你们知道的,胡问什么?回去好好读书!” 顾玉潭即便心中失落,可还是打起精神,她肩上的重担不允许她因此沉沦。 而三日后,一场淋淋漓漓的细雨中,顾玉潭等来了一个熟悉的人:茂栗。 他来收拾谢崇椋的行礼,顺便带来了最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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