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这张榜上的名字,都算是很优秀的学子了。但是此时他们的父母却很难完全高兴起来,因为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外县人,时不时嘲笑一句,破坏了他们所有的喜悦。 “对了,那个你们引以为傲的什么破书院,现在还有多少人的名字没出现啊?啧啧,这祈焉书院也不过如此嘛,居然还会有考生落榜?就这样的书院,你们还指望它能培养出和我一争高低的人?” 许多孩子在祈焉书院的父母,此时都是脸色阴沉。祈焉书院此次来考试的考生共计四十名,此时已经出现了二十一名,意味着至少有十名考生此次落榜了。本来科举落榜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那些能一次考中的人才是凤毛麟角。然而此刻在徐家小少爷的嘲讽中,这些落榜的学子竟像是丹县的耻辱一般,他们的父母只能狠狠咬着牙,却一句都辩不出来。 等到最后一张放榜的时候,却是从第十名到第一名,两个名字两个名字的张贴,给看榜的人留足了悬念。 第一个贴出来的是第十名吴蒙和第九名郑忠义。 徐家小厮当即大笑:“就这考第十名的什么玩意儿,还敢说跟我家少爷争第一?” 吴蒙的父母脸色十分难看,本来儿子取得这个成绩是一件很令人骄傲的事情,可此刻他们却气得浑身发抖。 名次一个个公布,第八名,第七名,第六名…… 第五名周祺,本也是少年才高了,可是还是少不了被徐家的小厮们大声嘲笑了一番。周祺的父亲看着便是个大力气的庄稼汉,当下没忍住就要冲过来打人,却被徐家的小厮伸脚一绊,摔倒在地还擦破了脸。 徐家小少爷阴着脸:“我现在只是与你们动动嘴皮子罢了,可不要逼我动手。跟我们徐家叫板,你们也配?” 丹县的人都护在了周祺父亲身边,一边劝着他,一边也防着徐家的人再度过来挑事。在他们丹县的地盘上,让人这等欺辱,他们气愤不已,却也不能真的拿徐家小少爷怎么样,因为徐家在昌县也算是大户人家,听说还有个远房亲戚在京城做官。 如今他们唯一的期盼,就是他们丹县的学子一定要拿下第一,为他们争回这口气。 在众人拭目以待中,第三名和第四名也竞相公布:徐志与李朝。 徐志看到第三名的成绩脸色就是一变,怎么会? 丹县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呦,要考第一名的徐家才子竟然只拿了第三?我没看错吧?” “可不是,先前牛皮都要吹到天上去了,可吓死我们了。” 徐志越发气恼,偏偏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哦,这就是那个在书院总考第一的李朝?不过才第四名的成绩嘛,吹得神乎其神。你们书院还有什么吹嘘的本钱没有?” 李朝的家人也是一愣,先前他们老神在在,便是相信自己儿子定能拿下第一,让这徐家小子羞愧而死。可是怎么都没想到,李朝居然才拿了第三? 而适才嚎了一嗓子的小丫鬟这时也没了底气,但是输人不输阵,还是强撑着回答:“顾小姐和我家小姐的名字还没出来呢,丹县还不算输!” 是啊,这场科举的第一道关卡,此时竟然仿佛成了丹县与昌县之间的较量。 段月棠有些忐忑,平时女儿很少会说起自己的考评名次,她不想给女儿添负担,也很少询问。虽然从彭嫣母亲口中得知了女儿的名列前茅,但是毕竟此时就剩下两个名字没公布了,万一玉潭在县试中就落榜了,那对她是多大的打击啊。 还好她并未担心太久,一二名的名字也很快公布了。 “第一名:顾玉潭;第二名:褚鸯璃。啊啊啊啊,我家小姐考了第二!” 那小丫鬟一嗓子喊醒了周围呆愣着的人们,他们盯着那两个名字久久回不过神。县试头两名,竟然都是女子?他们突然有些怀疑,这是真的吗? 然而那徐志一开口:“怎么可能?两个女子而已,怎么可能是头两名?” 丹县人的怀疑顿时散的干干净净,管他是不是女子,只要是他们丹县的考生拿了第一,让这外县人得意不起来,那不就行了。他们立时反驳回去: “女子又怎样?我们丹县的女子就是饱读诗书,就是比你们昌县的儿郎还要强!” “就是,顾玉潭谁不知道,自小有才名,邻里之间谁不夸赞?她拿了第一有什么好奇怪的?” 段月棠木木地看过去,她的女儿自小有才名?怎么她做娘亲的都不知道? “徐家小少爷,祈焉书院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弱小,顾玉潭、褚鸯璃都是祈焉书院的学生,她们能考头两名,再简单不过了。” 段月棠深深觉得自己作为当事人的母亲,不好显得太置身事外了。所以在彭嫣母亲推了她一下后,她厚着脸皮表示肯定:“我女儿在丹县读书人中不过尔尔,却一样能摘得县案首。祈焉书院能人辈出,岂是旁人可随意轻视的?” 她几乎从没干过这等耀武扬威的事,说完后自觉底气不足。彭嫣母亲看着那只紧抓着自己的手,颤颤巍巍的,让人哭笑不得。她拍拍段月棠的手,低声安慰:“别紧张,你女儿这次立了大功,你使劲嘚瑟,保准丹县人都爱听。” 段月棠:…… 徐志与小厮这次却没了先前的气焰,又狠狠叫嚣几句,到底是谁都能看出色厉内荏。最后他们只能放下句狠话,掉头灰溜溜离去。 而他们离开后,大家的目光开始转向段月棠,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忱对待。 “是顾夫人吧?您可真是教女有方。” 段月棠:“哪里哪里。” “顾家小姐可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啊,回头让我家那臭小子跟她多请教请教,下次县试就不会落榜了。” 段月棠:“您客气了。” 众人都带着好奇,想从段月棠口中问出些诀窍,段月棠被堵得头大,一边端着笑容客气应答,一边四处察看哪能溜走。 偏偏彭嫣母亲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一脸骄傲地冲着周边人笑道:“我家……咳咳,顾家小娘子厉害吧?她可是我家嫣嫣最好的小姐妹,也是我家嫣嫣的半个师傅呢。我跟你们说,当初啊……” 段月棠笑得脸都快僵了,彭夫人还时不时转过头问她一句:“顾家妹妹,你说是不是?” 段月棠压根没听清她刚又说了什么,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您说的都对。” 终于,彭嫣母亲的故事从两人相识讲到了年前考评,有观众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那冒昧问一句,顾家小娘子和彭家小娘子可有婚配了?我家儿子虽没福气进祈焉书院读书,但这次也是榜上第六名。” 彭嫣母亲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却笑着摇手:“哎呦,我家那丫头小小就指腹为婚,与她表哥定了亲事。至于顾小娘子嘛,这样的人物品格,那将来嫁的不是状元也得是个榜眼啊!顾家妹妹,你说是不是?” 段月棠正持续掉线中,什么也没听清就继续傻傻点头:“是,是,您说的都对。” 终于寻了空闲,刚刚走到县衙门口的谢崇椋恰好听到这两句,步子猛地一刹,站在原地就呆呆红了脸。只是那上翘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顾伯母也同意让玉潭嫁个榜眼…… 至于那与他共同构成二选一选项的状元,他自动忽略了。要知道就算加上前朝,近半年来科举从未出过四十岁以下的状元。顾伯母爱女如命,必然不会要个老女婿。这般看来,他虽然比玉潭大了整整七岁,也是很有年龄优势的…… 而一旁的茂栗看着自家公子这副表情,习以为常地叹口气。自打年后复朝那日开始,自家公子就经常这样走着走着就停在原地,开始自顾自傻笑。他的心思茂栗也能猜出大半,现在就看公子要如何说服老爷和夫人了。 还在书院中苦读的顾玉潭,自然不知道山下发生的种种变故。她此时颇有些头疼,因为自那日敲打过李朝后,他大概是想了几夜痛定思痛,决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于是…… “玉潭,李朝那厮又堵在小院门口了,逢人就说要找你,你还是出去一趟吧。” 彭嫣一脸无奈地进来报信,她们属实也没想到,当初怎么看怎么烦人的李朝,竟然还有点越挫越勇的傻气?这都四天连着来了三次了,再来几次,还不知道书院里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褚鸯璃显然也觉得不妥:“我与你一同去。” 顾玉潭点点头,彭嫣自然也是陪着她,三人一同到了小院门口。 李朝正低头不耐烦地踹着路边的小石子,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看到顾玉潭后便不自觉咧开嘴,可是似乎又觉得自己不该笑,硬生生将嘴角拉平。 他这孩子气的一系列表情,顾玉潭都看在眼里,她又好气又好笑,上前行了平辈之间的见面礼:“李公子。” 李朝摸了摸耳朵,半天憋出一句:“你来了。我……你叫我伯灵就好。” 顾玉潭半晌无语,直接称人的字号,都是好友之间的亲密行为。她与李朝,就算没有结仇,但毕竟前几天刚刚对峙过一场,她哪里能那么便利就叫出口? 彭嫣叹口气,有些话顾玉潭是不方便说的,所以只能她来代劳:“李小公子,县试结束当天你来致歉,顾小娘子也接受了。两日前你又来向她请教学问,她也有问必答。今日,你又来了。” 她缓口气:“虽然书院内并非都是酸腐之人,但毕竟男女有别,你若总是来找玉潭,却又没什么正经名堂,很容易让人误会,继而说出中伤她的话来。” 李朝愣了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一日他尴尬至极,可离开时顾玉潭并未落井下石,而是送了他一句忠告:“科举之路不易,人这一生更是崎岖难行,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只有心明眼净,方才不会被邪祟侵体。李公子是聪明人,只望你这一次,仅仅是冲动了而已。” 他当时又羞又恼,可是转过身看向顾玉潭,那一双眼中竟不是嘲笑与讥讽,而是像家中长姐一般,对他的担忧和劝慰。一时间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当夜回去后,他将平日里常读的书一本本打开,一行行念过去,却总觉得那字字珠玑,都像是对他无形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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