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娘每两日过来扎针一次,今日苏善善的任务也只是给公子泡脚。 公子不喜婢女伺候,院子里几个大哥看起来好像都是会拳脚功夫的,做事也粗枝大叶。若不是公子不让女子伺候,他都想找个丫头。 王管事哪里敢让他们去伺候公子,公子受伤后也不愿外人靠近,这近身伺候的事都是王管事代劳。 苏善善来了之后,假借是薛姑娘那边的药徒,陆景川不拒绝就是默认了,王管事高兴的把伺候公子的活儿都交代她做。苏善善也动作轻柔,王管事很是满意。 一日三餐,端茶倒水,还好不用她伺候沐浴,果然哪个时代的资本家都是一样,想尽办法榨干你的血汗。 这两日的主子不难伺候,他像个人形雕像,每日卧在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苏善善轻手轻脚的端了饭菜进去,他连看一眼都不看,搞得她以为自己是个隐形人。 只是每日端进又端出那几乎原封不动的饭菜,苏善善担心过不了几日这公子这么不吃不喝得挂掉,她的差事就泡汤了。 苏善善亲自和厨娘刘婶拿了材料炖了容易消化的粥,还特别加了红枣,再装上几道刘婶拿手的开胃小菜。 她小心用托盘端进去的时候,年轻的男子还是保持同样的姿势。 想了会,苏善善还是决定开口劝他,兴许是之前自己没出声,公子不知道她来送饭,她轻声说:“公子请用膳,今日是粥,你看合不合胃口。” “聒噪,滚。”陆景行一把扫翻托盘,温热的粥洒在苏善善裤腿边,还好她是把粥盛出来晾了一小会,不然夏日衣裳薄,这样一碗粥半碗得洒在她腿上,非得烫出泡。 她不知哪句话说错,惹怒了这个谪仙似的公子,无措的站在一旁,连句告错的话都不知如何说。 王管事没说这个公子会发脾气啊,不知道他会不会打人,要是打人给再多钱她也不干,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还是个暴力狂。 陆景川撒完气,一看人还傻愣愣的站着,一双受惊的眸子映入他眼里,这个前几日王管事叫来的药童,正一脸惊慌的望着自己,裤腿湿了一大半。 他有些为自己刚才的发脾气过意不去,自从这双腿废了,他越发不可理喻。 他们都没有错,是他陆景川的错,不该迁怒别人,他蠕动着双唇,半晌直到人出去了他也没能开口。 陆景川望着地上一片狼藉,他是如何变成这样面目可憎的。 好吧,都怕他也好,现在他就是一个废人,不用花费精力在他身上。 苏善善出了房门气的要死,有钱人的公子哥就可以作贱别人吗,又不是她害他双腿残废,看起来不识人间烟火的美男子脾气这么臭,她收回所有赞美他的话。 她还是舍不得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主要她工作就是端个饭,试下泡腿的温度而已,工作时间不长内容也简单,去哪再找一个这么好的。 最重要她在这里有单独一间屋子,不然她拙劣的演技哪里瞒得过,单是晚上洗脸后和白天不一样的肤色就瞒不住。 还好厨房的刘婶煮的多,苏善善这次找了个漂亮的琉璃碗装着,美食有漂亮的器皿装,看起来赏心悦目。 门又被推开,刚才那药徒又进来,手上仍捧着刚才被他打翻的托盘,托盘上放着琉璃碗,上面还散发着热气。 “公子,是小的不好,失手打滑了碗,求公子不要赶走我,我母亲早亡,家里还有个老父亲重病在床,就靠我养活着,公子可怜可怜我。小人保证下次不敢了。” 苏善善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公子没有打人的倾向,那就好办了,自己编个悲惨的身世,多说几句好听的,只要公子认可她,她就能继续在这里做下去。 到时候再在附近也买个这样的小院,雇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还要请两个像刘婶这般好厨艺的厨娘,她每日吃香的喝辣的,这才是人生。 仿佛美好的日子在向她招手,把这个公子当成她打暑假工的老板,忍一忍,美食还有美男,她快来了。 陆景川倒是没想到人还会回来,看他说的可怜,自己原本就不是故意为难人的,不禁心软,声音也变得温柔。 “放下吧。” “是,公子。”苏善善见好就收,她赶紧放下托盘,这次不用赶就一溜烟跑了。 陆景川看她跑得比兔子还要快,露出一个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碧色琉璃碗中飘着丝丝香气,许是刚才生气发了力,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感到有些饿了。 苏善善回去收拾碗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公子这次居然吃了有小半碗,她看公子闭目养神,手脚麻利的把脏了的地板收拾一下,出来刚好王管事也路过。 “这是公子今日用过的?公子吃了?”王管事拉着苏善善走远了,看着空了一半的碗不可置信的问。 “是的,王管事,这个公子今日吃了小半碗。” “以后叫我王叔就行,你小子有本事,不错不错。”王管事看着苏善善越发觉得自己算是找对人了。 薛姑娘过来扎针的时候得知陆景川这两日都吃下了粥菜,能吃下说明他有求生欲望。 “小宁,你不用白废功夫了,腿是我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治不了的。”陆景川望着薛燕宁行云流水的针法突然开口。 “陆大哥你我自幼相识,不说你是我的老朋友,单是你为我们护住国土,我用平生所学也一定要让你站起来。” 薛燕宁针法没停,她谨遵师傅嘱托,护住陆景川双腿经脉,等师傅去西域找来蓝莲为他配置解药。 陆景川听见国土又陷入沉默,他似乎又见到手下浴血奋战舍命救他出来,他连累他们身死异乡。愧疚无力像只大手拽住他的心脏,跳起来都生疼。 薛燕宁意识到自己又提起了陆景川的回忆,她动了动嘴想说几句安慰,又怕自己嘴笨又谈起旧事,惹陆景川不快,毕竟陆景川身体病了心里也病了。 他一直不肯放过自己,把陆家军死去的将士们都归到自己的过错,他也奋力救援,自己还被毒箭射中后背。 师傅说伤了后背连接腿的经脉,箭头上涂了毒药,导致陆小将军腿不能行,他急忙去寻找解药。 留她每隔两日来给陆景川腿部扎针,开药方泡脚,护住双腿经脉,遏制毒性。索性安静下来,专心施针。 苏善善今日让刘婶煮了苏杭最具盛名鱼羹,采买刚上岸还活蹦乱跳的湖鱼,去麟去内脏,鱼头鱼尾也都不要,再仔细片出鱼肉,剁成肉糜,慢火仔细熬煮。公子肠胃虚弱,鱼羹最好消化。 鱼羹未熟便满屋飘香,苏善善用小碗尝了下味道,鱼肉滑腻,满口生香,果然苏杭鱼羹名不虚传。 “公子,这个鱼羹是以前一个大嫂夫妇和小叔一起在西湖以捕鱼为生。一天,小叔得了重感冒,这个大嫂用鱼及椒、姜、酒、醋等佐料烧了一碗鱼羹,小叔喝了这鲜美可口的鱼羹不久病愈了。 公子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陆景川盯着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少年,今日却没有那么抗拒,他看那瓷白碗中淡黄色的鱼肉闪着油光,香味扑鼻,再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他破天荒的在苏善善面前搯了一勺放入口中。 鱼肉软烂,入口即化,完全吃不出腥味,他就着半碗鱼羹用了一碗粥。 苏善善快看呆了,这个公子不是出身世家必定也是富贵人家,一举一动优雅,有条不紊,吃东西慢嚼细咽,简单的吃饭都如同副山水画,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怎么也不相信这世上有男人还优雅过女子。 苏善善觉得自己前些日子集市上购买的闲书话本真是太对了,这个话本里的美食都有个典故,刚好可以和公子讲道讲道。 苏善善观察了几日,这院子大大小小的人都围绕着这个公子做事,也不知他父母在哪,他身子行动不便,脾气才这么古怪,自己要保住这份工作,看来还得在他身上下功夫。 今日的情况比昨日更好,王管事高兴的赏了她一吊钱。苏善善只是费费嘴皮子,她连生火都不会,这些都是刘婶做的,苏善善把赏钱都给了刘婶。 又到了泡腿的时辰,苏善善今日自己独自一人帮陆景川泡腿,上次王管事教会她之后就全部给她做。 又要和那么个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苏善,苏善善有些不情愿,想想自己大饼里的美食和美男,咬咬牙,就当洗猪蹄。 药水温度正好,苏善善半跪褪下陆景川鞋袜,这双腿苍白,软绵无力。 听薛姑娘和王管事交谈,这个公子的腿以前是能走的,不知如何受伤,难怪脾气那么大。她小心把裤腿挽上去,再轻放入药桶中。 陆景川第一次打量身前这个少年,上次好像也是这个药徒,他双腿没有直觉,之前伺候他的都是小厮,小兵,都是和这少年差不多年纪,没有一人像他这样温柔。 他闭上眼睛,这样活着不如死去,死他陆景川也无法去死,那么多将士身后事还没有交代,还有他的母亲,曾是京城第一才女,那么骄傲高贵的女人跪下来求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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